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那边, 电话那头忽然传出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让他眉头跳了跳。
他听清了对方的每一个字, 也辨别出这声音和昨天在酒店电梯里的那个男人一致, 一些可疑的地方便串联起来。
那人的目标就是奏,并且已经找到了奏,刚才不知道是不是在对奏做些什么奇怪的事……
五条悟放下手机, 扭头面向两面宿傩逃跑的方位, 撇撇嘴说道:
“呀咧呀咧,竟然被他给跑掉了……”
他倒是没想到两面宿傩还有一个助手, 在外面蛰伏了这么久,而且还把奏的信息告诉了对方。
两面宿傩昨晚一整夜都在外面,他本以为对方和以前一样没事瞎溜达, 结果竟然溜达到奏家里去了。
对方一上来就质问他是不是带奏去喝酒了,理直气壮的样子就好像和奏关系多亲密似的。
五条悟为了问出更多信息,直接和两面宿傩交起手来。
虽然对方不是他的对手,但经过凤凰血与火焰的淬炼, 宿傩的肉身愈发坚实, 不刻意使用反转术式也能慢慢自行愈合,皮糙肉厚,最后还是体力耗尽才分出胜负的。
就刚才打电话的功夫,两面宿傩还是以最后残存的体力溜走了……
一想到有那么多人都对奏虎视眈眈, 五条悟不敢再耽搁, 立即前往神宫寺奏的公司地址。
与此同时,太宰治擅作主张引来五条悟并挂断电话后,神宫寺奏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面色逐渐变得阴沉。
“太宰, 你要做什么?”银发少年看向青年的目光也褪去了温度。
太宰治见状连忙露出讨好的笑容, 把手机放回去,握着少年的双手说道:“我就是想和他聊聊昨晚的事,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又不肯告诉我是谁,我只好问知情的人了……”
神宫寺奏心里仍不是滋味,这样一来,他可能要面对双方的追问,想想就头疼。
原以为太宰治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的类型,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奏,这个人又是谁?你不想见他吗?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太宰治知道神宫寺奏嘴硬心软,见他脸色仍不好看,连忙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询问,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神宫寺奏看他说得真诚,神色又变得像可怜巴巴的小狗,也就收敛了释放的冷气,撇开视线开始挣脱束缚手腕的发带。
“下次再这样自作主张,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有关自己的事一再脱离掌控,神宫寺奏的整根神经都在警惕地跳动,告诉自己要远离这些不稳定因素。
“好的好的,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太宰治连连点头答应,看到少年毫不犹豫地扭动手腕想要强行挣脱,又道,“我给你解开,你不要弄伤自己。”
然而在少年用力挣脱了几下后,发绳的结变得更紧,他还没拆开,少年就自己从发绳中抽出了一只手,手腕也被磨出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神宫寺奏满不在乎地把松开的发绳摘下来放在茶几上,随后低头整理起身上的衣服,同时考虑着要不要在五条悟过来之前离开公司。
他还没考虑出结果来,手机就收到了五条悟的消息。
对方已经到公司门口了。
“……”神宫寺奏捏着手机停顿半晌,还是联系了相关人员把五条悟带上来。
放下手机后,他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情形,还没缓解的胀痛又漫上额角。
太宰治注意到他的神情,起身走到对方背后为其按摩着太阳穴的位置。
不出三分钟,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被人带过来的五条悟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五条悟一走进来,就看到太宰治给神宫寺奏按摩的画面,他走到少年面前,第一句话便是询问对方的情况。
“奏,你现在怎么样?只是头疼,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吧?”
神宫寺奏抬手制止了太宰治,声音淡淡道:“我没事了。”
只是那酒的后劲太大,还有饱受摧残的胸口让他力不从心而已……
五条悟闻言没有再问什么,弯腰捏着神宫寺奏的脸左右查看,又拿起对方的手仔细端详,即便双眼被黑眼罩遮挡,也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停留在了神宫寺奏手腕的红痕上。
“这是怎么弄的?”五条悟的拇指在那道红痕上轻轻摩挲,微微抬起头看向少年。
“只是被发绳磨了一下……”神宫寺奏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手指缩起来想要抽回手。
五条悟能看到茶几上摆放着的发绳,两端系着绳结,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这根发绳曾与少年的手腕发生过什么故事。
他若有所思一般沉吟了一声,随即才像是注意到另一个在场的青年一般直起身子看向对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对方不仅故意留下挂坠,还成功接近了奏,当时奏收起那个挂坠的时候,他就该想到他们两个人可能存在着什么联系。
昨晚奏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喝酒,很可能就是这个人搞的鬼。
“是你干的吧?变态跟踪狂先生……”五条悟脸上笑容依旧,却不似面对少年时那般具有温度。
太宰治遭到五条悟充满敌意的质问也面不改色,双手撑在少年背后的沙发上,弯眸笑得轻松淡然,歪头道:“只是对不坦诚的小朋友的一点点措施而已,不过我没有想要伤到奏的意思哦,是奏自己强行挣脱了才变成这样子的。”
他说着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像是在为此感到苦恼,显得他和奏的关系十分亲近一样。
五条悟和太宰治互相回以微笑,气氛却异常凝滞,空气里暗流涌动。
片刻后,白发青年突然道:“话说你是谁啊?和我们奏很熟吗?”
他在我们奏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与之划清界限。
“忘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太宰治,是奏最亲密的家人,现在正在追求他。”太宰治十分自然地向五条悟介绍着自己,笑意和善地向对方伸出右手,“请多多指教。”
没等对方回应,他又继续说道:“五条悟,你也是奏的朋友之一……对吧?”
太宰治称自己是奏的家人,而五条悟是朋友之一,两者的亲近程度可想而知,他也在明晃晃地里宣示着对神宫寺奏的占有欲。
“朋友?不对哦。说来也巧,我也是奏最亲密的家人呢。”五条悟面对青年伸来的手并没有动作,反而露出奇怪的表情,“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奏的?我和奏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见过你这号家人呢。”
就算是奏现在这个身份所认识的人,也不该对奏有着这种感情吧?
毕竟奏这个身份在五岁之后就一直在欧洲生活,真的会有人对这么小的孩子产生占有欲望吗?
果然是变态啊……
太宰治大致摸清了五条悟对奏的态度,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维持着笑意说道:“确实很巧,我也是和奏一起长大的,准确来说,是奏陪伴着我长大,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了。”
九年前……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思索着。
时间刚好和奏离开的十年时间对得上,也就是说奏在离开他们后不久,就换了新身份来到太宰治身边了吗?
所以奏当时的离开究竟是怎么回事?
五条悟低头看向始终保持沉默的少年,心里一时有很多问题想让对方解答,但最后只汇聚成一个字。
“奏?”
神宫寺奏并不是很想掺和他们的对话,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同时存在这些任务中遇见的人,做任务的事怕是要一个一个向他们解释,问题也是没完没了。
他记得自己本来是来这里过养老生活的来着……
“太宰说的都是真的,但那对我来说已经是上一个世界的事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偶然遇到了你们。”
神宫寺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觉得向他们透露出自己确实来到过不同的世界,或许都能明白过来些什么吧。
五条悟闻言再次陷入了思索,嘴里低声念着少年提到的字眼,“上一个世界……”
所以说奏是有穿梭不同世界的能力吗?
既然是不同的世界,此时又意外相遇,是不是说明他所在的这个世界已经和太宰治的世界发生了融合?
那么奏在这个世界还会以各种原因突然离开吗?奏为什么会来到这些不同的世界?
少年的一句话又让他产生了更多的疑问,不知从哪问起才好。
神宫寺奏默默在心里叹气,微抬着下巴说道:“简而言之,我就是在你们各自的世界扮演固定的角色,然后在合适的时候离开了而已,一切结束后,我给自己挑选了现在这个世界生活。”
已经了解到这些信息的太宰治神色不变,平静地垂眸看着银发少年。
乍一接收到意料之外的信息,五条悟也没有表现得太过震惊,同时也捕捉到对方并没有表述清楚的地方,出声问道:“这个‘一切’指的是……?”
神宫寺奏就知道没办法敷衍过去,停顿半晌后回答:“就是接近你,得到你的好感。”
虽然他当时在面对五条悟的时候一点也不积极,甚至处处都在和对方唱反调,但还是碍于眼盲的状态留在了对方身边。
不知道五条悟在知道自己接近对方以获得好感度为任务的事后,会不会感到不适。
得知了这些后,对方心目中的神宫寺奏的形象恐怕会完全崩塌吧。
五条悟果然露出了略显惊讶的表情,可以看到他微微抬眉的动作,以及张着嘴愣住一般的神情。
“这是真的吗?”
“嗯。”神宫寺奏淡声回应,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对方的质问,撇开的视线却暴露了他此时的不平静。
不多时,五条悟的声音传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奏也太不努力了吧,你那完全就是在敷衍了事啊。”
五条悟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强行把对方从禁闭室里带出来的。
当时不论他问什么,奏都缄口不言,叛逆得很,完全不像是想要接近他的样子。
“……”神宫寺奏总不能说他当时被宿傩一帮人搞得有心理阴影了,想让五条悟讨厌自己,才那么目中无人的。
他垂眸小声嘀咕道:“又不是非要达成这个目标……”
五条悟听到他这句话后便彻底明白了,对方虽然有着这样的目标,但并没有实施的想法,只是阴差阳错和他相遇,又在他的强行捆绑下完成了这一任务……
也正是因为奏的心思不在任务上面,才会在信介出意外后规划那么多事,他把信介和大家都当做很重要的人才会这么做。
那样的奏让人既无奈,又舍不得狠心对待。
虽说是扮演,但那些果然还是奏本人的特质吧?
也对,只要是奏,他无论如何都会被对方吸引。
如果对方能主动出击的话,他怕是会沦陷得更早。
不论怎么想,五条悟都觉得自己和奏的缘分是注定的结果,干脆把威胁他们关系的太宰治撇到一边,直接坐在了少年身边,搂过对方的肩膀用脑袋蹭着对方。
“原来是这样么?我就说这小孩怎么那么不可爱,原来是故意的呀~”
神宫寺奏好久没有这样被五条悟抱着蹭了,顿时感觉到熟悉的窒息感,心底却漫上暖意。
他虽然提到了扮演,但对方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或许在对方眼里也是一样,他们都是同样的存在。
太宰治见状立刻从沙发后绕到另一侧,也贴着神宫寺奏坐下,目光紧紧黏在五条悟揽着少年的胳膊,随即一把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幽幽道:
“喂喂,你在高兴什么啊?这听起来完全是你在倒追奏吧。我就不一样了,是奏主动接近我,一直保护我的哦。”
“诶?我刚才怎么听到你说……你正在追求奏呢?”五条悟下巴直接抵在对方发顶,把少年抱得更紧,“有什么不一样的?”
既然如此,那他们都是站在差不多的位置,谁也不比谁清高。
神宫寺奏生怕他动作一激动碰到自己的胸口,默默把手挡在对方胳膊下面,随时保护自己脆弱的胸脯。
太宰治直接与少年十指交握,不甘示弱道:“当然不一样,至少奏对我付出的感情比你深多了,我和他是彼此的唯一哦!”
“你说对吧?奏。”他说完,又唤了少年一声,“你刚才还说过,我是你唯一一个主动付出行动的人。”
五条悟一听,立刻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年,像是在问为什么他可以有这种待遇。
“……”瞬间成为视线焦点的神宫寺奏陷入了沉默。
你们吵你们的,不要把他也拉进来。
少年没有反驳,就算不回应也是等于默认了太宰治的话,这让他在和五条悟的对比中赢得头筹,一时间挺起了腰板,握着少年的手更有底气。
五条悟看着鸢眸青年神气的样子在心里咋舌,揽在少年肩上的手移向对方的下巴,迫使对方抬起头看着自己。
“奏,我觉得我们需要单独谈谈。”他终于被太宰治挑起了胜负欲,想要问少年对方是否做了些不该做的事,但这些问题并不适合在太宰治面前问。
太宰治是否也触碰过奏,是否也尝过奏唇畔的味道,是否也在奏身上留下印记?
光是想到这些问题,五条悟心里就翻涌起滔天波涛,但他压制得很好,只是捏着少年的下巴缓缓摩挲。
“单独谈……你想要对奏做什么?”太宰治赢得一筹后很快就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因为这一时的胜利而松懈,况且他让五条悟过来,不光是为了向对方表明自己对奏的态度。
他话锋一转,语气也沉下来道:“我问你,那个叫两面宿傩的人是怎么回事?他昨晚在奏的家里……”
五条悟知道些事情细节,也准备问神宫寺奏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并不打算和太宰治一起谈论这件事。
“不好意思呢,我不想和外人谈论这件事,能麻烦你松开奏的手吗?我要带他回去了。”
对于五条悟的拒绝,太宰治却笑脸相待,语气熟稔好似失散多年再次重逢的亲人,“哎呀,大家都是奏的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是不能一起说的?你现在告诉我,以后还能帮忙看顾着点不是吗?”
什么家人?什么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
五条悟面向鸢眸青年,虽然看不到他眼中神色,但也能感觉到他对青年的打量与审视。
大概最终的评估结果并不尽人意,他作出一副无奈神色,“太宰君,我没有别的意思,但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毕竟除了我没有人能对付两面宿傩。”
莫名被人小看了的太宰治眨了眨眼,从五条悟戴着黑眼罩也能视物这一点分析出对方具有异于常人的能力,大概与异能类似,而且这个两面宿傩也是如此。
如果是他的异能力不能影响的能力,确实会很麻烦。
但他又不是一个人,打不过那人,他还不会搬救兵吗?
思及此,太宰治继续将少年的手拉进怀里,贴在心口,“这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的是帮手,绝对能保证自己与奏的安全。”
“求人不如求己,恕我不能相信你。”五条悟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接受情敌的请求?
神宫寺奏靠在五条悟的胸膛许久没有说话,身心都变得疲惫,他既不想和五条悟单独谈,又不愿坐在这里听他们来回拉扯。
在二人还要继续掰扯的时候,他忽然抽回了被太宰治握着的手,拉开了五条悟勾着他脖颈的胳膊。
他这一系列举动引起二人的注意,两道视线齐齐落在他身上,都在等待他说些什么。
神宫寺奏拿出手机联系司机,嘴上淡淡道:“我还是回学校好了。”
学校的小妹妹可爱多了,嘴又甜,不会擅自让他做不愿意的事。
“你身体不是还没好吗?”太宰治摸了摸他的额头,仍是感觉到有些发热。
今天上午他的出现恰好给了奏脱离那个白发少年的时机,以至于没法让对方好好休息。
说起来这也是他导致的情况,太宰治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好对方,“要不我陪你回去吧,你这样还是得吃点药休息一下才行。”
“不用。”神宫寺奏已经发完消息,收起手机准备起身,“在学校也能休息。”
“那我也一起去吧……之前和两面宿傩交手,不小心让他跑掉了。”五条悟一拍大腿跟着一同站起来,毫不隐瞒自己的失误,“所以我不能放任奏一个人在外面。”
果然还是把两面宿傩再做成手指吧,这样就少了个不确定因素了。
神宫寺奏习惯性地要拒绝,但一听到宿傩跑掉了的消息又犹豫起来。
他貌似并没有别的选择……
“那好吧,你和我一起去,但是不能影响我。”神宫寺奏看向五条悟,神色淡淡道。
五条悟立刻露出深深的笑容,当着太宰治的面嘚瑟起来,“好哦,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太宰治脸上的笑意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