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
拥有雾蓝色猫眼的男人向沙罗点头示意, 他的身后背着一个装贝斯用的软包,但包里的东西与贝斯相差甚远。
站在他旁边的组织成员是基安蒂和科恩。
他们刚和苏格兰出任务回来,基安蒂的短发上扣了一顶暗色帽子, 用于掩盖她过于耀眼的发色, 科恩则穿着戴着他的黑色棒球帽及圆镜片黑色护目镜, 沉默地站在基安蒂身边。
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基本所有的发言都由基安蒂代劳。
基安蒂公事公办地介绍道:“香槟,这是苏格兰。琴酒说下个任务你和他一起出。”
沙罗看向他:“苏格兰。”
奇怪, 为什么她觉得苏格兰有点眼熟?
他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因为下巴蓄着短短的胡茬而显得比原来的年纪更成熟,这一层胡茬也让沙罗感到很亲切, 虽然比起上辈子那些大叔, 留胡子的苏格兰要更加帅气有型。
不过让沙罗感到熟悉的, 不是他的胡子, 不是他明亮有神的蓝色眼睛, 而是他身边的灵体。
一个气息人畜无害的, 女性的灵体。
沙罗见过她, 在那条白猫出现的小巷子里, 当萩原踢到睡在草地上的她的时候,苏格兰也在场,他是……
是什么来着?
沙罗的记性不是很好, 苦思冥想一阵,也只能想起他好像是萩原的警校同学, 两个人关系好像还不错。
虽然不如琴酒那样多疑敏锐,但沙罗长久盯着苏格兰的举动还是让基安蒂察觉到一丝古怪, 她狐疑地问道:“你认识他。”
沙罗刚要点头, 苏格兰身边的灵却发出声音
【请……不要说你认识我的孩子……拜托……】
沙罗歪了歪头, 邀请道:【你的力量已经很虚弱了,要一起吞噬点恶意强身健体吗?】
黑影没有回答,但她微弱得像飘摇烛火一般的灵场,却传递出拒绝的情绪。
沙罗顿了顿,她感到非常奇怪。
这个世界中她感知到的同类,好像大部分都喜欢和人呆在一起,而且也不喜欢吸收恶意,反而对散发着可怕善意的人情有独钟。
就像是面前的苏格兰。
几乎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自己。
不管怎么样,她不准备拒绝同类的请求。一般来说,沙罗都非常好说话。
她清了清嗓子,回答基安蒂两分钟以前的疑问,这代表着在其他两人的眼中,沙罗又盯着苏格兰看了接近两分钟的时间。
接下来她说的话,让他们开始同情这个看上去踏实肯干的新代号成员。
沙罗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喜欢他的眼睛。”
科恩和基安蒂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准香槟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了波本的前车之鉴,他们的猜测不由得朝着那个方向一去不复返。
基安蒂一言难尽地抬起头:“香槟,你……已经这样了,不要再学波本了。”
——话说回来,疯子的癖好还是可以传染的吗。
苏格兰雾蓝色的眼睛里,疑惑一闪而过。
沙罗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声音都提高了一点:“我没有学波本。”
基安蒂和科恩显然对她罕见的激烈情绪感到疑惑,不过同为狙击手的卡尔瓦多斯在一次任务中和他们说过,和香槟聊天会让自己的脑子也逐渐变得不清醒。
所以能避开就尽量不要和她多说。
不过,也许是因为苏格兰是近年来组织难得找到的正常人,既没有诡异的性格,也没有变态的爱好,既不玩神秘主义,而且从来都以真面目示人。
科恩临走前犹豫片刻,还是叮嘱沙罗了两句:“苏格兰是组织新招来难得的正常人,出任务的时候,把你和波本的那套收一收。”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琴酒很看重他,不要搞砸了。”
其实琴酒对苏格兰完全不了解。不过科恩只是有些木讷寡言,但并不傻,他知道把谁搬出来沙罗才会乖乖听话。
果然,沙罗重重点头:“科恩前辈放心,我会照顾好苏格兰的。”、
基安蒂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从香槟的嘴里说出这种话,可是一点也不让人放心。
待狙击手两人走后,沙罗和苏格兰便一同前往约定的碰面地点。
组织二把手朗姆也派了一个人过来和他们一起做任务,他们要先和这位同事汇合,然后三人一起前往任务地点。
苏格兰看了身边娇小的黑发女人一眼,她在组织里的传闻数不胜数,在多数成员心中,是一个头脑不清醒的疯子,麻木嗜杀,但香槟的真实长相却长得意外的柔和清丽。
很具有欺骗性的外表。
苏格兰暗暗提高了几分警惕,佯做不经意般问道:“听说,你以前和波本是搭档?”
沙罗皱了皱鼻子,点头。
苏格兰敏锐地观察到她的表情变化,问道:“波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原意是想间接问问沙罗对波本的看法,虽然对他们之间恶化的关系早有耳闻,但诸伏景光还是想尽可能地为幼驯染探听一些有助于他在组织中立足的情报。
沙罗害怕新同事因为她和波本以前搭档过,所以对她抱有偏见,立刻着重语气强调道:“他是疯子,我们不一样的,你不用害怕我。”
……
她说这话的时候居然是认真的,苏格兰想到。
不过香槟会用“疯子”强调安室透,是苏格兰没有想到的。联想起刚才基安蒂和科恩提到“波本”时奇怪的态度,简直就是在说香槟和波本是一丘之貉。
这让苏格兰不禁好奇,在自己去北海道出任务的这一个月多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一刻,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不远处想起,苏格兰一时间没有缓过神来。
沙罗倒是反应迅速,看向路边停靠的一辆白色的车,组织里成员的车九成都是黑色的,日本职场文化思想根深蒂固的沙罗,对波本这种破坏组织文化的行为很不赞同。
她盯着那个穿着宽大棒球外套斜倚在白车旁边的金发男人,不太高兴地问道:“怎么是你,波本”
苏格兰可是琴酒大哥叮嘱要照顾好的人,身边有女性咒灵关系匪浅,还是和萩原关系不错的人,要保护他的原因很多。
于是沙罗不动声色地走到苏格兰身前,挡住波本的视线。
波本还是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非常绅士地挡住车顶示意沙罗坐进去,说出来的话却算不上友好,语调中更是泛着一股漠然冷意。和他“贴心”的动作对比,在同一个人身上呈现出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香槟,老搭档一见面就这么不客气,不好吧?是朗姆让我来的,如果有问题,你可以和他直接说。
“——啊呀,我忘了,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沙罗咬牙:波本就是故意的。他知道明明自己也是情报组的,对二把手朗姆却一点也不熟悉,通常都是由琴酒和boss直接下达任务。
“我的任务都是boss和琴酒大哥直接下达的,这是组织重视我的表现。”
安室透耸肩:“当然了。”
沙罗很肯定他不是这个意思,安室透的语气敷衍程度之明显,就连一只低级咒灵都能听出来他的违心。
她勉强维持着基本的职场礼貌,冲着他提提嘴角,形成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我坐后面。”
开玩笑,谁要和波本这个疯子坐在一起。
波本挑起一个微笑,看向沙罗刻意护在身后的苏格兰:“你就是苏格兰吧,我是波本。既然香槟想坐在后排,不如你坐前面?”
苏格兰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尤其在他看向波本的时候,刚要点头,沙罗却喊了一声“等等”。
“苏格兰和我坐后面,我会贴身保护他。”
波本足足愣了三秒,惊诧地问道:“你坐在他身边还能叫保护?”
沙罗通常情况下很粘人,而且她特殊的存在感属性让安室透时时刻刻都要警惕万分。作为卧底在组织里,并且要尽可能收集情报传给公安的卧底警察,安室透和她的不对付对他完成任务来说只有好处。
于私,降谷零也实在难以对如此漠视生命的黑衣组织成员摆出好脸色。
就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安室透有意激怒沙罗,以及沙罗对安室透明显的敌意与躲避之下,逐渐走向比“相互看不顺眼”更恶劣一些的程度。
沙罗莫名其妙地说道:“怎么不算,他坐你身边才危险。”
说罢,她补充道:“苏格兰很重要。”
“?!”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她身上,波本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重要?”
沙罗看他一眼,点头:“科恩前辈说苏格兰是难得的正常人,要对他好。”
“.……”
沙罗向波本散发出谴责的目光,仿佛他才是让组织开始“珍惜”正常人存在的罪魁祸首。
波本顿了顿,皮笑肉不笑道:“人都习惯从别人身上找问题。”
沙罗的智商不足以支撑她听出这句话中蕴含的讽刺意味,她眨了眨眼:“虽然你说的话好像很有哲理,但苏格兰是不会坐在副驾的。”
处于“修罗场”的中心人物苏格兰试图发言:“我坐副驾也没事——”
沙罗瞪大眼睛看他,感动于苏格兰的行为——他竟然为了调节同事关系而牺牲自己的安危。
难得自己有性格这么好的同事,就更不能让他出事了。
这么想着,沙罗表情痛苦地钻进车厢,坐定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动作之迅速,毫不犹豫,没给苏格兰和波本以及自己留一丝余地。
正应了那句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