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野县的警署在上午快要到十点的时候迎来了一拨人, 比之前的兼职侦探跟受害人家属人数要多,是两个成年人带上四个看上去还特别小的孩子。
看上去也只是稍微有些特殊的组合,而且这些人的长相虽然说都很出众,却也有些奇怪。
而警署内原本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山田警部在看到了这群人之后就以一种跟体型十分不符合的姿态快速迎了出去。
留下警署里一群警员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过来了, 个个虽然手头还有工作却还是偷偷分散出一点注意力出来, 没多久就看到了这群奇怪的人。
诸伏家的案件在新竹让人动用关系重新再次翻出来的时候,负责处理的就是歌仙兼定,毕竟是关乎到住进了本丸里的孩子的过去, 再怎么小心一些都是应该的, 歌仙兼定自然也是先跟眼前的这位山田警部打过交道的。
这位山田警部总体来说态度偏向正面, 虽然也有些小缺点,但是都算是霓虹社会之中的常态,在歌仙兼定背后有庞大的势力做支撑的前提之下,他们的交道打的自然是十分顺畅的。
山田警部走在前面充当着引导者的角色,并不是他想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过低,只是这行人里那个穿着白色打底红色滚边的狩衣的墨色长发青年真的需要被这样对待, 无他,这可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影响到霓虹社会动态的人物,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诸伏景光缀在队伍的中间, 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度, 小孩的一只手被降谷零牵着,明明在警署外的时候还紧张地哭出了泣音, 现在走进来之后却发觉自己已经平静了下来, 估计也就只有过一会儿坐着警车一起去抓凶手的时候才会再次紧张起来吧。
但是到那个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再哭了。
心里狠狠地做下了决定的小朋友抓着小伙伴的手握得紧了紧。
降谷零下意识的侧过头看了诸伏景光一眼, 随后又装作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样子扭过了头, 然后就看到了眯着眼睛对他露出些微坏笑的太宰治。
降谷零:“……”
降谷零不想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扭头, 因为他担心再扭头说不定还会看到好奇打量他的中原中也。
金发黑肤的小朋友只得控制着自己的眼睛略过太宰治,然后看向警署的其他地方,警署这种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他的父母失踪之后,他有被接到警署里过,那个时候所有的大人看向他的目光之中都带着同情,甚至他的家里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还被好心的警员带回家住过两天,但是也是在警署里他看到了匆匆赶来将他重新带回去的大伯。
总之警署在降谷零的记忆里其实就是充斥着同情的场所,同样在那之后他在镇子上的生活就更艰难了一些,就算是混血儿,有父母的孩子跟没有父母的孩子还是不一样的。
想到诸伏景光之前的经历,自己的朋友在不久之前很大可能也是沐浴在许多大人的同情的目光之下,再加上刚刚自己蓦然被握紧的手,明明在进警署之前,景光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
降谷零有些无辜的狗狗眼瞬间凌厉了起来,他努力的给自家小伙伴传达着力量,目光却好不退让迎上周围警员们若有若无的打量。
诸伏景光也从小伙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不安的情绪,他以为降谷零是面对这么多的警员有些紧张,所以更加用力的回握。
走在旁边将几个孩子护着的歌仙兼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眼底不禁再次柔和了一点。
太宰治:“……”
太宰治:“……”算了他还是别管这两个了。
中原中也算是小孩子里最自在了一个了,他对警署没有什么特殊情结,性格也直率,对人的视线也很敏锐,他没有从这些看过来的目光之中察觉到恶意,也就放任了,毕竟在横滨的时候他在那块废墟上转悠了许久,跟官方也都有交流,那边的人对他的态度也很平和,大家相处起来不错。
这边的警署里也都是普通人,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小孩钴蓝色的眼睛里全是好奇,目光在警员们的办公桌上叠起来的待处理的案件卷宗上转过,又在警署内的各种设施比如饮水机,咖啡机之类的上面打转了。
警署虽然不算小,但是走起来也并不会耽误时间,他们很快就被带着走进了更加内部的走廊,也在转过墙壁的时候,阻隔住了大厅里办公的警员们的好奇的目光,最后山田警部亲自伸手打开了会议室里的房门。
会议室的最前方墙壁之中有着一面黑板,旁边还摆着一面被支架撑起的白板,在角落里站着两名警员,中间的长桌四边都摆放着椅子,此刻的长桌上堆叠着许多的纸质文件,而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人正低着头翻着一份文件。
而在少年人的身边位置也坐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青年,青年手里捧着个茶杯,他没有去看文件,一双鹰隼一样地眼睛却是看向那个少年人的。
听到开门的动静,青年下意识的抬起头,随后就站起身,对走进来的山田警部敬礼,“山田警部。”
山田警部点了点头,然后将新竹请进来,并且给自己的下属介绍,“新竹先生,这位是我们警署的渡边警部补。”说着又看向了青年,“这位是诸伏家案件的家属,这次过来也是想更加了解一下案件的情况。”
正在安静的看着文件的少年人也抬起头,他将文件放到一边,自己也站了起来,将椅子稍微拉开一点之后,就走到了新竹的面前,朝着新竹伸出了自己的手,“您好,久仰大名,您就是这次的委托人吧。”
新竹嘴角微微勾起,他看着眼前少年人的模样,同样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跟少年人交握了几秒之中双方默契的松开,“初次见面,工藤同学。”
工藤优作侧过头,看向因为他的动作被堵在了门口的孩子们,于是赶紧往旁边让了让。
新竹也往会议室里走了走,他身后的小朋友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跟着进来了。
渡边警部补也在山田警部的示意之下走到了新竹面前,也跟新竹打了声招呼,这位的身份他自然是有被山田警部事先透露的,原本也是要先过来打招呼的,但是没注意的时候就被那个高中生小鬼抢了先。
工藤优作还真的不是故意的,虽然说眼前的渡边警部补对他的态度不是特别友好,但是小少年自己在收集素材的时候遇到的冷言冷语的情况多了去了,只是目光之中的不赞同而已,他还是可以不在意的。
少年人真就是知道了自己的雇主到来了,所以有礼貌的前去打招呼而已。
招呼打完之后大家都相继坐下,这时候之前在另外的休息室的诸伏高明也被警员带了过来。
诸伏景光坐在椅子上,脚还够不到地面,两条小腿只得微微晃荡着,在看到自己的哥哥忽然出现的时候,之前下定的决心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
毕竟哥哥可是他在这个这个世界上血脉最近的亲人了。
小孩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下去,然后脑袋发昏地就朝着诸伏高明冲了过去,像是一发小炮弹一样投入了自己哥哥的怀抱。
而已经十三岁的少年人虽然对成年人来说还是矮小的,但是却已经足够承受住自己迎面而来的弟弟的冲击了。
诸伏高明:“……”好家伙,自己弟弟这胳膊上的肉是不是比之前多了不少?!
小少年的眼神骤然柔和了下来,这也说明了自家弟弟在新的家庭里生活的不错,不管是身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毕竟他是知道的,自己的弟弟在刚刚被收养离开他的身边的时候,虽然事情只发生了没多长时间,但是他这个被宠着养大的弟弟也就是在几天的时间内极速的瘦了下去,被送走的时候神情都是略微恍惚的。
诸伏景光被诸伏高明紧紧的抱在怀里,哥哥身上熟悉的气味很好的安抚的慌乱的幼崽的神经,小家伙到底还是没忍住吸了吸鼻子,现在支撑着他没有立刻哭出来的原因大概就是之前下定的决心还是有点用处的。
兄弟俩的拥抱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会议室里的大人们都体谅兄弟两个许久没有见面,也没有人会没有眼色的打断,只等到这两兄弟都平复下来心情,诸伏高明也被诸伏景光拉着走到长桌边。
这时候诸伏高明四下打量了一番,很快心里就有了底,他在新竹身边两步的距离停下来,手里还牵着诸伏景光的手,然后站直身体,背脊挺直,态度认真严肃地对着新竹深深的鞠了一躬。
新竹没有阻止小朋友的举动,因为他也知道在这个情况下,自己接受诸伏高明的谢意会让这个小少年心里好过许多。
“您对景光的照顾,高明感激不尽。”
诸伏景光看着自己的兄长弯下脊背的模样,胸膛更加激烈的跳动了起来,他抿了下嘴唇,又看向了新竹。
青年站起身伸手在诸伏高明的肩膀上拍了拍,“景光是个好孩子。”看到诸伏高明再次直起的背脊,新竹嘴角勾了勾,“你也是个好孩子。”
小少年的脸颊微微红了一些,但是很快这抹红晕就消退了下去,他又跟其他人打了招呼最后才挨着自家弟弟在长桌边坐了下去。
事情进入正轨,寒暄却没有停止。
歌仙兼定率先开口,“很感谢警方这次可以给我们将侦探带到警局里协助调查,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主公十分忧心,有叨扰的地方还请见谅。”
诸伏高明的眸光闪了闪,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去接他的警员知道的不多,他打探起来得到的信息自然也不多,不过能让他过来警署的大概率也就是父母的案件了,到现在他也正式确认了这一点。
警方对案件无从下手,所有收养自家弟弟的这位先生自己找了侦探然后跟迫使警方松口让侦探介入了。
说真的,他在这件事情之后就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有了规划,他会努力学习然后成为一名警察,最好是通过一类考试进入职业组,以职业组作为起点,到时候如果父母的案件没有解决,他也能够足够的话语权再次调查案件。
但是现在的情况……
工藤优作适时开口,“我的名字是工藤优作,目前正在兼职侦探一职,请多指教。”他的介绍甚至比之前在大厅里对其他的警员介绍的还要简单。
山田警部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他皱了下眉,随后还是点了点头,“对于诸伏家案件的情况,警方这边一直没有进展也是警方的失职,作为受害人家属方,心中担忧也是可以理解的。”
新竹的眸子半合。
歌仙兼定也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来,“警方可以理解的话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主要也是因为那名凶手的动机目前都还没有什么眉目,也说不准在之后发现两个孩子还好好的生活会对两个孩子不利。”
这下渡边警部补的表情也略微松动了一些,他也已经成家,处于不知道躲藏在哪里的凶手会对孩子不利的情况下,这样做从情理上来说也是稍微可以理解的。
太宰治在进入到这间会议室之后就没有说过话,小孩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目光也一直盯在桌面上,不了解他的人看起来,这个孩子现在就像是在走神。
工藤优作在两边来回打机锋的时候也是安静的听着,看着情况似乎差不多了,应该是轮到他这个被委托的侦探再次出声说明这次案件了,也没有多耽搁,他收集素材也不是只收集案件的,许多社会人士之间隐晦交流对于他来说也是写作的重要参考资料,但是受害人的家属,还是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才只有七岁,现在就坐在这里。
而他得到的资料除了在警方这边的这些之外,还有一些是委托人塞给他的,就是关于诸伏家夫妻在过去三年之内的所有的人际交往,连同他们家经常去的餐厅的老板的家庭大概资料都有囊括,这样都找不出嫌疑人的话,他也别想着出道成为推理小说家了。
“对于凶手的话,我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人员猜测。”少年人一开口就是一个炸弹。
惹得山田警部跟渡边警部补都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工藤优作没有丝毫怯场,少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警方这里收集到的资料也比较齐全,不过我在过来之前已经了解过一些,并且自己也做过了一些调查,所以了解地会比这里的稍微多一点。”
渡边警部补眉头微微皱起,却也没有开口打断他,只等着少年接下来的发言。
“诸伏夫妇生平与人为善,并没有生死仇家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但是在两个月前,诸伏先生所在的学校里发生过一起意外死亡案件。”
渡边警部补也研究过诸伏家的案件,对此稍微有点印象,他伸出手在一堆文件里找了找,从里面准确的找出了写着诸伏先生人际关系的文件,很快就翻到了那一页,他点头,“是的,是学校组织郊游的途中,一个女学生突发盲肠炎,诸伏先生将她送去医院,但是还是没有能够抢救成功。”
他有些不能理解,“这件事情跟这个案件有什么案件?这不是说明诸伏先生十分认真负责是个好老师么?”盲肠炎是突发状况,诸伏先生做到了自己能够做到的最好的,医院也尽力了,怎么看都是一场意外的悲剧,“诸伏先生甚至在之后还出席了这名女学生的葬礼。”
工藤优作点头表示赞同,“是的,诸伏先生很认真负责,但是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这么想。”
少年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随身的单肩包里摸出了另一个文件夹,然后看了看山田警部跟渡边警部补,就将之推到了山田警部面前。
在山田警部打开文件夹的时候一边解释道,“虽然有些困难,但是关于那名意外去世的女学生的父亲最近的行踪,也请看一看。”
山田警部将文件大概的扫了一遍,随后又看了看文件之中夹着的几张照片,脸色里还带着几分疑惑。
歌仙兼定补充,“景光在森田那边的上野家住过一段时间,也就进入了当地的小学,在两个多星期之前才转入的东京米花的帝丹小学。”
山田警部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去,他将文件推给旁边的渡边警部补,渡边起初还有些不理解这话的意思,但是在他看到那几张男人站在学校门口被拍下的照片,特别是照片上清晰可见的学校的名牌的时候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
此外还有一个男人的正面侧面齐全的证件照,跟在学校门口的男人的样子高度重合。
这就算不是凶手,也是跟案件相关的人,不然除非有特别站得住脚的理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要专门找送这个孩子去医院的老师家里的幸存者的学校转悠的缘由。
“虽然说可能是有想保护景光小朋友的可能在。”工藤优作眯起眼睛,镜片闪过一道白色的反光,“但是目前来说他的嫌疑也是很大的。”
跟案件有关的,就算是为了保护小孩,跟跟小孩移动,小孩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跟着过去,在小孩的学校附近徘徊,怎么看都不对劲。
新竹听了工藤优作的推断,也在这个时候开口了,青年的声音温润,声调也不高,但是就是有一开口就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魔力,他脸上还带着礼貌性质的浅笑,“平时我家的孩子上学是有人送,放学也会有人接,还算的上是安全。”说着话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起来,如果这个男人一直跟着我们家景光的话,这次我们到长野来,他会不会也回来了?”
山田警部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就算不是凶手,有这样的事迹在,他们也是可以将这位先生请回来先配合调查的。
渡边警部补也跟着站起身。
工藤优作见此情况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在自己被送了那样详细的情报的同时也代表着其实委托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过就是想借由一个侦探的嘴巴将这样的推测说出来,避免其他的麻烦而已。
他也觉得能抓住凶手就好,过程的话,他也不会在意自己会不会被别人说是虚有其表,因为这样其实也很有趣,被透题的侦探,也是不错的人设啊!
他的主职还是推理小说家来着。
诸伏高明此刻的表情也已经很严肃了,他也看出了苗头,在警部跟警部补先后跑出去之后,就转向了依旧笑眯眯的青年。
“所以您是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新竹同样侧过头,看着小少年的眼睛,倒是没有隐瞒,“是的。”
“那……”诸伏高明再次开口说出一个音节又很快闭上了嘴,他顿了顿之后再次开了口,“但是,为什么?”
新竹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跟孩子玩文字游戏的意思,想了想,站起身,看了一眼角落里还矜矜业业站着的两个警员,他知道诸伏高明问出这个话的意思,“据我所知的理由,大概是因为失去了女儿之后,凶手接受不了,就给自己编了个理由,想着是你们的父亲将他的女儿绑架并且藏了起来,当初去你家行凶也是想逼迫诸伏先生将那个女孩放出来。”
新竹的目光在诸伏景光身上停了停,诸伏高明站起身,一把抱住了弟弟,眼睛却还是坚定地看向了青年。
“他那个时候大概是发现了景光的存在,故意没有杀他,现在一直跟着景光走,应该是想着景光跟那个女孩差不多的年纪,可能知道那个孩子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诸伏高明:“……怎么。”
一直表现出成熟稳重的小少年一刹那表情失去了控制,他几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不仅仅是他,这个会议室内除了新竹跟歌仙兼定以及一直沉默着的太宰治之外的所有人,此刻内心都涌现出这样的想法。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有人会因为这样的理由杀人呢!
新竹站起身,“所以,现在要不要一起去抓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