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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04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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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见微跟着卖花姑娘转过街角。

张伯、薛关河自然不会待在原地, 飞奔去找韩啸风。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陆见微温声道,“他们去找玄镜司的人,你不担心被一网打尽?”

卖花姑娘脚步微顿, 转身用黑幽幽的大眼睛望着她。

“你看起来也不担心。”

“你们对付人的手段, 无非是毒,你应该知道, 毒我已经解了。”

“你很厉害。”卖花姑娘说, “我师父把它命名为‘薄情郎’,就是要杀光天下负心汉。”

群芳妒, 薄情郎, 这些名字起得着实幽怨。

陆见微轻笑:“你师父想做第二个林从月?”

“林从月是谁?”卖花姑娘疑惑。

“你不知林从月,却识得‘群芳妒’?”

卖花姑娘点头:“是一种很厉害的毒,我花了几年时间,才把它解开。”

“林从月就是‘群芳妒’的制作者。”陆见微由衷赞赏,“你能解了此毒,应是解毒高手。你既见过‘群芳妒’, 为何没听过林从月?”

“原来她叫林从月。”卖花姑娘望着前方深窄的巷道,“师父没跟我提过这个名字。”

路越走越偏, 再往前便是贫民窟, 住的大多是下九流,鱼龙混杂, 脏污杂乱。

陆见微忽然驻足。

卖花姑娘跟着停下脚步。

“不走了?”

“走累了,歇一歇。”陆见微挑眉,“路还长着, 咱们不妨聊聊天。”

卖花姑娘怔了怔, 垂眸看向手里的花篮。

“你能解‘薄情郎’, 应该对毒物药理极为精通。你可听说过一种虫子, 它会分泌一种带着香味的毒素,吸引途径的兽类,再将毒素刺入野兽体内,野兽受毒素驱使,为其捕捉猎物,待其吃饱喝足后,野兽失去利用价值,在毒素的作用下死亡。”

“你说的是西南魂断岭的赶尸虫,它借用毒素驱使动物,像极了赶尸一道,由此得名。”陆见微刚学到这个毒物时,也不免毛骨悚然。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若被驱使的兽类想摆脱,必须要找到解药,可它们已经失去意识,成为赶尸虫的傀儡。”卖花姑娘说到这,顿了顿,“陆掌柜,赶尸虫不会轻易让猎物逃离牢笼。”

陆见微轻叹:“你是解毒高手,却解不了自己的毒。”

少女抬起幽深的眼眸。

“陆掌柜能解?”

“不知道。”陆见微实话实说。

两人耽搁了这么久,韩啸风已经带人包围了这片区域。

陆见微五感极为敏锐,察觉后,从容迈步。

“进去吧,看你师父是如何欢迎我的。”

卖花姑娘:“……”

“实不相瞒,我本来猜测你们会在今晚偷偷潜入樊家,探清解毒虚实。”陆见微跨过横在地上的竹竿,悠闲漫步道,“没想到你师父比我想象的简单粗暴,在自己的地盘设了圈套,引我们入内。”

“你既然知道,还敢闯进来?”

一道声音包裹着内力,骤然响在她耳边,嘶哑难听,像是被火灼烧过,听得人心里发堵。

陆见微扬眉:“我这么快解了你的毒,何惧之有?”

“哈哈哈哈,你不会以为我只有一种奇毒吧?真是天真可笑。”

“我不知你有几种毒,但我知道,你肯定解不了‘群芳妒’,你的药毒之术,远远比不上林从月。”

“放屁!”那声音陡然尖利,“她算哪门子高手?我胡九娘才是江湖第一的用毒高手!”

陆见微方才故意试探,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之前卖花姑娘说,她的师父从未提过“林从月”这个名字,可见这三个字对她而言是忌讳。

忌讳有两种,一种是因怀念尊敬,而不愿让旁人亵渎这个名字;另一种就是因自卑而逃避现实,这个名字成了不可提及的阴影。

肆意毒杀寻常百姓的人,有第一种这般温柔心思的可能性不大,故她猜测是第二种。

果然,胡九娘不惜暴露身份,也要将自己的大名告知天下。

她的心理已经扭曲,她求的不过是一个名声。

“你自诩江湖第一,可你却用‘群芳妒’害人,岂不是打自己的脸?”陆见微说的是牛小喜中毒事件。

胡九娘狞笑:“要不是鬼哭木的汁液不够,我才不会用‘群芳妒’,听说那毒已经被你解了,林从月的毒也不过如此,一个两个都能解。”

“为何要对一个孩童下手?”

胡九娘傲慢道:“小小年纪就抛妻弃子,我便让他尝尝痛苦绝望的滋味。”

众人:???

一个孩子,哪来的抛妻弃子?

陆见微同样困惑,看向卖花姑娘。

卖花姑娘解释:“他与伙伴玩过家家,扮演的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众人:“……”

陆见微:“……”

这是何等的奇葩啊!

陆见微决定不与奇葩理论。

她径直行至一处破败的院门外,装作从袖中取出巴掌大的沙包,扬手一扔,沙包跃至院子上方,随后捏动袖中暗箭,细小的箭支以极快的速度刺破沙包,沙包轰然炸开,无数粉末洒落院中。

袖箭是她从商城买的,一直装在手臂上,沙包中的粉末,是两种混在一起的药,一个是强效软筋散,一个是压制内力的药。

压制内力的药早有两百多人尝过厉害,黑风堡、千里楼这样的大势力求爷爷告奶奶,请那些名医出手,都没能解除药效,她倒要看看,胡九娘有没有办法。

院内的胡九娘:“……”

她在院中设了陷阱,这人竟比她先出阴招!

药粉一旦吸入,内力便会受制,全身也会变得瘫软,何谈与人对峙?

胡九娘屏住呼吸。

五级武者除非专门学过闭气功夫,最多只能闭气一刻钟。

她耗不起,又不能开口威胁,便顺手抓了个女人,飞身至屋顶,手指成爪,毫不留情,死死扣住女人脖颈。

女人似被喂了哑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因窒息,面容涨红发紫,眼珠子越发突出。

胡九娘的用意很明显,她在用人质威胁陆见微和玄镜使,试图逼退院外的包围,寻找逃脱的机会。

陆见微嗤笑:“好一个江湖第一用毒高手,面对不认识的药竟只会临阵逃脱,实在令人叹服。”

“……”

“你弄出这么大阵仗,真当是过家家,想杀人就杀人,想逃跑就逃跑?你不会是惯犯了吧?成功过多次,所以格外傲慢自大,已经快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

“胡九娘,你今日逃脱,只会叫人耻笑,别人谈及你,只会说一句,”陆见微极尽嘲讽,“哦,那个自诩江湖第一用毒高手却解不了旁人迷药的女疯子啊,她有什么好说的,连林从月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陆见微实在很想笑。

本以为是个心思诡谲的杀人犯,谁料竟是个自大狂傲的变态。

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她再次开口嘲讽:“莫非鬼哭木的毒也不是你发现的?毒害孩童用林从月的毒也就罢了,想搞连环杀人也用别人发现的毒,就这还自称江湖第一?好大的脸!”

也不知是哪句话戳到痛处,胡九娘面色发狠,终于开口:“你到底是谁?”

韩啸风在外镇守,她不敢真的杀了人质。

她先前太自负了,之前在其它地方成功多次,她以为世上已无人能阻挡她的脚步。

她要记住这张可恶的脸!记住她的名字!

陆见微从容一笑:“无能懦弱者不配知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戳爆胡九娘脆弱敏感的内心。

她怒吼一声:“我要杀了你!”

带着人质直冲陆见微。

陆见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五级的内力尽数击向面门,还没到身前,就被韩啸风拦下。

他持刀而立,轻易化解,反手击向胡九娘。

胡九娘大喊:“你还不动手?!”

她狠狠盯着卖花姑娘,眼里透着疯狂和压迫。

卖花姑娘没有回应,只眼珠子动了动。

“你不想要解药了?!”胡九娘已经第四次开口,被迫吸入药粉,身体已然发软,内力在也渐渐流失,慌不择言道,“别忘了,你的命在我手里!”

卖花姑娘神情淡漠:“你根本就没有解药。”

“杀了她!我给你解药!”胡九娘愤怒指向陆见微。

她察觉不到陆见微的等级,以为她只是个没有武功的废物,想着杀了她轻而易举。

只要她的好徒儿轻轻一戳,这个胆敢羞辱她的女人定会……

“砰!”

一道人影如断了线的风筝,突兀坠落在地。

胡九娘怎么也想不到,陆见微的药效会这么强,不过吸入几息,就已瘫软落地。

她狼狈仰躺,一只手还搭在人质的颈部。

韩啸风就没打算跟她动手,只需要阻止她逃跑及杀害人质。

他没想到,胡九娘会弱成这样。

想象中的激烈对峙完全不存在,就仿佛走了个过场,心里甚至有点小失落。

他还闭着气,不能开口,只能朝陆见微打个手势,将软倒的胡九娘带离此地。

屋内的人质们都被救走。

卖花姑娘作为“从犯”,自然要被带回去审问。

陆见微暗叹,就这样一个疯狂无状的人,竟能杀害这么多人。

她所依仗的无非是五级的修为和奇诡的毒物,这样肆无忌惮的江湖客世上不知凡几。

衙门的捕快根本就无法与之对抗。

有些地域偏远的城池,官府管控力度不够,死几个人不会引起重视,便不会上报给玄镜司,如此便助长了胡九娘嚣张的气焰。

更何况,玄镜司的人也无法解了毒.药。

“小客,你真是用心良苦。”陆见微道。

小客:“你突然这样,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陆见微不解,“我是在称赞你。”

小客:“就是称赞才怕。”

“……”

陆见微索性闭嘴,转身就走。

薛关河和张伯迎上来,两人神色都有些异样。

还是年轻人没忍住,开口道:“掌柜的,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凶手这么轻易就被抓到?”陆见微说,“因为凶手本就平庸无奇。”

薛关河:“五级武者,还会用毒,这也叫平庸无奇?”

“她也是这么想的,修为五级,手握各种毒物,似乎完全可以笑傲江湖,即便不能,猎杀几个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不费吹灰之力。”陆见微理解这类杀人犯的思路。

他们是为了享受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

自卑到极致,也自负到极致。

薛关河挠着脑袋嘀咕:“难道她真的很寻常?”

逮捕凶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未打扰陆见微逛街的乐趣。

她继续游逛西市,见识了诸多古代风物,深觉自己涨了见识。

说不定以后回到现代,还能发展一个研究古代文化的副业。

“陆掌柜留步。”冯炎忽然出现,恭敬拱手,“胡九娘非要见您,否则什么都不交代,也不画押。上使命我来问您,愿不愿意见她一面,不愿见也没什么,人证物证俱在,她逃脱不了罪责。”

陆见微:“见。”

她有预感,见胡九娘一面,肯定能听到不少陈年大瓜。

不亏。

胡九娘被关押在县衙牢房。

她中了药,浑身提不起力气,只能瘫坐靠在栅栏上,形容极其狼狈。

陆见微特意搬了把椅子,悠闲坐下。

“你来了。”胡九娘抬起眼,森冷的目光刮过陆见微昳丽的脸,眼底生出极致的痛恨,“狐狸精!”

陆见微是见过大场面的,从不会因为别人嫉妒的言辞惩罚自己。

“我本来不想见你,怎奈你在牢中百般哀求,我又人美心善,只好答应韩啸风,见你一回。”

“哈!”胡九娘发出嘶哑的嗤笑,“人美心善?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废人,能让玄镜司紫衣使挡在前面,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陆见微漫不经心道:“你太狭隘了,紫衣使算什么?就算是指挥使,也得乖乖给我送钱,替我办事。”

胡九娘:“……”

她真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求我来,倘若只是想说这些,恕不奉陪。”陆见微作势起身。

胡九娘叫住她:“你到底是什么人?能解‘群芳妒’的毒,难道出自神医谷?”

“你徒弟也能解,她也是神医谷的?”陆见微反问。

胡九娘冷哼:“她?你真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她这人惯会装模作样,讨巧卖乖,要不是她害我,我能变成这样?”

“害你?”陆见微故作诧异。

胡九娘果然闷久了,分享欲很是旺盛。

“我那天本可以杀了那小孩,可她非要喊一声有人来了,就是为了救一个负心汉,真是可笑。”

陆见微顺着她的思路问:“你既然已经用了‘群芳妒’,为什么还要出手击杀他?”

“他听到我的声音,说我是破锣嗓子!”胡九娘揪起一把稻草,想要狠狠扯碎,却因全身无力,只得愤愤松开。

陆见微蹙眉:“你要接受现实,你的确是破锣嗓子,听得我耳朵疼。”

“你——”

“不过,她阻止你杀人,跟害你有什么关系?”

胡九娘哼笑:“那小孩若是当场咽气,就不会被你救活,你解了毒的消息估计被那死丫头知道了,她的心思就活泛了,竟敢费心思引我入套!我呸!”

“你的意思是,她发现有人能解‘群芳妒’,认为这可能是一个摆脱你的好机会,所以在你动手杀害有外室的男子时,故意说服你留下外室的性命,以人质之名,让你陷入无法辩解的地步,又或者,她还可借此留下线索,让官府的人早点找到藏匿人质的地方,毕竟——”

陆见微目露欣赏,“毕竟望月城就这么大,总能找到的。”

“你确实不笨。”胡九娘难得赞了一句,不需要她浪费口舌解释,还能省点力气。

“等到你落网,她就可以找我帮她解毒,”陆见微接着推理,“你是这样想的?”

“难道不是?”胡九娘冷冷盯着她,“那死丫头精得很,她早知道我没有真正的解药,一直想摆脱我,呵,也不看是谁把她养大的。”

“可她身上的毒,并非是‘群芳妒’,又如何判定我能解?而你说的养大,就是下毒控制她?”陆见微猜测,“你之所以一直留她在身边,是因为她在药毒上的天赋吧。你用的‘薄情郎’,是出自她之手。”

胡九娘沉默片刻,骤然发出尖利不忿的怒吼。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凭什么你们都比我有天赋!林从月是这样,死丫头是这样,就连你这个狐狸精也是这样!”

“原来你用的‘群芳妒’,真是从林从月那里偷来的。”陆见微大致捋清了事情的脉络,“你徒弟中的毒,又是从哪儿弄来的?”

胡九娘嗬嗬狞笑:“我死了,她也活不了多久!你知不知道,林从月她就是个蠢货!”

陆见微:“哦?”

“‘群芳妒’被神医谷破解后,她一气之下,又尝试制作新毒,她在‘群芳妒’的毒方中加了一种少见的毒物,那毒她自己都没来得及找出最完美的解药,然后她就死了,只留下毒药和一张解药方子,可方子上的解药,并不能根除,只能压制,必须每个月服用一次。”

“她死后,你偷了她所有的东西,并用这些东西想成为第二个林从月,想获得全江湖的敬畏,可你不是林从月,不论是她的毒方还是医术,你都学不会。”陆见微一针见血,“你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不是所有,那个令人作呕的负心汉也偷了她的东西。”胡九娘声音陡然拔高,“我也不比她差!我教了个徒弟,她把林从月的医术都吃透了!她比林从月更厉害!”

陆见微挑眉,又想徒弟死,又用有天赋的徒弟自欺欺人,这也太矛盾了。

“可她没能解了林从月的新毒,她没有打败林从月。”

胡九娘又开始发疯:“林从月没留下毒方,谁也不知道新加的毒物是什么。多给阿迢一点时间,她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

“可是她已经被你害进了牢里。”

“是我逼迫她的,我用毒威胁她,杀人的也是我,她没杀人,她还救了那个小孩,救了那些狐狸精,她没罪,你们放了她,快放了她啊!”

陆见微静静看她疯癫。

事情真的这么简单?

胡九娘能成为五级武者,说明她习武天赋不差,这样的人,会仅仅因为在药毒之道上比不过别人而发疯吗?

她用“薄情郎”杀人,杀的都是养外室的负心汉,说明男女关系在她心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如果是事业和爱情同时输给同一个人,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陆见微审度她的表情,说:“你喜欢的人喜欢林从月。”

“放屁!”胡九娘立刻从疯癫状态中醒神,死命拍着栅栏,却用不上力气,“男人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喜欢?林从月就是个蠢货,男人说点花言巧语就相信他了,我呸!”

陆见微:?

“你不会以为我因为抢男人抢不过她,才这么恨她吧?”胡九娘轻蔑道,“你们这种狐媚子,心里只装得下男欢女爱。”

陆见微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那你为何杀了那些养外室的负心汉,甚至还要对一个玩过家家的孩子下手?”

胡九娘眯起眼,“他们的存在,除了给妻子添堵,还有什么用处?没了他们,女人就不用相夫教子,被所谓的情爱荼毒了头脑,林从月也就不会为了臭男人放弃医道,更不会因为男人背叛就用毒杀人,成了人人喊打的女魔头。”

“啪啪。”陆见微由衷鼓起掌,“胡九娘,方才是我低估了你的格局。”

“你还不算愚蠢。”胡九娘傲慢地瞥她一眼,“我杀那些男人,是为了救更多的女人逃离魔窟。”

陆见微笑道:“你说的林从月放弃医道,又是怎么回事?”

“呵,那个蠢女人,就因为丈夫说不喜欢她抛头露面在外行医,就决定回家生孩子,不再行医救人。”胡九娘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承认,我没学医的天赋,这么没天赋的我都没想过放弃,甚至因为尝试毒草嗓子变成这样,她那么有天赋,却因为男人的话轻易放弃医道,我越是想不通,就越不甘心。”

“既然她已决定回去相夫教子,后来为何又落得那般下场?”陆见微不对别人的选择做出评价,但她想继续吃瓜。

“你想知道?”胡九娘眼里透着狡诈,“那你告诉我你的身份,还有压制内力的药叫什么名字。”

她虽没天赋,可对药毒的了解并不少,只是没有能力做到推陈出新,只泯然于众人罢了。

她从未见过这种药,非要弄个明白。

陆见微想了想,说:“这药之前没名字,我给它起个名字吧,就叫‘寻常客’。”

江湖客仗着武力胡作非为,不把寻常百姓的命放在眼里,此药正好能让他们感受一下成为“寻常百姓”的无力,故取名“寻常客”。

胡九娘:“你的身份呢?”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客栈掌柜。”陆见微说得坦然,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

胡九娘审视她的面容,忽地笑了。

“我能看出来,你跟林从月不一样。你和我有共鸣,我跟你很是谈得来,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不,你只会嫉妒我的天赋和美貌。”陆见微可不会被她“迟来的温柔”蛊惑。

“你说那么多,表达你对林从月的恨铁不成钢,终究只是掩盖你对她天赋的嫉妒,而她轻易放弃行医的行为,更是激怒了你。你求之不得的东西,她却不屑一顾,你恨她。”

胡九娘沉默良久,面上疯狂尽散,平静开口。

“对,我恨她。”

“她怎么就不明白,男人能在她怀孕时偷吃,说明根本不值得爱。她却因为这点小事,放弃了当初的承诺,她承诺要和我一起成为江湖第一神医。”

“我恨她如此脆弱,我恨她轻易放弃昔日梦想,我更恨她,打碎了我所有的希望。”

仅凭胡九娘的口述,陆见微很难想象她们之间复杂的爱恨情仇,但能理解,对于没有天赋的胡九娘来说,见证有天赋的朋友登顶武林也是一种美好的愿景。

可林从月背叛了她们的梦想,自此,两个人都一脚踏入了地狱。

“我还有一事不明。”陆见微问,“你本可以在杀人后离开望月城,为何还要留在此处,玩这种拙劣的请君入瓮的把戏?”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知道你徒弟一心要摆脱你,也从你手下救了人,你明明可以轻易阻止,为什么还要答应她?”

“我没有。”

“你对她,还有最后一点良心。”陆见微凝视她的眼睛,“你故意弄这一出,是不是已经不想活了?”

胡九娘哼笑,“我没那么高尚,我就是听说有人轻易解了‘群芳妒’,想亲眼见识见识。”

“就是这么见识的?”

“……”

胡九娘说了这么多,似是累了,闭上眼,不再理睬她。

陆见微暗叹,如胡九娘这般爱恨交织的情感,她恐怕一辈子都无法体会。

这种肆无忌惮、滥杀百姓的行径,她也不敢苟同。

至于胡九娘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一个疯子的逻辑,没必要深究。

陆见微出了牢房,跟小客感叹:“我本以为胡九娘搞出那么粗陋的圈套,是个蠢笨的人。”

小客:“现在呢?”

“依旧是个蠢笨的人。”

小客:“……”

“她说林从月因为男人背叛入魔,她又何尝不是因为另一个人入魔?”

“有道理。”

片刻后,韩啸风大步走来,告诉陆见微:“胡九娘全招了,她说所有事情都是她干的,胡阿迢,就是她徒弟,是被她用毒胁迫的,没主动害过人,甚至救了牛小喜和那些外室。”

陆见微问:“胡阿迢会怎么样?”

“她从六岁就被胡九娘下药胁迫,年纪小,没有主观害人意愿,且因中毒无解,寿数不长,便免予惩罚。”

“嗯。”陆见微没发表意见,“案子结束,我该回客栈了。”

根据小客反馈,客栈外头黑厚黑重的忍耐快到极限,她再不回去,黑风堡的人说不定要强行闯入。

客栈外。

黑风堡的弟子们依旧围拢监视。

黑厚黑重满脸焦躁,恨不得立刻闯进客栈干掉蓝铃。

忽有一人指着不远处,说:“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众人闻声看去。

百来人手持锹铲,奋力将膝盖深的积雪往路边掀去。

“是那群没钱赎身的江湖客!”

“他们在干嘛?”

“你们谁去问问。”

真有人跑去问,然后一脸震惊地跑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

那人瞪大眼睛:“他们说,陆掌柜为了行车便利,特意嘱咐他们清理路面积雪,从望月城一直清到客栈,要是她回客栈的时候还没完成,是要接受惩罚的。”

众人:“……”

黑重后怕地问:“哥,咱们还进客栈吗?”

“不,不进了!”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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