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先生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左手压住了自己的右手, 他再次看向新竹,就看到这个青年只是对他露出了一点笑容。
却足以让他激荡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又看向了依旧低着头仔细地看着全家福的小孩,半晌之后, 才继续开口询问, “是您带他到这里来的。”
新竹没有正面回答,“这孩子对自己的过去有些在意,就想着带着他四处走一走。”
中原先生点了点头,等到中原中也已经将相片仔细的看过了, 这才对这孩子说,“你过得怎么样?”
中原中也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还以为中原先生还是在跟新竹说话, 但是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新竹的声音,这才疑惑地抬头, 一眼就看到了中原先生微微有些红了的眼睛。
小孩两只小手不安的互相揉了揉。
中原先生耐心地又问过了一遍。
中原中也这才有些忐忑地开口回答了,“挺,挺好的, 大家, 大家对我都很好,药研哥他们会教我认字,带我出去玩, 还会跟我说很多有趣的武士的故事……”
起初小孩讲起来还有些磕巴,但是面对大人们温和的目光,就逐渐流畅了起来, 从干干巴巴的流水里也能塞进几个好玩的小故事了。
中原先生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一抬头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正双眼含泪依靠在客厅的门框边, 脸上却是有着这段时间以来最为真实的笑容。
男人当下心绪一松。
时间走得很快, 很快就到了太阳西斜逐渐落下的时候, 中原家的门廊下的灯也亮了起来,屋内的室内灯也被打开了。
中原先生牵着中原夫人的手,他温和地对着中原夫人点了点头。
中原夫人的脸上的笑也勉强了起来,但是却也回握住了丈夫的手掌。
中原先生转头看向中原中也,“其实,我们家之前也有一个叫中也的孩子的。”
小孩忽然就紧张了起来,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小小的背脊都挺直了。
“是一个很好的孩子,稍稍有些特殊,但是就像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珍宝一样。”中原先生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也很勇敢,很聪慧,我们爱着他。”
中原夫人轻轻吸了一口气,她的另一只手伸出来按住了丈夫的手臂,“失去他……”妇人顿了顿,“他是注定不平凡的一个孩子,会有着不一样的未来,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中原中也瞪圆了双眼。
“时间也不早了。”
新竹明了地挑了下眉,他率先站起身来,“今日多有叨扰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家里人也应该等着我们回去了。”
中原夫妇互相搀扶着起身,中原中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话语似乎只说了一半,话题就转到了这里,但是还是下意识地跟着跳下了椅子。
他的小手被新竹牵起。
“请。”中原先生忽的站直身体,即使握着妻子的手,也不能阻碍住他的认真,他向着眼前的青年微微低下头,“请照顾好这个孩子。”
新竹微微侧过身,随后叹了一口气,“请放心吧。”
直到被带着往外走,中原中也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小孩回过头,中原夫妇跟在他们的身后,看到他回头,中原夫人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妇人松开丈夫的手,两步上前,弯下膝盖就将小孩抱在了怀里。
小孩的耳边有些微的发痒,母亲带着颤音的包含着爱意的话语就在此刻轻轻地穿过耳道,一路传进了他的脑海,又被他记在了心中。
她说,“要努力的活下去啊,爸爸妈妈最爱的中也。”
昏黄的廊灯之中,那对夫妻站在那里,很久之后,久到那个抱着小孩离开的身影逐渐消失了。
中原先生才苦笑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护不住他的。”
“我知道,我知道。”中原夫人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流淌而下。
将失而复得的孩子推开,这简直就是在他们的心口再次挖出了一块肉来,但是想到这个孩子在失踪的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可能遭遇的事情,他们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自家孩子在幼年时候就表现出了特殊的一面,虽然他们还是深深爱着他,但是也会告诫他不要在外面表现出那样的力量,被死亡之后,那些官老爷还特意找了差不多的孩子的尸体送还给他们,现在想来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与其让这孩子在他们身边可能还会有这样的遭遇,不如让他待在能护得住他的人身边。
中也从小就敏锐,即使是失去了记忆,也是能够分出善意跟恶意的。
刚刚的那个青年,既然能够带着那个失忆的孩子找回来……
这是一场豪赌,但是他们别无选择。
新竹抱着中原中也回到了本丸,这样的事情他当然没有带着近侍过来,他甚至连狐之助都没有带。
小孩的情绪不是很高,就只是乖乖地趴在新竹的肩头,橘色的头发似乎都无精打采了起来。
新竹没有把小孩送回房间,而是带着他回到了天守阁自己的起居室,就说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了。
青年在榻榻米上坐下,手掌轻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听到了中原中也带着一点点鼻音的声音,“新竹哥。”
“嗯。”
“我有点难受。”
“嗯。”新竹拍着小孩后背的动作没有停,“想哭吗?”
小家伙吸了吸鼻子,还挺倔强,“不想。”
“嗯。”
又过了许久,新竹垂下了眼眸,他的肩膀那块已经有了湿漉漉的水渍,衣服下的皮肤也感觉到了一些潮意。
“母亲说他们爱着我,他们认出我了。”
“嗯。”新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新竹哥。”
“嗯。”青年依旧耐心的应答着。
“我想要留下来。”
“想好了吗?”
“嗯。”这次嗯的成了中原中也,小孩红着眼睛,“虽然说新竹哥有说可以让我跟父母换一个地方生活,我信任着新竹哥,但是我的父亲母亲却不知道,我在他们身边的话,他们可能会更加担心。”
虽然说被自己的父母推出去让小孩还是心里有些发闷,但是母亲在那个时候在他的耳边对他说的话语却足以抚平这些郁气了。
“唔。”新竹拍着小孩背部的手往上挪了挪,揉了揉中原中也的后脑勺,“我会让人照顾他们的,不过中也要是自己想的话,无论是找我还是找狐之助,稍微变一下装,回去也不是问题。”
中原中也撇了下嘴,他将脑袋从新竹的肩膀上挪开,却没有离开这人的怀抱,他现在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此刻正有些不安,就算害羞,也不想离开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
“还有就是……”小孩难为情地低下头,“我虽然能够感受到他们对我的爱,但是我的确没有过去的记忆,就算心跳的很快,也有一点点想哭,但是,我想不起来他们。”
新竹想了想,这倒也是个问题,也就不再说着这个了,转手就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了小孩面前,“这是中原先生偷偷给我的,回去之后找长谷部要个相框放起来吧。”
中原中也接过来一看,发现正是之前他们坐着说话的那张桌子上的他看了许久的照片。
这个是他无法拒绝的。
……………………
中原中也的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小孩子跟父母见过面之后也做下了决定,虽然说可以拜托新竹跟狐之助帮忙乔装之后经常回去,但是小孩显然不想再过多的麻烦他们。
他自己想的也就是偶尔回去一趟安安父母的心,这样的距离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对彼此都舒服一些,在横滨的事情,关于那个实验背后的幕后人手,他也要自己多加调查,毕竟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新竹的羽翼下面,小孩子年纪小的时候总想着能很快的独当一面的。
新竹对中原中也的想法也抱有支持的态度,荒霸吐实验背后的事件可大可小,拿过来给这孩子练手正好,可别真的只在本丸里被刀剑们耳濡目染却是纸上谈兵,他对孩子们都是抱有一定的期待的。
随着这件事的尘埃落定,本丸里的气氛也稍微热烈了一些,当然也不排除即将到来的儿童节的缘故。
五月五说是霓虹的儿童节,姑且其实算的上是男孩节,女儿节是在三月三,相关习俗也有所不同。
本丸里倒是没有女孩子,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本丸里刀剑化身之后就都是男身,新竹也是男性,狐之助虽然是系统,但是出厂之后就跟着新竹,一定要说性别的话,也姑且算的上是个男系统,这要是来一个或者几个女孩子,不说饮食起居方面,就说女孩子在一百来号男人堆里,怎么着都是不自在的。
这几天降谷零跟诸伏景光倒是会经常过来的,鲤鱼旗这种并不需要自己动手去做,因为本丸的货量要求大,所以交给去现世的部队集体采买,之后分给每个人,自己调喜欢的颜色上色就行了。
这就需要花费一段时间了,再加上,当天还有放风筝大赛,这个的玩法就多了去了,从比赛风筝的姿态,形状,大小,飞的高度等等,外面买的风筝肯定不够有意思,所以大家还要自己扎风筝。
这就有些忙了。
甚至得到了消息的禅院甚尔都骂骂咧咧地回来了,这人打架切咒灵都行,扎风筝之类的就有些麻爪了,不是做不了精细活儿,他细心起来比谁都要细心的,只是觉得因为这种无聊的东西回来很让人无语就是了。
不过,虽然骂骂咧咧,总归还是乖乖回来照着说明书扎起了风筝了,而被送过来的鲤鱼旗则是被他塞进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显然是不想再退一步的意思。
黑泽阵就干脆很多,冷酷的少年板着冷酷的脸,在接到消息之后就连夜赶了回来,这次身上倒是没有带伤,只是气势更加冷冽了一些。
他就板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地满脸严肃地用青色的颜料给鲤鱼旗上色,少年人微长的头发被扎在后脑勺成了一个小的马尾,眯着眼睛用毛笔细致地一点点在鲤鱼旗的空白部分填补描摹。
两位前辈的态度显然也影响到了后面的孩子们,他们对待这部分的事情也十分认真,各自在房间里忙的热火朝天的。
降谷零,中原中也跟太宰治他们在本丸都有自己的房间,因为本丸的布局原因,天守阁是审神者的居所,孩子们虽然比较亲近新竹,但是也就是白天的时候去找他玩一玩,睡觉的时候还是习惯在那一圈的范围内。
这也不是搞那种小团体,而是像是约定俗成的一件事情。
本丸的地方足够大,当初黑泽阵入住之后主动要求的就是那一片空着的房屋部分,之后禅院甚尔因为是夜晚回来本丸所以也挑的这个地方,之后来的也都是在这一块了。
这样也方便了有的孩子半夜睡不着,去院子里溜达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诸伏景光在本丸还没有自己的房间,他虽然已经有了时间转换器,对本丸也有了一点归属感,但是还没有到那一步,平时如果中午过来了,想要休息一会儿也是会跟降谷零住在一起,两个小家伙住一间显然也不会觉得挤,姑且就这样了下来。
现在他也就是在降谷零这里,用淡蓝色跟黑色交织的染料细细地描绘着鲤鱼旗,只是到底年纪小,虽然本身有点细心的性格,但是架不住长时间地这样工作还是会出错,好几次都会涂出范围去,还有深一点浅一点的趋势。
降谷零也有些发愁,他的鲤鱼旗已经被涂成了花旗子了,看上去红的一块,青的一块,紫的一块的,连脸颊上都沾上了染料,偏偏本人毫无所觉,就看着自己的鲤鱼旗左瞧瞧右瞧瞧,把疑惑都写在了脸上的染料里。
诸伏景光一抬头,哦吼!
只是画了个鲤鱼旗的功夫,甚至没画完呢,自家小伙伴就变成花猫了!
“嗯?”降谷零抱着‘这是我自己画的吗?’这样的疑惑转过头,就看到了诸伏景光无声咧开的嘴角,当下更疑惑了,“Hiro怎么了吗?”
诸伏景光弯着眼睛,伸出小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指了指,算是在提醒降谷零了,毕竟他的纸条里可没有【你的脸上沾上染料了】这样的话语。
降谷零恍然,于是抬起自己的左手摸了一把脸。
诸伏景光眼睁睁地看着小伙伴在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给其实干净着的左半边脸颊添上了三道颜色,而后又抬起另一只手把另一边脸颊上沾染上的染料在麦色的皮肤上抹匀了。
诸伏景光:“……”
见鬼的是,这人抹完了低头一看双手,还吃惊的瞪圆了眼睛,“啊,竟然沾上了,谢谢你了Hiro!”
诸伏景光能怎么办,当然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防止自己的小伙伴真的尴尬到几个小时不能说话了。
降谷零之前没有发现就算了,在发现了之后就想去卫生间清洗一下,脚步还没迈开,这边的房门口就出现了一道身影。
中原中也皱着眉停在门口,钴蓝色的眼睛往屋子里张望,一眼就看到了降谷零的样子,“零你的脸上沾到染料了啊。”
降谷零收回脚,“刚刚没注意啊,中也你已经画好了吗?”
“还没有。”橘发小孩眉头紧锁,“你们看到太宰了没?”
“诶?”降谷零疑惑,“太宰吗?我没有看到诶,Hiro你呢?”金发小孩侧过身顶着花猫一样的稚嫩脸庞去询问自家小伙伴。
诸伏景光也仔细回忆了下,随后确信地摇了摇头。
“啊,真的是。”中原中也更无奈了,看到两个小伙伴问询的目光,他只得解释了起来,“他……”话说出了一个音节却又忍住了,“就是,我们大概吵了一架,他有些生气就跑了,我到处都没找到人来着。”
降谷零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诸伏景光也是,这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由降谷零开口发问,“生气了啊,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中原中也想着,如果被别人知道太宰治是因为他说对方的鲤鱼旗涂地像是一只蜈蚣,才生气的跑掉的,那么指不定还要更加生气,于是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再继续找找吧,零你也赶紧去洗洗脸吧。”
说着就离开了,留下另外两个小朋友再次对视了一眼,好的,在本丸里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估摸着生气了的话躲起来的可能性会大一点。
另一边的太宰治鼓着腮帮子,咬着牙拖着自己的鲤鱼旗往偏僻的仓库方向走,他在本丸没几天就把本丸的布局给溜达地看清楚了,本丸的很多房间里都住了人,也有一些仓库用来堆积杂物什么的,倒是很少有人过来。
平时也都是安安静静的,连鸟雀都基本不会到这里来。
“真的是讨厌的中也!”小孩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周围安安静静的,“我都没有说他画的像是绿色的毛毛虫,他竟然说我画的是蜈蚣!”
“哼,把染料全部拿走!”他又拽着鲤鱼旗往前走了两步,鲤鱼旗的尾巴在草地上拖行,倒是没破损,只是还是吃力。
他明明话的就是螃蟹!那么多条腿寄托了他对于螃蟹应该多长腿,才能多让他吃肉的期望!
啊!果然是可恶的中也!
小孩气哼哼的,力气也没那么大,走两步停两步,好不容易才到了目的地,随意地停在了最近的一个仓库前,喘了大大的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看地面上鲤鱼旗拖出来的痕迹。
太宰治撇了一下嘴,抬起手推了推仓库的门,看上去似乎关地严实的仓库门被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没有多少光,唯一的光源还是从高高的窗户里透进去的,仔细看过去,空气之中的粉尘似乎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黑暗的环境让小孩刚刚准备迈进去的腿抬起来的动作都迟疑了那么一瞬,但是下一秒小孩还是毅然决然的如同一名战士一般走了进去。
他才不要理中也了,他要自己完成这个旷世鲤鱼旗,之后也一定要去嘲笑中也的毛毛虫!
身体空白的地方多了很多条被画出来的红色腿的鲤鱼旗被小孩拖着大张的嘴巴部分,一点点的挪进了黑暗的仓库之中,那瞪圆了的工厂流水线统一画出来的眼睛无神地睁着,如果鲤鱼旗是活着的话,指不定救命这个词就要从那张大嘴里吐出来了。
太宰治在将鲤鱼旗拖进仓库之后,就把怀里的小袋子丢了下去,里面装着所有的染料跟画笔,他本人则是跑去找仓库里的电灯开关。
这里的能见度很低,无论是什么时候来找东西看不到的话肯定不方便,本丸里也已经通了电,没道理这种时不时需要被人翻找东西的地方没有。
木屐踩在地上传来嗒嗒嗒的小小声响。
在太宰治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在此刻仓库的角落里,有一大团人形物体正缓慢的朝着角落里移动着。
仓库里的大门开着,黑色微卷发的小孩没多久就找到了开关的位置,只是比起他的房间刻意调低了一些的开关,仓库显然没有考虑到会有小孩子会独自跑来的情况,对于才堪堪一米多一点点的小朋友来说,也得是踩着木屐努力地继续踮起脚尖,才能堪堪碰触到。
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将仓库里的灯打开,太宰治再次深深喘了一口气,他将仓库的门关上之后,就累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如果是在家中,他要是随地坐下的话,肯定会被说教上几句,说是不符合华族的礼仪来着。
“好累哦。”小孩这样感慨着,说着话,头顶上的灯罩子是圆乎乎的,暖色的灯光并不是特别刺眼,但是似乎有着一点催眠的效果,太宰治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就躺在了鲤鱼旗上,旗子上的染料其实还没有干透,但是显然这个孩子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他盯着灯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有点晕乎,所以就测过了身,视线就正好瞥到了身下鲤鱼旗的一部分。
“真的像是……蜈蚣吗?”
他左看右看,其实看起来还是像是那种帝王蟹的长腿,他之前在家里吃过一两次的,只是说是小孩子的肠胃脆弱,每次只能给他吃上一根,但是那种美味却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期待了。
既然鲤鱼旗就是向上天祈愿男孩子的身体健康的,那么带上能吃更多的蟹腿的期待为什么不可以呢?!
小孩的眼皮越来越重了一些,他再次挪动了身体,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迷糊之间,他似乎看到了有什么人逆着光站到了他的身边,凌厉的气势,巨大身高差带来的威压,让小孩的心脏不争气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所有的瞌睡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太宰治:“……”
显然紧张地不止小孩子,另一方也是同样的。
并不是什么妖怪鬼怪之类的,来着是三池家的大典太光世,是霓虹刀剑之中有天下五剑之称的其中之一,或者说,严格来说,并不是他来到这里,而是他一直都在这里。
他因为本身的传说以及灵力过于庞大的原因,平时就会吓到鸟雀跟一些小动物,这还是灵力被红线封印了一部分之后,加上他也不是善谈的性子,所以平时除了去食堂吃饭以及被骚速剑拉着参加一些本丸的集体活动,多数时间就是自己找个仓库待着的。
因为每天都会严格的去食堂里吃早中晚三餐,基本每天都能见到光,其他刃也没有想要为难他的意思,所以他其实在仓库待着也挺安逸的。
毕竟在仓库的角落里,不仅仅有桌子椅子,书籍之类的日常消遣的东西也不算少,偶尔的时候粟田口家的鬼丸国纲还会来找他一起喝酒,也算不上寂寞。
这个孩子才是忽然闯进来的。
本来以为对方只是到仓库里找东西,找到了之后就会离开的,所以在意识到太宰治进来之后他还特意往里面躲了躲,毕竟人类的幼崽跟短刀们不一样,人类幼崽是更加脆弱的存在,要是想一想骤然在黑暗里冒出一个一米九的男人,还满脸阴沉的模样,是个孩子都会被吓到的。
结果没想到,等了一会儿,这个孩子将仓库的灯打开之后竟然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这可不行,不说仓库的空气本来就不是很好,另外就是就算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但是仓库为了保存东西,基本上温度都在一个相对比较低的范围里,人类的幼崽那么脆弱,要是真的睡着了,说不定之后还会生病。
没有办法他只能小心的靠近了一些,争取在不被幼崽发现的情况下,找到谁来将孩子带走。
至于他自己,他没这个自信。
就在这个一米九的虽然长相有些阴沉但是性格却是很温柔的大汉小心的挪动脚步,快要到门口的时候,时刻注意着幼崽的状态的他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大典太光世:“……”
大典太光世当即僵住了。
他不敢再有所动作,他只能站立着不动,生怕再惊动到幼崽。
此刻双方都紧张异常。
可能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到底占了上风,太宰治终于还是微微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细小的缝隙,随后就对上了一双阴沉着的红眸。
太宰治:“……”
大典太光世:“……”
大典太光世:“啊……”
太宰治:“……”
大典太光世:“你,你要不要起来,这里不适合睡觉。”话语虽然有些生硬,但是比不开口要好上很多。
敏锐的孩子几乎是立刻就从对方的语气里抓到了一点关键,黑色卷发的小孩从鲤鱼旗上坐起,虽然心脏还因为刚刚的惊吓而噗通噗通地快速跳个不停,面上却像是还有些困倦的模样。
说真的,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早熟的孩子,也无法做到完全遮掩情绪,但是显然这对有些单纯的付丧神来说,足够了。
一米九的太刀青年看到小孩的样子,心里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脸色却越发的冷凝了一些。
“你是谁呀~”小孩揉了揉眼睛,嗓音也是甜甜的。
被一颗甜炸弹冲击到的青年愣了愣,随后才认真的回答了,“我是大典太光世。”
多的也没有。
太宰治在记忆里扒拉了一下,快速地就将传闻之中的人跟眼前的大汉对上了,在相熟的刀剑口中,这振刀剑也就是长得不那么和蔼而已,性格有些内敛,但是也会在其他刀需要帮忙的时候,伸出援手。
简单总结,一个腼腆的被凶恶外表武装起来的友善的好刃?
心里有了底,太宰治也逐渐地真的冷静了下来,他想要跟人交谈的时候,就算是年纪小,也没有多大的压力。
“大典太先生在这里做什么啊?”
大典太光世:“睡觉。”
太宰治:“……”
太宰治:“那大典太先生刚刚是想做什么呀?”
大典太光世:“让你不要在这里睡觉。”
太宰治:“……”
小孩憋了一口气,他努力地去看这位刀剑先生的脸色,灯光给他的凶恶的脸带了不少加成,但是的确没有什么捉弄小孩的意思在。
也就是说,这位就是这么觉得的。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鸢色的眼睛跟狭长的红瞳对视,都能看出对方有话说,但是对方都不知道再怎么开启新的话题了。
好在作为成年体型的付丧神,大典太光世觉得自己不应该让小孩如此尴尬,所以也几乎是绞尽脑汁开始寻找话题。
但是他平时没有跟小孩怎么相处过,目光转了半天,只得看着被小孩还坐在屁股下面的鲤鱼旗了,“你坐到鲤鱼旗了。”
太宰治沉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小腿一迈,就从自己画的鲤鱼旗上走了下来,站到了空地上。
“我只是有点累了。”太宰治终于也继续开口了。
“可以回去休息。”大典太光世接住了话,“这里太冷了,会着凉。”
太宰治再次抬起头,他再次努力地试图从这名太刀青年的脸上看出一点什么来,但是还是失败了,小孩放弃了一样,声音都有些低落了下去,“但是这里距离我那里好远哦,鲤鱼旗好重,染料也好重的。”他把中也那边的染料都打包带走了,当然重了。
大典太光世勉强算是接受了小孩的解释,高大的青年点了点头。
太宰治知道要让这个刃找话题那必然是不可能的,这刃现在说不定比他还要紧张呢。
“大典太先生也有在涂自己的鲤鱼旗吗?”
这问题怎么说,他们家也没短刀,这部分一直都是缺席的,之前骚速剑倒是因为这件事来找过他,知道他的性格,也说只要他同意,鲤鱼旗之类的骚速剑都会自己准备好。
据说是因为这次会是整个本丸一起的活动。
这样的话,只有他缺席也太显眼了一些,所以他也就可有可无的点了头来着。
所以。
“没有。”
太宰治眨眨眼睛,“那大典太先生觉得我画的鲤鱼旗怎么样呢?”
大典太光世将自己的目光再次放到刚刚看了一眼就飞快移开的鲤鱼旗上,鲤鱼旗的材质有纸的,也有布匹的,本丸不差钱,也为了之后可以保存下来做纪念之类的,所以统一采买的也是布匹做的。
原本应该飘扬在天空上,迎着风舞动长长的身体的旗子,现在皱巴巴地团成了一团,上面有些花花绿绿的,还有许多根看上去就很粗壮的红色的线条。
大典太光世再怎么不擅长跟人交流,也知道这个情况如果说实话,那肯定不太行。
但是他也没说过谎,对这方面不熟悉,不知道怎么样的话语可以安抚住小孩,又不会让自己不安。
他又卡住了。
这也太难了。
太宰治眼看着眼前的刃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差,眼神也有些飘忽了起来,连同脖子那边都红了一些,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是小孩才不会承认自己的鲤鱼旗不好看呢,明明就是大家都没有能理解这部分!
一股热气在小孩的心口升腾而起,太宰治当即鼓起脸来,再次抓住鲤鱼旗张开的嘴巴,就往外跑,这次没带染料包,因为着急甚至开仓库门的时候,还开了两次。
眼见着那条可怜的鲤鱼旗被小孩拖着从仓库里消失,蓝发红瞳的太刀更加不安了起来。
他有些担心小孩,但是追出去又好像不太对劲,最后还是对小孩的担忧占了上风,高大的青年捡起了地上的袋子,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了出去。
本丸里于是就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景象了。
一个穿着蓝色的轻便和服的卷发小男孩踩着木屐,一手托着一条比他自己都大上许多的花花绿绿的鲤鱼旗在前面小跑。
一个穿着黑色上衣,腰间系着一件衣服的青年也是踩着露脚趾的鞋子拎着一个小袋子,缀在后面一言不发。
小孩小跑两步就停下来休息休息,再跑几步,速度竟然也算不上慢。
就是组合着实过于奇怪了一点,如果后面跟着的是其他付丧神,就会有刀剑主动上前去询问了,但是那刃是大典太光世,作为同僚对对方最好的关照,就是不主动热情的凑上去寒暄。
于是一双双眼睛就看着他们。
中原中也也在找人的过程之中看到了,不过他看到了太宰治目前生龙活虎的样子之后就打道回府了,本来就是担心那个孩子乱跑的时候会遇到麻烦,也担心对方会躲起来哭,毕竟虽然说对方在他面前的时候会故意说些很让人生气的话,甚至会做出一些让人恼火的举动,自己也基本经不住这样的挑衅,会跟对方呛声。
但是对方年纪比他要小,甚至他还看到过对方躲在新竹哥怀里的模样,怎么想都觉得是个没长大的小鬼。
太宰治于是就这样一路拖着那只看上去不太好的鲤鱼旗跑到了天守阁,大典太光世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新竹正在看书呢,听到动静,就很随意的将书收起,然后端起桌子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一抬头就看到了前后脚进来的太宰治跟大典太光世。
只需要一眼,新竹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他眨了眨眼睛,再次端起杯子,遮住了嘴边的笑意。
随后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案几前的垫子。
大典太光世沉默的坐了下去,之后又低声喊了一声,“主公。”这才将手里一直拎着的袋子放到了一边。
新竹也开口笑道,“难得看到你到我这里来。”
而太宰治就直接的多,小孩指着自己手里的鲤鱼旗,“新竹哥哥觉得阿治的鲤鱼旗怎么样?”
新竹放下茶杯,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还再次招了招手,示意太宰治将那条鲤鱼旗拉地近一些。
然后又很认真的仔细看了看,这才点了点头,“不错。”
太宰治乘胜追击,“哪里不错?!”
新竹斟酌着用词,“有一些孩童的天真跟浪漫在里面,很有创意的画法,不愧是我家的阿治。”
太宰治的嘴角缓缓一勾,但是又很快放下,“中也还说我画的像是蜈蚣。”
新竹:“……”
新竹面不改色,“每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都是有所不同的,就算是同一个人看同一样东西在不同的时期也会有不同的想法,你跟中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在看待画作上有所区别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吗?”太宰治也看了看自己的鲤鱼旗,“那新竹哥觉得我画的是什么?”
新竹再次端起茶杯,战术喝茶。
就说阿治这个孩子画的东西着实有些太新了,他其实艺术这方面的造诣也不是很高来着。
“咳。”成年人只是咳嗽了一声就开始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画的自然是阿治的期许。”
太宰治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