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商盟盟主被杀, 震惊整座江州城。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凶手简直太过嚣张。
查!必须查!
此案迅速从衙门移交至玄镜司。
因目击者都是寻常商人, 无法辨别凶手等级, 玄镜司斟酌之后,派遣一名红衣使、两名青衣使前来追查。
本以为追查难度不低, 谁料刚踏入江州城,就听闻凶手躲在八方客栈。
八方客栈闻名江湖, 他们早有耳闻。
陆掌柜此人极为爱财,武功深不可测。
三人立刻赶往八方客栈,恰巧在院外碰上黑风堡兄弟俩。
红衣使才五级,五级对上六级, 必然不敌。
可在八方客栈面前,人人平等。
红衣使抱拳有礼道:“在下玄镜司卫南山,奉命前来捉拿杀人凶手,望陆掌柜行个方便。”
院门打开,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
“都进来吧。”
卫南山携两个青衣使踏入前院。
主楼高大严整,东西格局清晰,六扇厅门外,一方立牌上写着来自高手的威慑。
他不敢轻举妄动, 缓缓走向厅堂。
“你们不进来?”身后传来少年清亮的声音, “不进来我关门了。”
“……进。”
黑家兄弟在门外徘徊已久, 迟迟不敢进院,曾经被挂檐角的阴影尚未消退。
若非杀害柴长老的凶手就在客栈里,他们又是客栈的“熟人”, 也不会前来江州。
等揪出杀人凶手, 一定要将之碎尸万段!
五人全都进入客栈, 岳殊关上院门,隔绝外头窥探的视线。
陆见微坐在堂上,伙计们全都侍立身后。
平芜一袭白衣,立于左下,姿态风雅,神色淡淡。
五人瞧见,皆暗道嚣张至极。
“陆掌柜,可否容我询问?”卫南山压下心中不悦,客套问了一句。
陆见微和气道:“请便。”
“敢问这位公子,汪持节是否为你所杀?”
“在下平芜,汪持节确实是我杀的。”
“你杀了他躲入客栈,是为什么?”卫南山余光注意陆见微神情,“是想依仗客栈之势逃脱罪责?”
“没错!”黑厚恼怒附和,“你杀了柴长老,逃遁至今,如今却想寻求客栈庇护,没门!”
平芜面无惧色。
“敢问卫使,犯人是否有自辩之权?”
“自然。”卫南山说,“你随我回玄镜司,必有机会让你陈述作案动机。”
“不行,他杀了柴长老,我们要杀他为长老报仇。”黑重杂乱的眉毛揉在一起,“玄镜司不能拿人。”
“汪持节案由玄镜司处理。”
“我黑风堡,有仇必报!”
双方各执一词,均不愿放过捉拿平芜的机会。
陆见微坐在堂上看戏,余光瞟见陈晖和小厮在楼梯口探头探脑。
昨天平芜进了客栈,这两人吓得要命,根本不敢继续住在客栈,非要收拾行李另择住处。
这样的大主顾怎么能放出去呢?
她让燕非藏在院子里耍了一套刀法,立刻俘获了陈晖,直言有这样厉害的刀客在,他也不怕了。
也不知该说他胆子大还是胆子小,现在竟趴在楼梯上偷听。
黑家兄弟和玄镜使吵得不可开交,手中武器跃跃欲试,却又顾忌着不敢真的动手。
门口的牌子不是开玩笑的。
卫南山不想再吵,以免失了身份,遂朝陆见微抱拳。
“陆掌柜,可否让在下带疑犯回玄镜司?”
“陆掌柜,江湖恩怨去什么玄镜司,他杀了堡里的长老,合该由我们处置。”黑家兄弟不甘落后。
陆见微这才开口:“诸位可否听我一言?”
“洗耳恭听。”
“好,您说。”
“平芜杀人已成事实,但江湖人,讲究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等弄清楚他杀人的原因,诸位再做决定不迟。”
“他众目睽睽下杀了人,若不绳之以法,恐怕难以平息民愤。”卫南山说。
黑厚也道:“倘若不能为堡中长老报仇,我黑风堡日后如何在江湖上行走?”
“这很简单。”陆见微笑着说,“咱们办一个听证会。”
“听证会?”
“这什么?”
陆见微慢条斯理道:“你们遇到事情,一言不合就冲动出手,真相没搞清楚,又添新仇,反反复复,没完没了,就没想过坐下来和和气气地商谈?”
五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三日后,客栈将举行一场听证会,主题是‘平芜杀人案’,届时诚邀江州百姓和江湖侠士入内听证。”
卫南山不解:“这是为何?”
“你不是怕难以平息民愤吗?那就让他们亲自参与案件,做出自己的选择。”
“……”
“陆掌柜,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搞这一出,他自己都承认杀了柴长老,直接交给我们不就行了?”
“听证会名额只有三百个,入店门票每人一百两银,先到先得,门票不可转卖、偷盗、抢劫,如果发现有人冒名顶替,决不轻饶。”
陆见微没有理会他们,看向张伯,“都记下了?”
“记下了,”张伯说,“我马上将消息放出去。”
相信会有很多好奇心重的人不惜高价也要抢一张票。
玄镜使:“……”
黑家兄弟:“……”
敢情还是为了赚钱啊!
他们打不过八方客栈,还能怎么办?只能等三日之后的听证会。
卫南山问:“陆掌柜,倘若平芜逃了……”
“不会。”陆见微承诺,“我不会让他逃跑。”
五人当即决定在客栈住下,就近监管平芜。
陆见微自然欢迎,铜板再小也是钱嘛。
八方客栈放出的消息轰动全城。
什么?听证会?
老百姓能亲自参与杀人案的审判?那肯定得去啊,反正玄镜使也在场,杀人犯肯定已经被控制了,去了也没危险。
门票一百两?
那还是算了!
也有不缺钱的富商,立刻挥舞着银票买了入门券,打算亲自参加这场史无前例的听证会。
江湖客们听闻,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来得早的买了门票,来得迟的只能扫兴离去。
也有机灵的,在客栈附近的酒楼茶馆甚至医馆订了位置,试图用自己极强的目力和耳力参与这场案件审判。
短短三日,陆见微入账三万两。
这赚钱的速度,连蓝铃都忍不住眼红。
“陆掌柜,你这是两头赚啊。”
先有平芜用三十万寻求庇护,后有三百人高价买票,陆见微什么都没付出,白得三十三万两。
陆见微心道,都是前期打下的基础,平芜信任客栈,玄镜司和黑风堡给她面子,要不然这个听证会连提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我倒觉得这个法子挺好的,避免了不必要的血腥。”阿耐煞有介事说,“陆掌柜,以后这个法子可以多用用。”
陆见微失笑,哪有这么多苦主找上门?
她这次也就是突发奇想,既能赚钱,也不让玄镜司和黑风堡难做,还能还大众一个真相。
听证会当日,众人在院门前排队入场,就算是平日里嚣张的江湖客,也不敢在八方客栈门前造次,一个个乖乖地排在队伍里。
插队是不存在的。
阴山二鬼也在队伍之中,二人形貌异常,前后都空了好大一片地。
“得亏没离开江州,要不然看不到此等热闹。”遁地鬼踮着脚尖往上蹦,已经迫不及待要进到院子里瞧个痛快。
饿死鬼惨白一张脸,幽幽道:“要是此举成功,以后岂不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客栈脱罪?”
“先看看再说。”遁地鬼说,“陆掌柜也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
“一张门票卖一百两……”
“别心疼你的钱袋了,到咱们了。”
两人顺利入院,宽阔的前院整齐摆满条凳,供来人坐下观看。
他们进得迟,前排的条凳已经坐满,又因相貌惹人嫌弃,遂选了角落一方凳子坐下。
院中极为寂静,众人不敢言语。
巳时初,客栈六扇厅门俱开。
卫南山三人,黑风堡兄弟,分别从左右侧门走出,彼此泾渭分明,谁也没给对方眼神。
他们在廊下立定。
厅门正中,陆见微浅笑迈出。
她穿着一袭漂亮的衣裙,浅碧为底,外罩轻柔纱衣,纱衣绣着极细的金线,阳光下隐生辉芒,衣摆晕染水墨,青山碧水,雅致飘逸。
燕非藏、张高烛、薛关河、岳殊、阿迢、云蕙几人立于身后,排面极大,气势非凡。
三楼,蓝铃、陈晖、小厮凭栏观望。
通铺廊道,阿耐搬着小马扎,膝上放了一盘瓜子,手边一茶几,几上置茶壶杯盏。
“公子,陆掌柜想的这个法子着实新奇,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温著之低头翻了一页书。
“的确很特别。”
但这种特别,也只有八方客栈能够做到。
小门小派没有实力震慑江湖客,大的宗门又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平芜主持公道。
八方客栈来历神秘,形象中立,又有九级武王做靠山,不论是黑风堡还是玄镜司,抑或是前来看热闹的江湖客,都会卖个面子。
陆见微环视院中诸人,露出轻浅的笑意。
“诸位今日赏光莅临,是小店的荣幸,陆某在此谢过了。”
众人纷纷拱手回礼,嘴上说着客气的话,眼里的焦急和好奇藏也藏不住,直往客栈里窥探。
陆见微没有吊胃口。
“平芜,该你自辩了。”
雪白洁净的衣袂拂过门槛,高瘦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生得清秀,仪态风雅,毫无奸恶之相,观之令人心生好感。
“在下平芜,见过诸位。”
“是你!”一人忽地起身,怒道,“我记得你的脸,就是你杀了汪兄!”
他是当日参与商盟盟会的富商,与汪持节关系不错,极为痛恨滥杀无辜的江湖客。
他知晓站出来说话有可能会被凶手记恨,但有玄镜司在场,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便忘却了恐惧。
公道自在人心,杀人凶手就应该偿命!
平芜不见丝毫怒色,甚至愉悦地弯起眼。
“是我杀的,你眼力不错。”
“你——”简直猖狂至极!
其余参与听证的富商代入自己,也都怒目而视,他们在武者面前如同蝼蚁,亲眼看到汪持节惨死,不由生出物伤其类的悲凉和恐惧。
若这样的人不被严惩,日后他们的安全该如何保障?
百姓激愤,江湖客们在旁看热闹。
遁地鬼说:“依我看,这件事肯定有隐情,许是那个姓汪的该死。”
“用你说?”
“不就用了你一点钱,生什么气?”
“那是一点?”
“你不也看得津津有味。”遁地鬼迅速转移注意力,“也不知八方客栈到底背靠哪座大山,连千里楼都没查出来。”
“陆掌柜似乎不讨厌玄镜司。”饿死鬼说,“可能避世太久,对江湖各个宗门和玄镜司不了解,故一视同仁。”
“没错,我就没看她对谁客气过。”遁地鬼感叹。
黑风堡、千里楼,甚至是武林盟,都在陆掌柜身上吃过亏,吃完还不得不赔着笑脸掏钱。
正因如此,八方客栈才能主导这样一个别开生面的听证会。
这三日,玄镜司并非毫无准备。
卫南山伸手压下嗡嗡议论声,转身审视平芜,朗声问:“你为何要杀汪持节?”
“十年前,他害死我所有的亲人。”平芜神情变得冷漠,“我杀他,是天经地义。”
院中哗然。
“什么?汪持节杀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为了报仇?”
卫南山又问:“汪持节已死,你有什么证据?”
“十年前,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家里以养蚕缫丝为生,虽不富裕,却也其乐融融。汪持节一个落魄书生,进京赶考失利后返乡,途径江州时天已经黑了,还下着暴雨,他发了烧,身上没了盘缠,无处可去,正好遇上我家里人。家里人心善,便留他在家里养病。”
说到此处,平芜眼眶发红,哽咽低泣。
“我宁愿他们不要那么好心!若是那晚没有留他,他们就不会死,我也不会一夕之间失去所有亲人。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我杀了他有什么错?!”
“我们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证据呢?我们要证据!”
“对,他杀你亲人的证据在哪?”
平芜冷笑一声:“十年前江州梨花湾楚家村灭门案,官府还有记录,你们大可去查!”
“梨花湾……”有人惊呼道,“我听说过,一家七口死于非命,至今还是悬案。”
“嘶,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过,据说是中毒死的。”
卫南山:“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证明凶手就是汪持节?你当时又在何处?”
“我在镇上学堂念书,第二日便去了镇上,半个月才回家一次,幸运躲过一劫。我去报了官,可官府查不到凶手。”
“既如此,你是如何查到凶手的?”
“因为汪持节的养蚕法,是偷了我家的!”
“不可能!”汪持节好友大声道,“若你家有这等养蚕之法,又怎么可能清贫度日?”
“没错,有这样的养蚕法,是个人都发了。”
平芜:“说得没错,不过,这样的养蚕妙法是我堂姐辛苦总结研究出来的,本打算第二年才尝试新法,谁料……他一定是偷听到这件事,起了歹心。”
“还是不对,他一个读书人怎会对养蚕感兴趣?”
“一个贫困潦倒、功名无望的读书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自然会心生歹意。”
“你只是猜测!”
“我还有证据,”平芜从袖中取出一块残片,“这是当初他赶考的文书,上面有他的名字和南州府衙的印章。”
“你是怎么拿到的?”
“他来我家时发着高烧,是我和我爹给他擦的身体换的衣裳,文书被雨淋湿了,我爹让我烘干,第二天去学堂时,他还没醒,文书就没还他。”
平芜唇角泛起讥诮,“同为读书人,我自然珍惜这样一张象征身份的赶考文书,小心收在平时藏零钱的地方,那个地方连家里人都不知道。”
卫南山:“怎么会变成残片?”
“因为他杀了人,还想放火毁灭罪证,若非乡亲们及时救火,我连亲人的全尸都见不到。”平芜眼底生恨,“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这样了。”
有人问:“既然有这个文书,官府为何没能抓到人?”
“你说为什么?”平芜冷笑反问,“自然是因为有人护着他。”
卫南山皱眉:“谁?”
“这不明摆着,必定是另一个‘受害者’啊,”蓝铃娇笑打趣,“哎呀,玄镜使也不都是聪明的嘛。”
卫南山:“……”
“你说什么?”黑厚莽声喝问,“你是说柴长老护着一个养蚕的?开什么玩笑?”
“十年前,柴昆有没有受过伤?”平芜轻蔑道,“你别说不记得。”
黑家兄弟对视一眼,面色略显不自然。
平芜嗤笑:“柴昆为了给少堡主寻找趁手的武器,不惜杀了一个五级散客,那散客死前自爆,柴昆受了重伤,为赶考路上的汪持节所救,后为了报恩,他动用黑风堡势力,让汪持节得以脱罪,并派人斩草除根。”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能想到南州有名的丝绸商人,与黑风堡三长老还有过这样的交集?
这样的谎话轻易就会被戳穿,平芜没必要如此编扯。
也就是说,他方才所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汪持节好友还是不愿相信此事。
“你说他毒害你的家人,他不过一个书生,哪来的毒?”
“我何时说过是中毒?”平芜反唇相讥,“方才说中毒的只是一位毫不相干的路人,甚至用了‘据说’二字,你对此深信不疑,却不信我说的话,可见你的心早就偏得不能再偏了!”
好友怔住,脸色陡然爆红,根本无从反驳。
卫南山适时取出卷宗。
“我的确查了楚家村灭门案,案卷写的是死者服下迷药昏睡,被人用菜刀砍断脖颈而死。”
适才说“中毒”的人讪讪一笑。
“我就是道听途说。”
众人能理解,消息传着传着,总会与真相大相径庭。
受伤的只有汪持节好友。
他已羞愧地垂下脑袋,再不敢随意发问。
有人好奇道:“迷药又是从哪来的?”
“这就要问黑风堡的少堡主了。”平芜看向黑家兄弟,“两位熟知柴昆的习惯,应该知道他行走江湖喜欢备着迷药吧?”
“是又如何?”黑重说,“带迷药的江湖客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该死?”
三楼又传来娇笑。
“真是榆木脑袋,带迷药的人是多,但带黑风堡医师特制的迷药只有黑风堡的人呀。”
黑重还是不明白:“柴长老就是堡里的人,带堡里的迷药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曾将迷药送给汪持节。”平芜解答他的疑惑,“都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柴长老不缺钱,自然是想赠银给救命恩人,只是汪持节自诩君子,假装清高,拒绝了赠银。”
蓝铃接着道:“汪持节急于赶考,柴昆受了重伤,身无长物,只好将迷药送予他,并承诺以此为信物,日后可凭信物寻他帮忙。”
黑风堡特制的迷药,瓶底印了黑风堡的字样,只需到黑风堡名下的店铺传信,柴昆就能收到消息。
“这都是你臆想的!”黑重气呼呼道,“当时没有外人在,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你忘了我是谁了?”蓝铃轻笑,“千里楼可知天下事。”
平芜拱手:“多谢蓝前辈为我仗义执言。”
“谁仗义执言?”蓝铃冷哼,“我只是看不惯这两头黑熊罢了。”
先前追杀她的仇还没了结呢。
平芜笑了笑,说:“这件事是汪持节自己说的,生意场上,稍稍饮了些小酒,以前‘行侠仗义’的事迹又如何甘愿埋在心里?”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有人迟疑道,“以前我曾与他同饮,他提过类似的事,说自己赶考途中做了侠义之事,结了善缘,若非如此,也没有今日的风光。”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我也听说过。”
虚荣是人的天性。
汪持节落魄过,虚荣心更甚,风光后自然憋不住炫耀的心理。
他做过恶事,就拼命给自己塑造一个良善仁慈的形象,似乎这样就真成了大善人。
却不知,正是这样的吹牛,更加佐证了他的罪行。
“你们若还不信,他家里还留着当年柴昆送他的药瓶。”平芜讥讽道,“药瓶是不是十年前的,二位少堡主应该能辨认出吧?”
十年间药瓶模样有所改变,辨认出并非难事。
黑家兄弟:“……”
种种证据已经表明,汪持节就是杀人凶手。
退一万步说,平芜没必要为了杀一个“寻常商人”,提前设计出这么多细节和证据。
他只需蒙个面,在杀人后潇洒离去,官府便无可奈何。
在场的没有傻子。
能花得起一百两买门票的,都是身家不俗的富商,没有精明的脑袋,很难挣下丰厚的家业。
事情已然明了。
平芜杀人是事实,汪持节杀人也是事实,他与柴昆可以说是死有余辜。
但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柴昆帮汪持节斩草除根,是什么意思?”卫南山问。
平芜:“当然是杀了我。”
“你当时不过十岁出头,未曾习过武,如何躲过他的追杀?”
这个问题引起众人共鸣。
平芜说:“我如今习得一身武艺,自然是因为得遇贵人,是贵人救了我。”
“你获救之后,柴昆就不杀你了?”
“我已经死了,他为何还要杀我?”平芜诧异,“你不会以为他会亲自动手吧?他只是派了个低等武徒,那武徒担心不能交差,说了谎话。”
卫南山颔首,转向陆见微。
“陆掌柜,我问完了。”
陆见微一直安静旁听,她已经听过一遍,内心比在座的要平静许多。
“二位少堡主还有要问的吗?”
黑家兄弟无力地摇摇头。
以命抵命的报仇方式,合乎江湖规矩。柴昆也算是间接杀害平芜全家的凶手,事后还包庇罪人、斩草除根,平芜取他性命无可指摘。
陆见微看向阶下。
“诸位还有什么要问的?”
众人皆摇首。
“既如此,”陆见微宣布,“听证会到此结束——”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