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就是绞肉机。
无论对方是谁的父亲,谁的丈夫,谁的儿子,有着怎样的爱好,是否开朗活泼乐于助人,如果不杀了对方,那就只有被杀。
少年的确可以回档,不算真正的死去,但如果‘游戏进程’没有改变,他不了结对方,那就会被对方了结,继续回档。
月下木鲤只是想活下去,他活下去的愿望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当然,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的东西,在月下木鲤的心中比活下去更重要。
鬼冢八藏听着少年的回答沉默了。
虽说他们从警校毕业之后是要去成为独当一面的存在,去保护应该保护的人,但是在进入警校之前,他们也应该是被保护的。
这是一种传承。
能够进入警校的,身份背景一定都没有问题,而他刚刚下意识的愤怒,其实是对这个孩子的误解。
因为不知道这个孩子经历过什么,就妄自的去评判。
“月下木鲤,一会儿你来一趟我办公室。”
虽然但是,鬼冢八藏还是觉得不行,无论少年是因为什么原因学会了那套杀人格斗,对着同学用就是不行!
月下木鲤完全不慌,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慌,只是愣愣的点头。
如此乖巧的样子,让鬼冢八藏成功的再一次感到了心虚甚至是愧疚。
下了课,月下木鲤就跟在鬼冢八藏的身边,他看起来很是瘦弱,完全不像是会爆发出那样强大力量的人。
鬼冢八藏其实在心中已经开始偏向少年了,只是作为一个‘硬汉’教官,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关心学生。
“你的头发,怎么没剪短。”
思来想去,又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额…
月下木鲤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他有预感这是自己长大之后的样子,只是没想到会留这么长的头发,还扎了起来。
“我忘记了,对不起。”
鬼冢八藏痛心疾首,这么乖巧的孩子,要是因为自己的遗忘,疏于关心,长歪了,他能后悔一辈子。
“没关系,等你回去有时间了再去剪吧。”鬼冢八藏愣了好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都没发现后面还跟着五个小尾巴。
“真的在今天之前,我完全不记得月下。”松田阵平极为夸张的说着。
“人家姓月下木,阵平酱。”萩原研二提醒道。
诸伏景光笑了笑,随后又沉寂了下去,“…你们觉得月下木君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但我只是想活下去。’
大家都沉默了,这句话背后包含的意义可以是非常沉重的,而他们能够在警校相遇,本身就意味着非常多的可能。
“到了,嘘——”伊达航班长拍了拍各位,然后就躲在教官办公室的门外。
月下木鲤站在那里,双手背在身后,看起来要有多乖有多乖。
而鬼冢八藏将月下木鲤的资料档案拿出来,开始一点一点仔细看。
他看一点,震惊一点,然后无比的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记不住这么一个特殊的学生。
于是最后一丁点想要训斥的话也湮灭在了沉默中。
“月下木君,你为什么,想要成为警察呢?”鬼冢八藏似乎是有些悲伤,又有些惆怅的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月下木鲤愣了好久,鬼冢八藏也没催。
‘我为什么想要成为警察呢?’他问心中的那个声音。
‘您应该问自己。’那个声音回答道。
他的梦想不是成为警察,他的梦想只是简单的活下去。
“我不知道。”月下木鲤回答道,他的眼中满是迷茫。
这个回答,在鬼冢八藏的意料之中,因为青年连来到这个学校,都是‘被迫的’。
“希望你能在警校的学习生活中找到答案,好吗?”
——
“鬼佬那家伙,居然也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松田阵平没注意控制声音,几个小伙伴立刻捂住了他的嘴,把人拉走。
鬼冢八藏当然注意到了,“啧,这几个小崽子。”
但他也没出去抓人,而是看向月下木鲤,“你先回去吧,警察是一个怎样的职业,只有你自己去理解。”
月下木鲤点头,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晚上到了吃饭时间,月下木鲤独自一人跑到食堂,点了份辣咖喱。
找了个角落,就坐下开始吃。
“他来了他来了!”
“走走走。”
几个人端着餐盘就向那边走过去。
“月下同学一个人在吃饭呢?”
“…是月下木…”
“好的月下同学。”松田阵平笑嘻嘻的坐在了月下木鲤的身边。
萩原研二坐在了另一边,“鲤酱应该不介意我们坐在这里吃饭吧?”
月下木鲤:……鲤酱???
他本来是不会介意的,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社恐的,但面对着这五个人他感觉自己社恐要犯了。
救命,不要这么盯着他啊。
于是五个人就看见青年呆滞着看了他们两眼,然后头埋下去继续吃饭。
只要我不看,就不存在。
“月下木君,抱歉打扰你了,但我们没有恶意。”诸伏景光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我是诸伏景光。”
“你好,月下木同学,我是降谷零。”
伊达航开朗的挥了挥手,“我是伊达航,你的格斗术真的很厉害。”
“我们昨天已经见过面了,你应该认识我们吧?”萩原研二眨了下眼睛。
月下木鲤虽然有些社恐症要犯了,但他还是那个懂礼貌的人。
“你们好,我是月下木鲤。”
虽然没有期待他们能立刻记住自己的名字,不过他们的主动让他挺开心的。
“话说,在此之前我完全不记得你诶?”松田阵平总是喜欢打直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是有什么让别人忘记自己的能力吗?像是催眠术,或者别的什么?”
萩原研二扶额,虽然觉得这样直接问不太好,但其实他们所有人都很想知道。
月下木鲤看向了他,“要不要记住我,不是你们的选择吗?”
气氛凝固了。
要不要记住他的名字,这都是个人的选择,如果真的在意,真的将他当做很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会记不住呢。
就像诸伏景光不会忘记降谷零的名字,降谷零也不可能忘记诸伏景光的存在一样。
分明就是不在意,却说出‘催眠术’这样的话,不就像站着说话不腰疼指责别人的人了吗。
“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萩原研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觉得什么都不说会越来越糟糕。
唯有青年不受影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光速的将面前的食物炫完了,他站了起来,“我就先走了。”
几人都没有阻拦,看着青年独自远去。
“大失败呢。”
“我不是故意的…”
几只猫猫垂头丧气,愧疚填满了内心。
明明只是想交朋友的,却无意之中触碰到了别人的伤口。
伊达航双手抱胸,紧皱眉头思考应该怎么挽回这个局面。
“实际上,我觉得月下木同学并没有生气。”不久之后,伊达班长得出了这个结论。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降谷零问道。
是啊,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昨天的格斗术实战课,伊达航是唯一和月下木鲤战斗过的人。
他很清楚月下木鲤的实力绝不止他表现出来的一样,而他的‘野路子’也的确和鬼冢八藏教官说的一样,其实是杀人术。
但青年收敛了自己的锋芒,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不是敌人,而是不需要拼杀到死的同学。
“也许鬼冢教官也不知道,不是月下木同学在对战中使用了杀人的格斗术,而是他只会这一种。”
而且,月下木鲤在伊达航还没认输,鬼冢教官没喊停的时候,就点到为止的停下了。
再加上昨天他在教官面前的表现,还有他们偷偷在门外听到的对话……
明明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
几人有意的想要接触月下木鲤,可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下课的时候他总会趴在桌子上睡觉,训练课的时候也总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
最重要的是,他们见证了鬼冢八藏和周围同学们无数次忘记月下木鲤的事实。
明明之前还在讨论班上还有一个比伊达航班长格斗更强的人,下节课的时候就完全忘记了月下木鲤的存在,开始赞叹伊达航班长为最强。
不过更好笑的,还是几人固执的举手告知鬼冢八藏他又少喊了一个人的事情,然后鬼冢八藏像是梦中惊醒一样开始给月下木鲤道歉。
“这样完全不是办法嘛。”松田阵平叹气,将刚刚从自助售货机那里买来的饮料打开,灌了进去。
大概是因为开始关注了,所以发现月下木鲤的生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艰难’。
“而且,月下木君根本就不在意,平时也像刻意的忽视着我们一样…”
降谷零话还没说完,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额头,睁开眼睛一看是已经喝完了的汽水罐子。
他看向罪魁祸首,是两个不熟悉的别班的同学。
“哎呀,不好意思,谁让你站在垃圾桶边上呢?”
“哈哈哈,那位置还挺适合你的,至少比在警校里看着顺眼。”
降谷零是混血,异于常人的外表总是会被内心阴暗的人嘲笑,即使到了警校,这一状况也没有太多的改变。
松田阵平本来就一肚子火气,撩起袖子就要去‘理论’。
下一秒,楼上倒下来了一桶脏水,将那两人浇成了落汤鸡。
“啊,不好意思,没看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