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涌向操场,天色微亮的校园里,一片军绿色海洋。
因为腰带的事情,江鹿和顾准出发得比较晚。
还以为会赶不上集合,见其他新生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们心情稍稍放松。
在前面快走的顾准发现江鹿掉队,在原地停下,扭头看他。
只见少年微微垂着头,唇角紧紧地抿着,一脸严肃。
就像是在认真地想什么。
顾准轻轻地喊了声:“江鹿,教官们已经到操场了。”
言外之意,是提醒江鹿抓紧时间。
决定要掰弯直男做个坏蛋的江鹿抬眸回神,加快脚步跟上。
顾准:“想什么那么认真?”
他长得高,江鹿看他的时候,需要微微抬起头,他轻眨眼睫,琥珀色眼睛很漂亮,眼角微垂,透着单纯和无辜感。
江鹿:“没想什么啊,就是出神了。”
顾准轻点下巴:“嗯,好。”
江鹿心里却在想:说出来吓不死你!
他用余光看着顾准的侧脸,脸色微微发烫。
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什么坏事的江鹿,一想到自己就要对顾准这种优秀青年下手,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
呜呜,良心备受谴责啊。
要不然再处处一个月,要是他还是这么喜欢顾准的话,就……试试?
万一顾准恰好也是Gay呢,虽然这种几率和中彩票差不多。
第一次喜欢上人,还是一个男生。
追人的难度直接拔高。
江鹿也没胡思乱想太久,和教官见面的第一个清晨,教官就拿出他的威严,简单的自我介绍结束,军训生就被他赶上了红色橡胶跑道。
军训队伍按照班级和身高排列,江鹿在前面,看不见其他三位舍友。
三圈慢跑下来,江鹿腿软得不行,差点直接给教官跪下了。
他待在原地直喘气,白皙的脸蛋染上绯红,弓着腰,细细的手腕撑在膝盖上。
张挺、周舟和顾准走过来。
张挺和周舟体格很不错,三圈慢跑下来只是微微喘着气。
见江鹿累成这样,他俩嘻嘻哈哈地打趣:“小鹿,你这有点虚啊,接下来半个月你怎么办。”
周舟:“我刚才听他们说,带我们的教官是最严厉的。”
江鹿缓了好几口气才抬起眼睛看他们。
三圈对他们三个来说游刃有余,特别是顾准,额头都没什么汗,像是才散完步。
江鹿有点惊讶。
顾准身体素质这么好吗?也看不出来啊。
比起张挺和周舟,顾准的腿和胳膊都要修长许多。
不过在公交车上顾准单手钳住罪犯的手腕,这么一想,顾准跑三圈一点不累好像也很正常。
正想着,眼前递过来一张手帕纸。
顾准嗓音微凉:“擦擦。”
江鹿热着脸接过,轻声说谢谢。
他努力控制呼吸节奏,让自己没那么狼狈点。
“小鹿你这样不行啊,多吃点饭。”张挺大家长的模样,拍拍江鹿的肩膀。
江鹿:“……”
到了食堂,江鹿买好早饭,其他三位舍友已经入座,顾准旁边还剩一个空位。
江鹿雀跃地走过去,脚下却一滑,整个人直接往前倒,以一种狼狈的姿势撑在空位上,一抬头就对上顾准微微错愕的眼睛。
顾准反应了两秒,只能放下剥好壳的水煮蛋,一边扶江鹿一边问:“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张挺和周舟哈哈大笑的声音。
周围其他新生也在看,江鹿一张脸红透了:“……”
救命。
为什么他老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
在顾准过去十八年的人生里,并没有接触过像江鹿这样冒失性格的人。
想起前几次各种意外,顾准思忖片刻后,对坐好的江鹿说:“上午也差点踩空了,平时多注意点,要是不小心摔骨折,会很麻烦。”
江鹿细白的指尖捏着软乎乎的大馒头,怔怔地看着顾准。
紧跟着,一张脸瞬间爆红。
他羞得都快将脑袋埋到桌子里,说:“……好。”
顾准瞥了眼少年烫红的耳朵,接下来的早餐时间里,见江鹿一句话都不说,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说那种话。
江鹿吃饭很慢,其他三人都吃完了,他的馒头还剩一大半。
他起身说:“我拿回宿舍再吃。”
回到宿舍,顾准看着坐在位置上啃馒头的江鹿,几次反复张唇,欲言又止。
想着要不要因为食堂那番话说句抱歉。
他兴许无意间冒犯到人。
毕竟有的人性格如此,这种很小的事情,单独拎出来说可能太过严肃。
只不过没等顾准找到合适时间,军训的集合声又响起。
一行人只能收拾东西下楼。
——
盛夏烈日,江鹿挺直脊背站军姿。
教官在方阵周围来回巡逻,和传言里一样,分配到他们队伍的教官极其严格。
其他教官带着学生在树荫里站军姿。
他们队伍站在烈日下,个个汗流浃背,双腿也僵硬得不行。
连续几日高强度的训练,尽管顾准就站在旁边,江鹿也无暇再想什么情情爱爱。
全部精力都被迫放在军训上。
江鹿身体素质一般,每天腰酸背痛,白皙的皮肤也尤为敏感,根本经不住晒。
部分人晒太阳会变黑,江鹿后颈连着颈侧红了一片,像被晒伤了。
随着教官一声令下,快要晕过去的江鹿托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到树荫下休息。
休息期间,有不少女孩子过来要微信。
江鹿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木着一张脸打开二维码随她们扫。
顾准见他状态实在不好,拎着常温的电解质水递到他面前。
“喝点这个缓缓。”顾准低着头说。
江鹿恹恹地看着他,语气是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软:“我想喝冰的……”
少年嘟着唇,唇角略往下压,看上去有点委屈。
他坐在路沿上,脚抵在橡胶跑道上,露出的脚踝很细。
顾准顿了下,声音不自觉放轻了点,耐心地解释:“才训练那么久,喝冰的伤胃,对身体不好,将就一下?”
“啊……”江鹿下意识拖长声音表达自己的情绪。
靠在铁丝网上的张挺走过来,大手揉了把江鹿的软发。
刚才军训的时候,他站在后面,看着前排江鹿笼罩着金灿阳光的浅栗色头发,就想这样抓着试试手感。
还挺舒服。
江鹿被揉脑袋揉得有点懵,扭头抬眸看张挺。
张挺咧嘴笑着说:“小鹿你还挺娇气啊,老三都放软声音哄你了。”
江鹿眨眨眼。
娇气?顾准哄他?
他扭头重新看顾准,回想刚才的画面,后知后觉意识到,顾准好像是在哄自己。
一时间,江鹿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接过电解质水。
“谢谢。”他一接过水,发现顾准贴心到把瓶盖都拧开了。
“你提前把盖子拧开了……”
因为军训太累没时间沉浸在恋爱心思中的江鹿,心脏再一次因为顾准的小细节怦怦直跳。
顾准不以为意:“嗯,毕竟你看上去很累。”
江鹿小口小口抿着水,唇色被润得光亮。
“还是很谢谢你……”
站在他面前的顾准低垂眼帘,眉眼深邃,薄唇微抿。
漆黑的瞳色没什么情绪,显得有些冷,可给到江鹿的照顾又很细心。
江鹿感受着胸腔里的跳动,愈发觉得,他对顾准好像不仅仅是见色起意了。
短短几天相处,顾准和另外两位舍友都很照顾他。
江鹿情绪更失落了,顾准这么好,把他掰弯的话,也□□将仇报了。
呜呜,难道第一次心动注定无疾而终?
江鹿眼睛都红了,心情看上去更加不好。
休息时间快结束,顾准以为江鹿是因为接下来又要训练才这么失魂落魄。
“实在难受的话……”
顾准想到蒋羿泽在军训时假装中暑去医务室休息小半天的事情。
蒋羿泽在微信里炫耀自己的小计谋,对于这种行为,顾准自然不支持不提倡。
不过……
顾准回想起这几天江鹿每天早起都在喊腰酸背疼,皮肤也晒得这么红。
蒋羿泽一米八的大高个逃避军训,在他看来是有点不好。
换成江鹿的话,好像就没那么不好。
顾准都快要这样说,忽地又清醒,顿时很惊讶自己会这么想。
“实在难受?”江鹿懵懂地问他,“就请假吗?教官肯定不同意。”
再说了,他确实难受,可也死不了人。
早知道军训累成这样,他在暑假里就应该多听爸爸的话每天锻炼身体。
江爸爸开了家小公司,平时忙,但很注重身体保养。
四十几岁的人身体素质比江鹿还要好。
家里也有独立的健身室,江鹿就没踏进去一次。
每天江爸爸喊他锻炼,总会被江鹿的撒娇攻势搪塞过去。
面对懒懒的儿子,江爸爸无可奈何。
只能丢下一句:“白长这么高,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以后都抱不起女孩子,丢不丢人啊。”
江鹿裹着薄被,舒服地赖在床上哼唧哼唧,完全不听江爸爸的屁话。
“就……别逞强,小心中暑。”顾准改口。
江鹿听话地点点头:“好,我会注意的。”
又是一轮扎实且残酷的训练,一套军体拳下来,江鹿都要歇菜了。
累得不行,但教官并没有心软,又让他们站军姿。
二十分钟过去。
对着烈日晒的江鹿只觉得脸颊超级烫,唇瓣干涩,喉咙也渴得不行。
胃里泛起一股子恶心。
头晕眼花了一阵,江鹿想起顾准的话,下意识扭头看他。
他一动,就被眼尖的教官发现:“那个男生——”
江鹿眼前直接黑了,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
倒下前,隐约看见顾准微微睁大的黑眸。
耳边是教官的担心:“同学,你没事吧?”
紧跟着,江鹿摔到一个结实温热的怀抱里。
抱着他的人肩背宽阔,遮挡住直射过来的光线。
江鹿被包裹在清冽好闻的木质香里。
他虚虚地睁开眼睛,顾准紧蹙眉间看着他:“中暑了?”
江鹿难受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下一秒就被揽腰抱起。
“教官,他可能中暑了,我带他去校医务室看看。”
教官担忧:“好,要是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一下。”
江鹿被抱起来,膝盖弯着低垂,是很传统的公主抱。
“抓紧点。”顾准怕他掉下去。
江鹿费力地搂住顾准的脖子。
真的不是他占顾准便宜……
江鹿身体还难受着,心情却很开心到晕眩。
操场到校医务室的距离并不算近。
走到后面,江鹿瞥见顾准额间冒出的薄汗,他的下颌和颈侧因为用力绷得紧紧的。
缓了片刻,江鹿好受很多。
于是轻声说:“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顾准都没低头,只是看着几十米远的目的地,淡声说:“就剩一点路,没必要浪费时间。”
期间,江鹿直直地看着顾准线条锋利的喉结,整颗心脏都很不争气地狂跳。
这样的视角,顾准也发现不了,江鹿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
贪恋且享受着这样的时光。
被放到单人病床上的那一刻,江鹿还很不知羞耻地想:这么快就到了?
医生简单地给他看了下,听诊他的心跳,说:“心率这么快?脸也好红。”
“我给你拿点药,你躺在这里歇一会儿。”
医生转身去开药,顾准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江鹿。
顾准:“那我先回去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江鹿乖巧地点头,有点不舍地看着顾准离开。
吃了药,恶心的感觉好受许多,就是脑袋还有点晕。
医生坐在外面工作,江鹿抬头看天花板,电风扇吹出的风都是热的。
想到二话不说抱起他的顾准……
“他这么好。”
“掰弯他也太不是人了。”
呜呜,江鹿觉得自己还是失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