80.
“——你要学跳发, 不会真的想把我当成靶子吧？”
“怎么会呢，彻？我绝对没有因为你一直瞄准我生气哦？”
“但是九重哥确实在生气吧？”
“……”
“……”
影山飞雄抱着排球，抬头乖巧的看向因为自己一句话而纷纷沉默下来的两位前辈, 迟钝的眨眨眼。
他国中的前辈抽着嘴角，扭头看向另一位：“……刚刚我就想问了, 为什么小飞雄会在我们的这块场地上啊？！”
今天是合宿的第二天。
为期一周的合宿包含了食宿, 照顾了家离训练地点较远的学生们。毕竟在繁重的训练任务下, 一群运动少年一离开体育馆都恨不得直接昏睡过去，连家住在附近的九重三人也抱着被子跑去睡了大通铺。
北川第一的学生们大多选择和相熟的朋友组成几人一组的小队开始训练，金田一在和国见英搭伙后四处寻找，“影山那家伙呢？”
国见英没精打采的吊着眼睛, 昨晚他们睡的房间里面不知谁打呼噜了半宿, 吵的他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听到问题, 国见勉强扭头寻找了一番, 在发现目标后欲言又止，“……在那。”
金田一循声望去，惊得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瞪大：“……那边是青城的前辈们的训练场地吧？影山他为什么会……”
虽然教练没有禁止两所学校一起训练，但国中和高中的各项训练相差较大，两边又陌生, 很难融入进去，所以众人便默认分开练习。
国见英：“我怎么知道。”他见金田一想要往影山那边走, 叫对方回来，伸手拦了一下，“那家伙和那边的那位前辈好像之前就认识, 及川前辈也在, 不会有什么事的。”
声音缓缓变轻：“……说不准过去还会打扰到他们。算了吧, 影山他一直不就是这样的吗。”
金田一停下脚步：“……这家伙搞什么啊。”
影山飞雄对这边的对话一无所知。他听到及川彻的质问, 态度认真的回答：“教练说自主训练，所以我——”
“我没有问小飞雄这个啦。”及川彻打断他，轻慢的往国中生们所在的训练场瞥了一眼，“怎么说呢，那边才是你的队友，不过去真的没关系吗？”
影山飞雄：“……？没关系，我也有想要请教及川前辈的事。”
及川彻：“等等，我不想听——”
他的拒绝有些迟，影山已经把话说了一半：“请教我跳发的窍门——”
及川彻沉默片刻，突然笑着回头，“阿鹰，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九重鹰正在做对空的自垫球练习。手臂端平，控制脚步的移动，寻找到球的落点。这项训练可以锻炼控球能力，又需要专注。所以他过了六七秒才反应过来，“说到跳发的窍门。”
及川彻：“……”
他被噎了一下，“你是故意的吗？”
九重鹰不甚在意的转起了球，微微瞥了乖乖站在旁边的影山飞雄，下巴抬了抬，“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要教我的吧。”
及川彻嘴硬：“我可没答应要教你——”
“真的吗？彻？”九重鹰并不意外，他故作哀愁的叹了口气，“诶呀，这可怎么办？我记得上次训练的时候，某人说要好好的利用我，绝对不要浪费我的天赋，一定要开发出新的进攻手段……”
眼神微微一挪，“是谁这么说的来着？”
及川彻：“……”
九重鹰以一种浮夸的语气继续道：“啊对了，那个人好像有个座右铭，‘要打就要打到对方站不起来为止’——是谁呢？”
影山飞雄下意识啊了一声，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偏偏他还察觉不到其中一位饱含威胁的目光，直愣愣的回答了九重鹰的这个故意揶揄及川彻的问题，“……这句话不是及川前辈的座右铭吗？”
在及川彻国三，影山飞雄国一的时候，他曾请教过及川彻跳发的窍门，那个时候后者故意忽略了他的请教，反而非常热情的向后辈说明了一番自己的座右铭——影山飞雄对及川彻的回答印象深刻，这件事也是奠定了他认为及川彻性格恶劣的原因之一。
九重鹰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顶着及川彻不爽又想要发作的眼神扭过了头，欲盖弥彰地轻咳两声，却还是抵挡不住从尾音泄露出的笑意：“嗯——看来小影山非常的了解彻呢。”
及川彻：“……谁想要可爱到可恶的小飞雄的了解谁就拿去啊！——真是的！及川大人才不需要这种没用的东西！”
影山飞雄不爽的瘪了瘪嘴，但还是不假思索，目光带着某种纯粹又清澈的认真。他一贯是这副样子，从小到大，从未改变。
“因为及川前辈真的很厉害。”
毫不迟疑，毫无犹豫，影山飞雄不明白的事有很多，大到姐姐为什么要为了不剪去头发而放弃排球，小到此时他说出这句话后，两位前辈古怪的目光代表的意义。他唯独在排球上灌注了全部的敏锐和专注，为此剩下的所有东西都要排在后面，也使得这句话带着惊人的威力。
及川彻咬了咬后槽牙，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牙齿摩擦产生的隐约而古怪的声响。他忽然扬起了格外漂亮的笑容，几乎甜腻到了让人发毛的程度。
“小飞雄啊……”他注意到幼驯染向他投来的，无奈又了然的目光，声音从唇缝流淌出来，带了莫名的咬牙切齿，“真的是可恶到可爱的讨厌后辈呢。”
“国文真差劲啊，阿彻。”
及川的这句话的槽点实在是太多，又像是责怪，又似是赞赏。影山飞雄充满了排球的脑子无力承担这么复杂的课题，嘴巴便抢先一步动了起来，“谢谢……？”过了四五秒反应过来，却解析不了及川彻话语中蕴含的任何一重情感，反而对九重鹰的话充满了赞同：莫非及川前辈是不擅长学习的笨蛋？
及川彻彻底没脾气了。
他瞪着好整以暇的九重鹰，恶声恶气地说：“我可不接受一无是处的学生。”顿了顿，“如果及川大人教了后你还不会——那就绕场做一圈青蛙跳吧？”
“不不不，”自说自话的否认，“要不还是写一块牌子，然后举着绕体育馆跑三圈，大喊‘我是笨蛋’怎么样？”
……
…………
“上手发球你已经很熟练了吧？”及川彻说，他已经无师自通的领悟了忽视讨厌的旁观者的技巧。
“嗯。”九重鹰肯定，抓着排球站在白线之外，稳稳的打出一个上手发球，落点完美，“掌握技巧后并不难，和三分球差不多的感觉。”
“这种自信也很讨厌——”及川彻拖长了尾音。
九重鹰非常熟悉及川彻偶尔的直白的情感表达，他知道对方没有说谎，却坦然的回答：“嗯，抱歉。”
及川彻不满的轻哼一声，终于进入正题。
“跳发球其实就是在端线附近助跑起跳的大力上手发球，硬要说的话，可以看作是上手发球和扣球的结合。虽然拥有速度快、力量大、弧度平的特点，但也很消耗体力，控制不好的话就容易下网或者出界。”
及川彻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个好老师——只要他不故意捣乱的话。
“之前我给你的扣球，感觉还记得吗？”
“嗯。”
“差不多就是那种助跑动作，”及川彻说，“只是这次你得自己抛球，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击球点，以及控制自己在空中的力度，还有——不要踩线，可别像是被捕鸟网网住的笨蛋小鸟了哦？我会嘲笑你的。”
“……给我忘掉啊。”
“不，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抛球，在助跑的第一步就将球抛至惯用手的前上方，高度和距离则是要自己慢慢的尝试出来，这不会有任何可以偷懒的技巧，要以自己的起跳最高点的击球为准。
迈出第二步的时候，两臂自然摆动，眼睛要注视着球，最后右脚迈出一大步，两臂在体侧画弧摆动，左脚迅速跟上，屈膝蹬地起跳。
九重鹰难以形容自己跳起来腾空后的感觉。余光瞥过对面的球场，一片宽阔，大地在身后逐渐远去，像是真正的飞起来了一样。
挺身屈腹，右臂曲肘上举，在最高点的时候，调动身体的力量，收腹提肩，带动手臂尽全力挥动——
“砰！”
球高高越过球网，摔在了墙面上。
及川彻叉着腰大笑嘲笑起来：“呀，真是个完美的全垒打——”
九重鹰叹了口气：“笑的时候麻烦你收敛一点。”
他从球筐里重新拿出一个排球，“有什么建议吗，及川老师？”
“唔，”及川彻摸着下巴，语气轻快，“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抛球方位不要那么刻意，助跑的话，也不要为了配合而故意放慢。”
“——唔，还是让我来示范给你看吧。”
大力跳发所需要的不仅是自身动作的熟练，还需要选手本身的凝聚的注意力。
从各处传来的，其他人训练的叫喊声、脚步声、击球声，嘈杂的汇聚成一条河流，却唯独绕过了站在端线上的及川彻。
——或者说，他在这一刻达到的专注力已经让他彻底的忽略了这些外界产生的干扰因素。
前场一片空旷。
及川彻微微压了压排球。
熟悉的触感。
……感觉来了。
抛球、助跑。
起跳、腾空。
随后，利用全身的旋转来带动手臂甩动。
排球的中下部和他的掌心接触，发出沉闷的“嘭！”地一声，充满了力量感的向对面场地砸去。
及川彻的身体顺着力道非常顺畅的落入场内，他满意的看着落在界内的排球，扭头得意洋洋：“就是这样——”
结果对上两双全神贯注的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自己。
他打了个寒颤，沉默片刻。
“如果是女孩子这么专注的盯着我还好。”他真心实意道，“……但被你们这么看着总觉得马上要吐了。”
九重鹰收回跃跃欲试的目光，毫不迟疑的友善回应：“要吐记得不要吐在场内。你觉得呢，小影山？”
影山飞雄和往常一样发挥稳定：“啊……如果吐在场内。”他有些为难，但在九重鹰鼓励的目光下还是直言不讳，“打扫卫生会很难处理的。”
“……”
及川彻深吸一口气，语气亲切而友好。
“如果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
“欸？但我会……”
“不，你不会。”
“……”
“还有，你们两个要看到什么时候？”他一指球场，“要我请你们开始练习吗？”
被他矛头对准的两个人一个故意装傻，另一个是被装傻的那个带着的真傻。
“如果你那样做就再好不过了，彻鼓励我的话，我会很有动力的。”九重鹰扭头，“小影山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影山飞雄迟钝的望了望旁边的两位前辈，一个挑着眉模样轻松，一个笑的莫名危险，探寻危险的雷达从未如此敏锐的滴滴响起，让他在犹豫后最终选择哑巴一样的保持安静。
及川彻看影山飞雄从未如此顺眼过。
而九重鹰忧郁又失望的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