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份机密文件, 打开之后,降谷零却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它提供了一个地址,应该是用来接头的, 但是偏偏也没说时间,也没说接头的暗号, 仿佛去不去是降谷零一个人的事情。
而这种机密文件, 在得到之后是谁都不能告诉的, 包括降谷零的上司, 同事, 下属,朋友。
毁去了这份机密文件,降谷零离开了此地, 只是将那个地址紧记心中,打算准备等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处理好后, 准备完全才去这个地址。
“zero,发生什么事了?”毕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机密文件了,他们无论谁都相当的郑重。
降谷零暂时还不能说, “hiro,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告诉你。”
诸伏景光这就懂了,于是他点头了, “我知道了。”
——
降谷零穿了一身并不显眼的衣着, 还带上了帽子,来到了他记忆中的地址。
到了东京都米花市米花町五丁目,他走进了这家名叫波洛的咖啡厅之中,看见里面一幅热闹的样子。
“欢迎光临!抱歉啊现在人太多了, 拜托您一会儿决定好要什么之后主动来告诉我。”
波洛咖啡厅周内只有榎本梓一个人, 所以在人多的时候只提供甜品, 咖啡与提前制作好的热食比如咖喱饭,人少的时候才会制作简餐。
但降谷零不是来用晚餐的,于是他看了一圈,决定晚一点再来。
他也没想到这个地方会是一家咖啡厅。
在别的店解决了自己的晚餐,又在附近侦查了一番,降谷零才回到了波洛咖啡厅。
“诶?我们店准备打烊了。”榎本梓已经开始打扫卫生了,但其实她晚点再打扫也没事,但她觉得小老板太辛苦了,所以不希望他每天回来之后还要帮忙打扫,“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店里还剩了些咖啡和甜品。”
降谷零愈发的不知道那份机密文件想要表达的意思了,而榎本梓又不像是看起来要与他接头的人,他也不敢贸然发问,“那就拜托您了。”
“不用客气,我老板说谁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榎本梓看他的打扮,以为和那些平时少有见到的人一样,是在人生中遇见了些困难。
降谷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没有解释,而是试探了起来,“你们老板?”
“对啊,我老板一会儿才回来呢。”榎本梓为降谷零端来了咖啡和甜品,“这些甜品都是老板做的,只是他现在还要上学。”
上学,就算是大学也都还是个孩子,降谷零觉得如果要见的人是那个老板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降谷零索性就当做是来休息的。
“诶,小老板你回来了?”榎本梓差不多打扫完后,月下木鲤总算是回来了,“今天学习生活还好吗?”
月下木鲤点点头,他看见了里面背对着他带着帽子的人,“梓姐姐先回去吧,之后就我来了。”
榎本梓点头,走出了店门,“晚安小老板。”
“嗯,晚安。”月下木鲤朝着她挥手。
降谷零听到了动静,也回头,看见对方穿着高中生的校服,背着包。
直到那个人回头看向了他。
手中的勺子掉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降谷零猛地站了起来,凳子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月下木鲤虽然留下了地址,却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过来。
但下一秒,熟悉的好友举起了藏起来的枪,“你是谁?!”
那股近乎畏惧的戒备并没有杀意,因为他永远不可能对着记忆中的同伴露出杀意。
可他无比的清楚,那个美好的少年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但就算理智尚存,崩裂的情感还是无情的将他拖入了那个黎明。
——
不是同一个黎明,而是在青年不能为人所知的葬礼上。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而葬礼只有降谷零与诸伏景光两个人。
因为要错开,避免被人发现,而还未暴露的降谷零必须掩人耳目。
葬礼于半夜开始。
但所谓的葬礼,也只是两人带着花束,静静的站在无名的墓碑之前。
多可悲啊,说好要记住青年的名字,要将他的名字刻在心中,此刻却连刻在墓碑之前都无法做到。
诸伏景光的手被绷带包裹着,他的手骨因为太过用力敲打坚硬的金属,已经造成了骨裂。
除此之外,他只有一些擦伤。
月下木鲤将他保护的很好。
男人带着兜帽,也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了口罩之下,他的双手微微的颤抖着,呼吸半轻半重,身体为心中的伤痛而悲鸣。
“阿鲤。”
将代表着安息与思念的花放于祭台之上,诸伏景光又用另一只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积雨。
但是,那水是擦不干净的,在雨过天晴之前——
有太多的话堵塞在喉咙里,降谷零也只能从公安别的同事的口中知晓那天黎明发生的事情。
诸伏景光抱着瘦弱如少年的阿鲤的身体,一直念叨着天亮了这样的话。
烧掉了整辆车的大火像是呼唤着天边黎明的太阳,洒下了相同的橘色光芒。
月下木鲤是笑着的,尽管在时间的‘腐化’中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真想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能够认识我们,真是太好了’,阿鲤当时说了这样一句话。”
诸伏景光终于说出了在那之后的第一句正常的话语。
降谷零只感觉心里一疼,双眼微微的发烫,只能通过皱眉阻止眼泪溢满而出。
那时,阿鲤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是否回忆起了童年在组织里生不如死的绝望?
还是会想起他们在警校共度的美好时光?
还是说,根本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想要保护诸伏景光,保护他们。
怎么可以停留在那一刻呢?怎么可以?
明明是他们能够认识阿鲤真是太好了。
他还答应了他们,一定要带着阿鲤回去啊!
“我要是,能够早一点…”
“不,hiro,不是你的错。”
“……”
随后,无声的葬礼持续进行着,仿佛只要不离开这里,就还未与挚友做正式的告别。
雨夜漫漫,却一定会有太阳升起的时刻。
没有一个寒冬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新春不会到来。
雨停了,朝阳透过万物吟唱,化作美丽的彩虹,照亮了无名墓碑与它周围的一切。
黑发金眸的少年坐在彩光之中微笑着,朝他们挥手,述说着最后的祝福。
‘去吧,天亮了。’
——
而那个早已在心中暂停了时光的人,此刻站在了他的面前。
贝尔摩德有着超高的易容术,这就说明别人也可以做到,眼前的人不是阿鲤。
绝对不是。
但眼前的少年,一边微笑,一边流泪,喊出了只有他们才会如此称呼的名字。
“zero。”
如果那双金色的,饱含思念的眼眸是虚假的,还有什么会跨越时间与记忆,能够再次站在他的面前呢?
降谷零的手在颤抖,他甚至连扳机都无法扣住,却被理智的线扯住,无法放下。
他是阿鲤,是他心心念念的阿鲤,是他的朋友,是他发誓一定要记住的人。
“…阿鲤?”
“嗯!你真的记住我了。”
少年热泪盈眶,仅仅是因为这个简单且带着试探的称呼。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月下木鲤,也只有月下木鲤,会为如何让别人记住自己而苦恼,忧心。
那些宝贵的承诺,那些说出口就绝对要做到的诺言,到底有多少被实现了?
降谷零喊出了少年的名字。
就像通过指缝流走的水,终于流入了有形的杯中。
降谷零手中的枪,也落在了地上。
他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呼唤了他的名字。
他的同窗,他的挚友。
他此生最大的悲伤,最自责的痛苦。
他心中被黑暗侵蚀,却闪耀如初的光。
“嗯!zero!”月下木鲤慢慢的靠近降谷零,在最后的距离,被降谷零主动的抱住。
在此刻,情感终究是战胜了理智,再多的疑惑,再多的戒备,再多的试探,也无法抵挡自记忆与过去汹涌而来的情感。
美好的与痛苦的,甜蜜的与苦涩的,幸福的与悲伤的,他们的过去全部混合,便是空谷中回转千年震耳欲聋的呼唤。
‘月下。’
‘月下木君。’
‘阿鲤。’
‘鲤酱。’
‘小鲤。’
月下木鲤。
——
“我舍不得你们。”
“嗯?”
“所以我和时间的神明做了个交易。”
“这是玩笑吗?”
“嗯,这是玩笑。”
挚友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时光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记得他们过去所有的事情,甚至连毕业照他们在他身后比划兔子耳朵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当降谷零问月下木鲤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时候,阿鲤却沉默了。
不是迟疑,而是沉默。
最后,他说,自己与时间的神明做了个交易。
降谷零便将其当做了更高的机密,是月下木鲤现在还不能说的秘密。
那份机密文件就是月下木鲤寄来的,而这不得不离开的几年,想必也与此有关。
但是,没关系。
能够再次见到你,我已经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