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江鹿在顾准家里住下。
去幼儿园接送时，张晚韵一手一个小朋友。
两个小朋友衣着风格完全不同，顾准穿着黑色的羽绒服, 浑身上下就黑白两个色, 酷酷的小帅哥一枚。
江鹿穿着鹅黄色的羽绒服，帽子周围有一圈蓬松的白毛毛, 衬得小孩肌肤白皙如玉, 下身是浅蓝色的加绒牛仔裤, 裸色的雪地靴, 腰间还斜跨了一个彩色针织小书包，胸上还贴了朵剪纸的大红花。
总之, 和顾准一对比, 江鹿小朋友穿戴五颜六色。
“鹿鹿今天这么棒啊, 居然得到了老师的小红花。”张晚韵极为捧场地夸他。
江鹿紧紧拽着张阿姨的手, 雪地靴踩在绵软的雪地里, 留下一串串小脚印。
“嘿嘿, 鹿鹿超级棒，老师夸我心灵手巧。”江鹿抬手挺胸, 那走姿比大公鸡都还要雄赳赳气昂昂。
今天下午有一节锻炼动手能力的折纸课，江鹿挑战了难度很高的兔子月亮灯。
折纸图形书上面步骤方法极复杂, 好多字江鹿都还不认识，遇到不会的字，他就问老师。
老师耐心地讲解，但小朋友太多了, 老师忙不过来。
后面, 江鹿的老师就变成了顾准。
差不多大的年龄, 顾准认识许多生僻字, 江鹿对他又惊讶又崇拜，越来越觉得顾准哥哥厉害，学识渊博。
按照说明书上的详细步骤，江鹿细心缓慢地折纸。
班上好多小朋友折的都是比较简单的小船、纸飞机，他的兔子月亮灯自然就脱颖而出。
老师夸他太优秀了，就奖励他小红花。
小红花都是老师上课前就提前准备的折纸小红花，这种小红花拿回家可以放起来保存好久，江鹿佩戴上小红花后，好多小朋友都围过去用星星眼看着他，他们还用零食和江鹿换小红花，江鹿都一一拒绝了。
老师亲手给他戴的小红花，多么值得骄傲的荣誉啊。
他才不会因为甜甜的草莓糖，就把小红花送出去。
“儿子，你呢？你折纸没有得到小红花吗？”张晚韵着实好奇。
以她对儿子的了解，动手能力那么强的顾准肯定也能折纸拿小红花。
要知道，顾准这个年纪在家里早就开始玩乐高和拆电脑了。
有时候，张晚韵都会怀疑自己的儿子是小说里描写的那种天才黑客宝宝。
好在顾准玩电脑的技巧还停留在打字和鼓捣一些办公软件。
“我也有。”顾准抿唇轻声道。
他的声音清越干净，吐字清晰，像冬日里立挺的枯枝干脆。
“妈妈怎么没看见你的小红花呢？”张晚韵更加好奇了。
江鹿小朋友也用一双充满好奇的琥珀色眼眸定定地看着顾准。
“对呀，哥哥怎么不戴小红花？”
还能是什么原因，当然是觉得戴小红花土里土气还尴尬，顾准就没让老师给他戴。
脑中这样想着，顾准的视线放在了江鹿奶白的脸蛋上。
胸口鲜艳的红衬得江鹿五官精致又漂亮，在白雪皑皑的冬日里，江鹿的眉眼生动又明亮。
他戴着小红花就很漂亮。
完全不符合顾准对“戴上小红花很土”的印象，可让他自己戴，顾准还是无法接受。
他拿出放在口袋里的小红花，给了张晚韵。
“不是下了雪，现在戴的话，小红花会湿。”顾准胡乱扯了个理由。
要是实话实说，说戴小红花幼稚无聊，江鹿眼眶里的泪水估计又要打转了。
“原来是这样！”张晚韵心想他儿子还真细心，“雪花沾到小红花上，小红花就被水打湿了，形状肯定没一开始好看了。”
张晚韵抱着两个小孩子上车。
江鹿想着张阿姨的话，低头一看，眼神怔愣了。
小红花是红色的纸材料，雪花一化，纸面好几处都被浸泡湿润了，不仅如此，有水的地方还褪色了，远没有刚拿到手里时那么鲜艳。
“枯萎了……”
江鹿小嘴一瘪，想到回到别墅区还要走那么长一段时间，天又下着雪。
江鹿眼眶都湿润了，他费劲地想要解开胸口的小红花收起来。
小红花后面一个金色的小别针，江鹿花了点时间才解开，嘟着嘴巴闷闷不乐。
顾准瞥见，低声问他怎么把小红花取下来了。
江鹿忍住了哭，红着眼睛说：“我没有保护好小红花，被雪花打湿了。”
“也不好看了……”
前排张晚韵听见，手伸到后面，让江鹿接糖果，她软声安慰着小红花是老师给大家的奖励，回家拿吹风机吹干就又好看了。
江鹿点点头：“谢谢张阿姨，你真好。”
江鹿收下糖，也没剥开糖纸吃糖。
此时此刻，他还因为小红花脏了情绪低落，没有心情吃糖。
半晌片刻后，顾准让张晚韵把他的小红花给他。
顾准接过了花，打开小别针，凑过去把它佩戴在了江鹿的胸口。
“这个给你戴，新的小红花。”顾准低垂着头。
发丝蹭过江鹿的额头，痒痒的。
江鹿都还没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小红花，怔愣了好久，他低声嘟囔：“可是这个是你的花花。”
“我和你交换。”顾准接过江鹿手里那朵被淋湿的小红花，放到了口袋里。
前排，张晚韵从车内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幕，微微一笑。
“可是……”江鹿还想说点儿什么。
“其实刚才我就想，你的小红花要是淋湿了，我就给你我的。”
顾准微笑道，“就这样吧，你戴着小红花很好看。”
原来顾准哥哥早就想到雪花飘落会湿润小红花，才把它放在口袋里，还和他换，很早就考虑到了他。
江鹿眼尾泛红，摸了摸小红花，心里暖洋洋的。
“好，那我就收下小花花了。”江鹿扬起笑脸。
顾准“嗯”了声，唇角勾起很小的幅度，脸颊忽地感觉到一片柔软。
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蜂蜜牛奶味。
顾准知道，这是江鹿平时用的沐浴露，为了欢迎江鹿在家里住，张晚韵还去超市特意买了同款的沐浴露。
江鹿亲了他一下，软乎乎的，香香的。
“顾准哥哥，谢谢你。”
“你真的好聪明，早就想到我的花花会被淋湿吧，自己不戴小红花，特意留给我，你对我真好。”
江鹿把张阿姨给他的糖送给了顾准：“这个你吃。”
张晚韵看着兄友弟恭的画面，忍不住轻笑。
回到家里，因为小红花的事情，江鹿特别殷勤，围绕着顾准跑来跑去。
顾准要喝水，江鹿就拿起玻璃杯去厨房接果汁。
顾准要换衣服，江鹿蹬蹬蹬地跑到衣帽间，翻出他要穿的衣服。
吃完饭的时候，江鹿还起身给顾准舀鸡汤，鸡汤热气腾腾，冒着白茫茫的香气，江鹿捧着，指腹微微发烫，放下碗时，江鹿连忙吹了吹自己的手。
“哥哥，你喝。”江鹿笑着说。
顾林森给江鹿挑了个鸡腿：“鹿鹿真有礼貌。”
受到夸奖的江鹿洋溢着笑容，又起身给张晚韵和顾林森舀鸡汤。
吃完饭到了平时看电视的时间，这两天，张晚韵都会调出江鹿喜欢看的动画片，顾准则拿着平板看新闻联播。
“张阿姨，看新闻频道！”江鹿眼睛亮晶晶的。
“咦？鹿鹿今天不看笨笨熊了吗？”张晚韵惊讶道。
“嗯嗯，今天我要陪着哥哥一起看新闻。”江鹿说。
顾准心里泛起涟漪，都做得这么明显了，他哪里会不知道，江鹿就是因为今天的小红花才一直这么殷勤地照顾他。
“不用，还是看动画片吧，我用这个看就好。”顾准扬了扬手中的平板。
江鹿却很坚持。
张晚韵自然依照小客人的想法，换到新闻频道。
电视机里正播放着时事政治，江鹿明明听不懂，却还是乖乖坐在顾准旁边，他拿起一个苹果，用刮刀削苹果皮，最后又把苹果递给了顾准。
“哥哥，吃苹果。”江鹿说。
顾准抿了下唇，看了眼江鹿胸口的小红花，他接过苹果，并没有咬。
“唔？”江鹿发出好奇的疑问。
顾准张唇：“其实……你不用这样。”
江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顾准。
顾准舔了下唇，说：“我刚才不戴小红花，就是觉得戴着太幼稚，不好看就没戴。”
“刚好你的小红花弄湿了，反正我也不想要，才给你。”
“所以，你不用像现在这样忙前忙后。”
他不要的东西给江鹿，江鹿估计还以为小红花对顾准来说，同样珍贵。
一大番话，江鹿理解了好久，他小声小气地说：“小红花不幼稚呀，很好看哒。”
听闻，顾准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容，江鹿好像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正想要解释——
“那哥哥给我小红花是看见我的小红花湿了，我不开心，就给我了吗？”
顾准顿了下：“确实是那样。”
“那哥哥对我就是好呀，不管小红花幼不幼稚。”江鹿抬了抬顾准的手，“哥哥快吃苹果，苹果都变黄啦。”
“这叫氧化。”顾准笑着，啃了一口苹果。
“什么养花？”江鹿晕了。
顾准边吃边吃，脆苹果被咬得咔吱咔吱地响，江鹿咽了咽口水，奶声奶气地说：“哥哥，鹿鹿也要吃苹果。”
江鹿凑过去，一只手撑在顾准的腿上，顾准见状，伸出苹果：“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江鹿就着顾准的手，大大地咬了一口。
晚上睡觉前，两个小孩都要洗澡。
在今天之前，顾准每次都是一个人洗澡，虽然有时候张晚韵都提议，反正都要洗澡，两个小孩子就一起洗澡啊，还能一起玩泡泡。
——都被顾准拒绝了。
虽然顾准也很喜欢江鹿弟弟，可要让他和江鹿一起洗澡，还是有些不适应。
当然，顾准早都不会幼稚地玩泡泡了。
当听到顾准问今天要不要一起泡澡时，江鹿和张晚韵都瞪大了眼睛，就连顾林森也意外。
顾准被父母看得面色微红，故作冷静道：“不行吗？反正都是男生。”
张晚韵和顾林森对视一眼：“也不是……不行。”
江鹿兴冲冲地说：“耶耶耶！”
……
白茫茫的雾气里，浴缸里满是温热的水。
水面上还漂浮着嫩黄的小鸭子，江鹿一捏，小鸭子还喷出水，弄了顾准一脸。
江鹿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哥哥，水。”
顾准突然就有点儿后悔和江鹿一起洗澡，他用手抹干净脸上的水，把小黄鸭灌满水，拿起就往江鹿脸上淋，同时还挠江鹿的痒痒肉。
“哥哥、顾准哥哥！痒！”江鹿边说边笑，脸蛋红扑扑的，湿漉漉的额发贴着额角，可爱又顽皮。
“谁让你用小鸭子喷我。”顾准严肃道。
江鹿瘪瘪嘴：“因为……好玩。”
“啪叽——”一声。
顾准拍了拍江鹿的屁股。
江鹿脸蛋通红，妈妈都只有在他犯了很大的错时才打他的屁股！
奇耻大辱！
“我也要打回来！”江鹿都不管身上的绵密泡泡了，起身打顾准。
平时还算稳重的顾准此刻也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和江鹿一起打闹。
浴缸的水哗啦啦地流到了地面，闹出一片响声。
还在外面等着的张晚韵听见小孩子的笑声，明亮的黑眸浮现明晃晃的笑意。
这样的顾准才算是小孩子呀。
……
洗得干干净净，江鹿穿好软乎乎的皮卡丘睡衣，爬进顾准的被窝里。
“暖的。”江鹿晃了晃帽子上的耳朵，一个劲地往顾准热乎乎的怀里钻。
“再挤我就掉下去了。”顾准扯了下江鹿的皮卡丘尾巴，语气颇为无奈。
明明是差不多的年龄，顾准显然已经成为了照顾江鹿的大哥哥。
“掉下去的话，我会抱住你哒。”江鹿发誓。
“就凭你这么细的胳膊吗？你连熊都抱不起来。”顾准戳了戳江鹿细细的胳膊。
江鹿怒瞪着他：“抱得起，抱得起，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都没等顾准说话，江鹿就掀开被子起身穿上拖鞋，把放在客房里的小熊捞回来。
他小小一只，背着熊，玩偶熊都要把江鹿压倒了。
玩偶熊的两条腿都拖到了地上，充当抹布。上次有顾准一起帮忙背，才只有熊掌脏了。
见江鹿背得那么吃力和辛苦，顾准起身。
江鹿涨红着脸，拒绝他：“哥哥你躺回去，我自己能行。”
他一定要证明一下，自己力气超大！
顾准只好坐回去，眼睁睁地看着脏了玩具熊又要上他的床。
“商量一下，能不能就把熊放在地上。”
江鹿眼神呆滞，也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大熊。
“不行吗？”顾准说。
江鹿重重地点头。
“可是它很脏。”
江鹿连忙拍拍熊熊的屁股和大长腿：“不脏，鹿鹿都拍干净了。”
顾准还想再劝说一下，可看见江鹿水汪汪饱含着期待的眼神，顾准就有点儿说不出口了。
半晌，顾准迟疑地说：“不然……把它放在你那边。”
江鹿吭哧吭哧点头，把熊放到了床边，又爬到顾准和熊的中间躺着。
顾准一张床都要被塞满了，以前一个人睡的时候，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热闹的一天。
“嘿嘿。”
江鹿蹭了蹭顾准的腿，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顾准像往常一样关了灯，黑暗之中，他刚躺下，脸颊又被羽毛轻软一样的触感拂过。
轻轻的吻，带着蜂蜜牛奶味。
他的脸颊还被江鹿的卷发蹭过，微痒。
“谢谢顾准哥哥，好喜欢你哦。”江鹿表达着喜欢。
灯光暗下，迎着微弱的户外路灯光线，江鹿的双眸被照得澄澈又明亮。
“喜欢就喜欢，乱亲什么。”顾准揉揉江鹿的脑袋，像揉小狗一样。
“可妈妈说可以用亲亲表达喜欢呀。”
江鹿奋起直追道，“说起来，我都亲了张阿姨和哥哥好多次了。”
“张阿姨和顾叔叔也有亲过我，顾准哥哥都没亲过我。”
“顾准哥哥不喜欢鹿鹿吗？”
顾准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又听见江鹿自言自语道：“顾准哥哥就是喜欢鹿鹿，鹿鹿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
“…………”
顾准顿时语塞，良久他才回神：“最可爱还不知道，反正是最臭美的。”
江鹿鼓了鼓脸颊，觉得此刻的顾准哥哥好烦。
他气呼呼地去挠顾准的痒痒肉。
没几下，顾准就求饶了。
夜深人静，窗外冬雪簌簌地飘落。
天气太冷了，尽管室内开了暖气，江鹿还是循着热源，想要和顾准哥哥一起睡觉。
卷翘的浅栗色头发胡乱地蹭过来蹭过去，跟个小黏包似的，抱着顾准都不放手了。
“所以，你又不抱熊，刚才还那么坚持要和熊一起睡？”
顾准刻意放轻声音，和江鹿说悄悄话。
江鹿紧紧地抱着顾准，汲取男生身上的热意，用屁股怼了怼身后的小熊。
耳朵有点儿红。
他好像还真抛弃了小熊。
过了好一会儿，江鹿才热着脸说：“略略略，我就要和熊熊一起睡。”
顾准：“…………”
可以。
他像揉面团一样使劲捏江鹿的脸蛋，确实够软，软得顾准爱不释手。
江鹿被捏得呜呜呜哭，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求饶：“顾准哥哥，脸脸，疼……我明天要告诉张阿姨，你欺负我！”
“嗯。”
顾准漫不经心道，“告就告，我妈肯定向着我。”
江鹿瞳孔震惊：对哦！！！
“呜呜呜呜～呜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