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圣洁的慕阿措被血染红。
三族的巫师忙得脚不沾地, 为一个又一个伤员诊治。
蛊神教也派出巫师救人。
三族用布和竹木搭建了简易的帐篷,当做临时的医庐。
巫师们待在医庐里救人,族民们抬着担架送来病患。
一切看似井然有序。
可巫师们能够治疗族民的外伤, 却无法治愈那些受到内力重创的人。
眼看着族人要成为废人或痛苦死去,他们纷纷流下痛惜的泪水。
直到布瓦族族长阿木乔请来了陆见微。
陆见微救过阿木安,在布瓦族人的心目中颇有威信, 他们信任她的医术,脸上写满希冀。
她忽略众人灼热的目光,先为最严重的族民医治。
受伤的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没有武学基础,被杀手用内力震伤脏腑, 吐出很多血,全身经脉也正在遭受内力侵袭肆虐。
他望着陆见微,眼里皆是痛苦和乞求。
他还这么年轻,他不想死。
“放心, 你不会死。”
陆见微温和出声,安抚伤员脆弱的心理,旋即取出针包, 纵然在众人围观下,手法也极稳。
银针刺穴。
布瓦族人只听说过中原医师的治疗法子,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那些细长的银针扎入皮肉,不过片刻,伤患面上的痛苦渐渐消退。
这简直比赐福还要神奇!
他们从各自眼中看到惊异和热切。
族人真的有救了!
这位来自中原的陆掌柜,再次救了布瓦族。
彻底掌握离窍针法后,陆见微治疗伤患的速度更快。
但行针还是相当耗神的, 布瓦族受伤的人又多, 一个接一个救下来, 她的额上不断渗出细汗。
温著之一直安静守在旁边,用浸湿的布巾为她擦拭。
其余两族的人想来求救,都被他拦在医庐外。
不是不能求救,而是不能打扰她专心救人。
一个又一个重伤的族民被救起,布瓦族人心中燃起感激而崇敬的火焰。
布瓦族的巫师们比他们更加激动。
先前他们对中原医师颇有偏见,但亲眼见到陆见微针下的奇迹,都不由自主地生出对中原医术的向往。
需要陆见微出手的都是受内力重创的伤患,一共四十五人。
等救治结束,太阳已经西斜。
陆见微仔细擦拭银针,置入针包内,抬首看向身侧。
温著之在盛了溪水的瓦罐里清洗巾帕。
斜阳从篷顶的缝隙洒落,在他手臂留下一道细长明亮的光痕。
陆见微斜倚木柱,不动声色描摹他的侧颜。
线条流畅完美,睫毛很长,鼻梁很挺,唇形……
“怎么了?”温著之抬起头,逆着光看过来,清俊的眉目隐在光线外看不真切,唯眼中的关心极为分明。
陆见微支颐轻笑:“没怎么,就是突然在想,裴指挥使面具下的真容,到底好不好看。”
温著之睫毛眨了一下,问:“陆掌柜认为呢?”
“我猜一定没有温公子生得俊。”
“……”
陆见微歇了片刻,又逗了几下温首富,精力恢复大半,起身踏出医庐。
医庐外,布瓦族人以族长阿木乔为首,围成数圈,全都跪在地上虔诚行礼。
陆见微:???
“陆掌柜,请受我族一拜!”阿木乔声音洪亮,响彻山谷,里面饱含着感激与敬服。
陆见微失笑:“不必行此大礼,你我本就是交易。”
双方各取所需,没有这个必要。
“这不一样。”阿木乔清醒得很,“再多的金钱和药材都换不来族人的性命,陆掌柜救命之恩,阿木乔无以为报。”
陆见微轻叹:“起来吧。”
阿木乔率族人刚起身,缪族族长就走过来,她的身后还缀着一个高壮粗莽的大汉,大汉神情忐忑,不敢看向陆见微。
“陆掌柜妙手回春,不愧为中原的‘青天女侠’。”缪族族长先赞了一句。
陆见微:这个“美誉”真叫人脚趾抠地。
“我族勇士也受了伤,我恳请陆掌柜救治我族勇士,不论是诊金还是药材,我族一定全力奉上。”缪族族长诚意满满。
陆见微要去缪族地盘采摘故白头,总得给人一点面子。
“可以。”
缪族族长明显松了口气,露出感激的笑容。
“陆掌柜,请。”
“等等,”俋族族长阿扎山硬着头皮开口,“陆掌柜,能不能……”
话未说出口,就被阿木乔截断:“别耽误陆掌柜救人,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你——”
“我什么?你们俋族之前干了什么好事都忘了?陆掌柜好生生在达达城开着客栈,你们跑过去围攻欺负,现在倒是有脸来求人救命了!”
阿扎山暴脾气上来,差点就要动手,好在被身后有眼色的长老及时拉住。
族里的勇士还等着救命呢!
阿扎山深吸几口气,正要豁出去跟陆见微道歉,后者却已进入缪族的医庐,缪族高手守在外头,旁人难以接近。
缪族受伤的人不多,陆见微行针保住他们的命,剩余伤势都交由巫师们处理。
缪族族民同样对她行跪拜之礼以示感激。
阿扎山一直等在外头,见她现身,猛地跪倒在地。他已经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为了族人,他可以低下头颅。
更何况,布瓦族和缪族都跪过她,他跪一跪也没什么。
如果她真的愿意治好族人,以后她就是俋族最尊贵的客人,之前发生的不快,他也可以赔礼道歉。
“陆掌柜,求您救救我族勇士!阿扎山给您磕头了!”
布瓦族族长见状,便不再出言嘲讽。
阿扎山能为族人做到这个份上,算是条汉子。
之前看到族人遭受重创,他忧心如焚,只要能救命,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同为族长,他对此感同身受。
陆见微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俋族与她曾发生过龃龉,她虽不爽,但原则上,对方已经付出代价并向她低头认错,事情就算过去了。
参加蛊神节的俋族勇士,也有很多无辜的人。
她颔首道:“看在蛊神教的面子上,我可以救你族人,但诊金要翻一倍。”
“可以可以!”阿扎山忙不迭应下。
治完俋族伤患,太阳已经落山。
瑰丽的霞光映照整片山谷,镀上一层迷离梦幻的色彩。
陆见微精力耗尽,手腕酸涩,坐在医庐里一点也不想动。
山谷燃起火堆,橘色的火光与绚烂的晚霞遥相呼应。
危机过去,三族族民开始烹饪吃食。
温著之用热水过了巾帕,仔细替她擦拭面颊,见她右手低垂,便叠了几条烫热的布巾圈住她的手腕。
“你是要给我热敷?”陆见微笑问。
“嗯。”
“不用麻烦,内力运转几遍就行了。”
“你不舒服,热敷能缓解酸痛。”
陆见微又笑:“温公子很会照顾人嘛。”
“捡到阿耐时他还小,练武经常受伤。”温著之待布巾热度散去,又重新换了烫热的。
如此几番,加上内力运转,陆见微手腕的酸涩渐渐消退。
医庐有帘布遮挡,光线暗沉,周围的族人也不会随意靠近窥探。
她忽地攥住温著之更换巾帕的手。
修长劲瘦,骨节分明。
陆见微稍稍用力,将人扯得近了些,借着药庐外的火光,细细打量他僵愣的神情。
“平时都是怎么办案的?”她在他耳畔低问。
温著之耳廓发热,抓着布巾的力道越发紧了。
“将犯事之人带回司里审问。”
“都是从何处带回的?”
“酒楼、客栈、街市、荒野……很多。”
“采花贼,是在哪儿抓到的?”
“……”
陆见微落向他低垂不安的眼睫,故意松开他。
“说不出口?”
“烟花之地。”温著之慌忙抬眸,抛下手里的布巾,握回她的手,“我是闭着眼的。”
“十三岁,的确该闭眼。”陆见微懒洋洋地起身,“该回蛊神教了,我可不想在这露宿一晚。”
温著之没松手,仰头望着她,眼中暗含几丝懊恼,以及想要让她相信的急切。
纵然从未与其他女子相处过,潜意识也知道必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很重要。
陆见微笑着俯身,在离他寸许时停住,气息似有若无地交缠。
她只看着他,什么也没做。
温著之掌心冒出了汗,目光不受控制地挪向她的嘴唇,像是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又倏地往上,看向她的眉眼。
心跳得从未如此快过。
脑子里仿佛挤满了浆糊,无法冷静思考。
陆见微手指微动,似要挣脱他的手。
后者一急,再次攥紧了,加了几分力,陆见微顺势又靠近几分。
一抹温热轻轻蹭过她的唇角。
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甚至连温度都没来得及感受,他就已惊惶逃离,像做了错事的小狗,低垂着脑袋忐忑不安,却还恋恋不舍地扒拉着主人的衣角。
陆见微在心里感叹:“小客,他真可爱。”
“我什么都没看见。”小客回应,“刚才被屏蔽了。”
“那我就放心了。”
“……”
脚步声接近,有人停在帘子外。
“陆掌柜,教主知晓您已经诊治完毕,邀请您与温公子回教中歇息,教中已备了晚膳。”
“知道了。”
陆见微直起身,摇了摇自己的手。
温著之听话放开,又抬着头望她。后者伸出手掌,掌心都沾了细汗,是他蹭上去的。
他重新拾起巾帕,细心擦了。
“走吧,去蛊神教。”陆见微说。
温著之点点头,收拾好包袱放在腿上,转动轮椅紧紧跟随。
医庐外,满天星光。
蛊神教。
阿勒红与几位祭司一同审问阿扎朵。
权杖从阿扎朵后脑硬生生取出蛊皇,让阿扎朵元气大伤。
她面色苍白地靠在地牢里,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阿扎朵,神教对你寄予厚望,你为何要背叛神教?”阿勒溪冷冷问道。
“厚望?”阿扎朵原本艳丽的面容如同即将枯败的花蕊,“你是指让我永远困在这座山上吗?”
“阿扎朵!”阿勒溪皱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对你们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所谓的神教,不过是一群迂腐阴暗的蛊师私心作祟、想要统领三族的遮羞布罢了!”
阿勒溪气得侧过身,不愿再问。
“阿扎朵,既然你如此厌恶神教,为何还要参加蛊神节选拔,进入神教?”阿勒红神情平静。
阿扎朵嗤笑:“是我以前太天真了,以为神教真能让我侍奉终生,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神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你们都是骗子!”
“骗在何处?”
“如果决定终生侍奉蛊神,就必须要保持身心的完全纯洁,不能有任何私欲,否则就会受到蛊神的惩罚。”阿扎朵蓦地流下眼泪,“可在我入教前,你们根本没告诉我还有这样一条规定!”
阿勒红了然:“你爱上了别人,还是个中原人。”
“是,我爱上了他,可我不能脱离神教,我怕会受到蛊神的惩罚,我每日每夜都那么痛苦,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阿勒红叹息道:“你是不是忘了一句话,倘若决定与旁人结成连理,便可以主动离开神教,从此不再是神教教徒。”
“可我不能离开神教。”阿扎朵捂着心口,一脸痛苦道,“我要听他的话,不能离开神教,不能被你们发现端倪。”
阿勒溪倏然回身,“教主,她被控制了!”
这么长时间,她们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阿勒红握紧权杖,问:“他是谁?”
“他、他……”阿扎朵忽地捂住脑袋,凄厉哀嚎,“我想不起来了,我好像想不起来了!”
阿勒溪冷笑:“藏得可真深!”
“难道劫难尚未过去?”阿勒红低声呢喃,“此人手中或许不止一只蛊皇,他能瞒得过神教的耳目,必定是利用了蛊皇,又或许,他本就可以轻易避开耳目。”
阿勒溪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到底是何人与我神教过不去?不仅和阿扎奇勾结,还骗取年轻姑娘的心,实在可恶!”
背后之人挑起蛊神教内乱,残害三族族民,到底意欲何为?
“阿扎朵是问不出什么了,”另一个长老说,“还有一批中原杀手。”
阿勒溪:“阿扎朵都问不出,更何况那些种了傀儡蛊的人?”
“傀儡蛊可以拔除,就是麻烦些。”
“能瞒过咱们,母蛊必定是蛊皇,蛊皇的子蛊是能轻易拔除的?”阿勒溪反问。
长老愣了愣,无奈叹息。
阿勒红:“去看看再说。”
中原杀手在另一侧地牢,一共一百人,死了十三个,还剩八十七个。
他们被困阵法时,陆见微点了他们穴道,如今时效已过,他们恢复了行动力,但被神教教徒灌了迷药,都直挺挺地躺在牢房里。
阿勒溪尝试给其中一人拔除傀儡蛊,蛊虫反应极快,嗖地钻入杀手心脏,杀手喷出一口血,气绝而亡。
蛊皇的子蛊,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再试下去也无济于事。”她摇首起身说,“若是教主能再用一次权杖控制蛊皇,或许还有拔除的可能,只可惜……”
只可惜,权杖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再用第二次。
“到底是谁能炼制出两只蛊皇?”长老们百思不得其解,“蛊术如此超绝之人,怎会闻所未闻?”
阿勒溪忽然道:“不对,可能不止两只蛊皇。”
“什么意思?还有第三只?”
“前两天,舒儿传信于我,说在八方客栈的一位住客身上发现了疑似蛊皇的存在。”
阿勒红眸光一厉,“莫非是那位逍遥宗宗主之女?”
“教主怎会知晓?”
“我用命蛊算到一线生机,特意让人关注八方客栈。”
阿勒红垂眸望向权杖顶端的透明圆石,那里沉睡着一只金色蛊皇。
“难道是逍遥宗?”
“教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有所猜测,”阿勒红摇头,“即便赫连姑娘体内存在蛊皇,也不一定就与逍遥宗有关。”
她们都发现不了蛊皇,更何况中原人?
“禀教主,陆掌柜与温公子已经回山。”地牢外有教徒禀报。
阿勒红转身:“先迎接贵客。”
晚宴无人打扰,宾主尽欢。
阿勒红坦言道:“今日之事,是有人借蛊皇作祟,给二位添麻烦了。”
“炼制蛊皇极为艰难,”陆见微好奇问,“缘何会有人手握至少两只蛊皇?”
阿勒红惊讶:“至少?莫非陆掌柜也知晓贵店住客体内存有蛊皇?”
“托阿勒舒堂主的福,猜到几分。”
众人望向末席的阿勒舒。
阿勒舒脸色骤红,在教主和长老们的注视下,不得不亲口说出那夜的挫败。
“我自认蛊术不俗,思幽幽也无声无息,陆掌柜到底是如何发现的?”
陆见微:“实不相瞒,我也学过一些蛊术,不算精通。”
学过蛊术不代表就能察觉到蛊王的存在,她没正面回答阿勒舒的问题,但旁人已会自动为她找补。
说不精通应该只是谦虚。
“陆掌柜竟也精通蛊术,”阿勒红由衷赞叹,“你可真是天纵奇才。”
武道、医道都已超凡脱俗,再加一个蛊术,如此天才真是世所罕见。
更何况,她还这般年轻。
阿勒舒本来在族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心中颇有几分自得,可自从认识陆见微,他就一直遭受打击。
如今居然连蛊术都比不过她了。
陆见微却道:“能炼制出数只蛊皇的人,才是真正的天才。”
这样的人,绝对不止擅长蛊术这般简单。
提及此事,蛊神教的人就心中发堵。
“今日之乱象,让我想起一些陈年旧事。”阿勒红眸色悠远,“年少时,我有一位好友,她与一个中原武者相爱,不惜脱离神教,与心上人前往中原。”
陆见微立刻起劲:“然后呢?”
“自她离开神教,就再无音讯。”阿勒红说,“她是同辈中天赋最好的,若是不离开神教,极有可能会炼制出蛊皇,实在可惜。”
陆见微点头:“确实可惜。不过,离开神教后就无法炼制出蛊皇了?”
“她若成亲生子,就有了私欲,私欲太多的人,很难炼制出真正的蛊皇。”
“阿勒舒堂主与阿勒溪长老是……”
阿勒溪连忙解释:“他是我姐姐的孙子,从小失去亲人,我便接来神教抚养。”
她可是全身心侍奉蛊神的!
“也不一定。”陆见微根据多年观剧经验,猜测道,“产生私欲后再大彻大悟,会不会更容易炼制出蛊皇?”
就比如,想要出世,就得先入世修行。
尝遍人间百味,有所顿悟后,才能进入新的境界。
阿勒红怔愣几息,忽而目光灼灼道:“陆掌柜有大才!”
“教主过奖了。”陆见微谦虚摆手,“只是胡乱猜测。”
“不,你给我指了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阿勒红面色激动,“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研究如何炼制出蛊皇,却始终不得其法,今日听你之言,犹如醍醐灌顶。神教确实需要做出改变了,我已来不及,或许年轻的蛊师能够有所领悟。”
陆见微强行转移话题:“你的那位好友叫什么,既然她去了中原,兴许能在中原打听到。”
阿勒红压下兴奋,说:“她叫阿木烟,是布瓦族人,也是阿木乔的姐姐。”
阿木乔就是现任布瓦族族长。
“阿木烟……”温著之忽然出声,“我似乎听过类似的名字。”
陆见微眼睛一亮:“她去了中原,应该会取个中原名字,姓不好说,名字可能不会变。”
“木烟。”温著之想起来,“她在逍遥宗。”
阿勒舒对“逍遥宗”最敏感,惊异问:“逍遥宗半隐世,除了江湖第一美人和几个武王长老,外人对宗门内的情形知之甚少,你不过一个江南商人,是如何知晓的?”
“我之前未与你提过,因为并不重要。”温著之只看向陆见微,“你若想知道,待无人时,我再与你细说。”
陆见微笑眯眯道:“好啊。”
阿勒舒:“……”
“她当真是在逍遥宗?”阿勒红问,“温公子可知她过得如何?”
“不清楚,”温著之说,“只听闻,疯癫不识人。”
阿勒红眼中似有泪意闪过,她垂眸叹息一声,说:“也对,倘若她过得好,便不会放纵逍遥宗的弟子去抢故白头。”
在温著之说出“逍遥宗”时,她就已经料定了结果。
疯癫不识人,这是受到了多么沉重的打击。
“陆掌柜,故白头开花还有几日,你与温公子若不嫌弃,就在教中住下。待花开那日,我带你一同前往。今日二位为我神教族民耗费心力,便早些休息吧。”
陆见微:“多谢。”
蛊神教将她和温著之的房间安排在一起,只一墙之隔,外墙是用山石砌成,房间内墙用的却是竹木。
竹木不隔音。
墙被敲响,声音从隔壁传来。
“陆掌柜,可方便?”
陆见微靠在榻上,应道:“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