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的风似乎格外喧嚣, 秃鹫与苍鹰等众多猛禽在天空中徘徊,漆黑夜色遮掩不住它们一遍遍飞翔来回的身影。
几十上百只的猛禽在冰天雪地中显露出身形,大家伙们少见地聚集到一处, 执着地在各处林区上空徘徊,一次次地飞过。
猛禽们一路跟随江虎等人留下的痕迹向前飞去, 飞行时,发出一声声或高亢或尖锐或嘶哑或好听的鸣叫声。
穿越了数个林区, 一只只猛禽震动翅膀,身影在天空各处遥相呼应,细细碎碎的鸣叫声中似乎掺杂了人类听不懂的情感与信息。
一声声鸣叫碰撞着融合着形成了声浪, 在风声的传送下不断向远处辐射出去。
睡在山洞中的江虎二人被吵得烦躁, 可是往外头看,又看不见什么。
只是觉得今晚风声格外喧嚣,而且,遥远风声里好似混着乌鸦的啼叫声, 更是惹人厌恶。
他们重新睡下,没放在心上,数个林区管护站的值班人员却被这一声声尖锐猛禽等鸣叫声吵醒。
值班员懵逼地拿起手电筒,走出门去。
“我的天。”
16号林区管护站的值班员是个老护林员了, 他将手电筒灯光遥遥照向远处。
闪烁星子的夜空中, 一只又一只漆黑秃鹫成群环绕, 集结成队伍,自北向南飞来。
秃鹫鸣叫声嘶哑难听,它们混在一起, 庞大的体型模样很是惊人。
即便是黑夜也好似铺天盖地, 鸣叫声透出一股子阴冷。
老巡护员有点冷, 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衣襟, 往后退来。
连手电筒的灯光也往下方压了压,好似是打扰这群从管护站上空经过的猛禽。
“今儿个是怎么了?大冬天的,你们真爱动弹。”
这两年北省不少地方有猛禽出现。
成百上千,甚至会有上万只猛禽盘旋,结着队形,形成鹰柱甚至是鹰河的壮观景象。
乍一看很吓人,但其实这些猛禽队伍是在迁徙途中形成的。
平时也就在九月十月能撞上这种壮观景象。
可时间不对头啊!
现在都快上十二月了,冰天雪地,你们往哪迁徙?!
还有,秃鹫们最近这么爱动弹?!
老护林员嘀嘀咕咕,有点懵。
就在他冒着寒风盯着那群猛禽的时候,手机滴滴滴响了起来,是其他管护站值班员发来的消息。
“我头顶出现了一大群乌鸦,来回转悠。别说他们还挺聪明,冻得冷了就落进我院子取暖。”
“回温了就飞出去,这会子又落下来,简直把我这当成暖炉了。”
“我的妈呀,这群大家伙一只跟着一只,铺天盖地都数不过来有多少。现在都不敢出门,怕这群乌鸦把我当成好欺负的顺嘴啄两口。”
“你那也有?哎哟,我这儿是群秃鹫,几十只呢!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只秃鹫,还聚集在一起到处溜达。”
“……”
三号林区、六号林区、九号林区、十九号林区管护站值班员一个接着一个的冒头,不约而同说自己发现成群结队的猛禽飞过天空。
有的发现猛禽落在了附近林区上空,有的则是发现猛禽成群路过,不断发出鸟鸣声。
“太难受了,这些大家伙叫得我都睡不好。”
“那架势忒吓人了。”
猛禽们飞翔在天空中,偶尔才会发出一声清越高亢的鸣叫,秃鹫只有落地的时候才会发出声音。
总而言之,这群猛禽平时可不是爱叫的。
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个赛一个喊着高音?
那一声接着一声,一声连着一声,好似形成了协奏曲。
这群大家伙反常极了,跟平时撞见的小家雀似的,喊得那叫一个欢快。
“感觉不对头。”
“不对头加一。”
“……”
“行了吧,就算它们不对头咱也不知道原因啊,还是早点睡觉。”
“我这儿咋没瞅见呢?”
“没瞅见,要是我能撞上就好了。”
没撞上猛禽经过的值班员嘀咕着。
群里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猜测原因。
不是大家不想睡,实在是太吵。
吵得根本不像是平时的林区,跟菜场一样。
外头猛禽鸣叫声连成了协奏曲,好似还有些动物也被吵醒,跟着一起叫起来。
“别提了,我附近有鹿群,鹿叫声跟鸟叫声混成了一块,这两群家伙并一块儿来大合奏,吵得我都神经衰弱了。”
“……”
值班员们讨论着猛禽异常的,消失了半个小时要睡觉的七号林区值班员又冒头了。
“哭.jpg”
“刚才差点吓得我心脏病突发,睡不着了我去。你们那只是鹿叫鹰啼,我这可是狼啸。”
其他人:““!!!”
7号林区的值班员年纪很轻,才20多岁。
他抖抖嗦嗦的把脑袋压在玻璃窗下,只伸出了一只手,卡在玻璃窗边上录像。
连呼吸都放的很轻,生怕被狼群发现。
“来来来,给你们看看吓死人的大场面。”
每个林区的管护站建立有不同目的,都是为了林区内的常驻动物们服务。
管护站所处位置不同,功能性也各有偏重。
7号林区内动物相较于其他林区海拔位置高,猛兽数量较少,生活的更多是中小型哺乳动物。
比如猞猁、雪兔、紫貂、赤狐之类的。
7号林区很少有猛兽徘徊,这里有蹄类动物的出现频率也很低。
他们这会有东北豹溜达路过,狼群身影少见,东北虎更是从来不曾出现过。
所以,狼群突然出现着实惊住了值班员。
摇晃的镜头模糊不清,但那丛林中一闪一闪的幽绿色狼目相当渗人。
手机拍摄向它们一头接着一头拱出丛林,向更远处奔去的背影。
大家伙们似乎已经有了目标方向,急匆匆往北方而去。
“这群灰狼要去哪儿?”
灰狼真的在赶路,在急速地奔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视频中,狼王似乎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往镜头方向看了眼。
幽绿色狼闪烁着光,却很快离去,不曾有丁点儿停留。
“附近也没它们喜欢的猎物啊。怎么突然跑到这来?”
“狼本来就是夜行动物,大半夜的赶路不是很正常吗?”
“这也算正常?!这群狼咆哮声都跟乌鸦混在一块儿了,甚至我还看见它们在跟着乌鸦跑,你觉得很正常?!”
明眼人一看都是不正常的!
“不会是要地震了吧?!”有值班员惊了一下子。
动物反应如此反常,这架势……该不会是灾害来临了?!
“云山山区的新闻你们有没有看过?!”
“知道,乌鸦提前示警,好多动物四处奔逃,附近村民们因此逃过一劫嘛。”
“对呀,你们看多像!乌鸦来回徘徊着叫,还有那秃鹫……”
“要不跟管理处那边报告下,大家伙别在屋里睡了,先在院子里避一避。”
“吕叔,我咋办?”
这外头都是狼群!
疯跑的毛茸茸一头接着一头的,它们现在还没有停下来的架势。
它跑到院子里去,万一有狼看见夜宵回过头来给他一口,岂不是要完蛋?!
“你就时时刻刻警醒着,地震了就赶紧往外跑,大家伙今晚都别睡了,互相提醒着点。”
老护林员吕一栋郑重其事强调了三遍:“我在山上长大,当了几十年护林员,从来没见过动物如此反常,大家伙都注意些。我跟管理处打电话,调无人机过去看看。”
林区突然闹出了一堆幺蛾子,聚集起来的灰狼狼群突然消失,盗猎者还在军区医院抢救,生死不知。
梁处长加班到了深夜都没离去,他忙得焦头烂额,刚才还在跟森林公安的程队长通电话。
程毅话里话外在打听巡护员里特别厉害的人物,比如跟动物们交流沟通很频繁顺畅的那种人才。
虽然话里话外有奉承赞美的意思,可梁处长能坐到这个位置,哪听不出来对方的画外音。
马家屯东边那偏僻屋子的情况年主任已经就跟他报告过了,案子的大概情况梁鹏很清楚。
程毅这是怀疑有巡护员暗中动了手脚,带着东北虎偷偷下山,上门去解决了那个盗猎者。
还怀疑他在故意包庇呢。
梁鹏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打着哈哈哈的接受赞美:“程同志,我们这儿是正规巡护员,不是驯兽师。就算发现了盗猎者痕迹,那肯定也是要向你们报告的,哪会自己动手?!”
“您也知道,咱这林子里的东北虎可都是纯野生的。还沟通感情呢,那人撞上去都成它午餐了,去跟它肠胃沟通感情?”
“您可别再跟我提这茬了,再说了,那屋子里动物来回都有脚印,人进去铁定也得留下脚印吧?!”
所以,这铁定就是个巧合。
笼子咋回事还得问宋奇,咱就别搁这胡思乱想了。
有那功夫,您还不如想想怎么抓剩下两个盗猎的呢。
程毅语气悠悠:“万一他是坐着东北虎进去的呢?”
梁鹏:“……”
“梁处长,您可别蒙我,咱这儿得提供真实线索,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查出来的。”
梁鹏又好气又好笑:“……行,那您查!”
“骑东北虎?你咋不说巡护员能上天?!”
梁鹏挂了电话嘀咕,这程毅程队长不应该去当公安队长,他应该去写剧本拍电视!
想象力这么丰富,你行你就去!
照梁鹏的想法,那盗猎者就是活该。
他们这些巡护员都很清楚,大部分动物被打了被猎了那都是认栽吃亏。
宋老二那几个家伙得干了多缺德带冒烟的事才会碰上这种事情。
大半个山头的狼啊,都记恨他们。
连边境线附近的狼都被绕过去了,他们怕是个越境团伙……等等,越境团伙?!
梁处长突然一激灵,仔细回想今儿个发生的事,想那屋子里积年累月的血迹。
他们这保护区里2万多个摄像头,五六年愣是没拍一个人影,为什么?!
这群家伙就算天天窝在保护区里,可那红外摄像机的镜头是移动的,难不成还能一直盯着?!
再有经验,还能一次没发现?除非他们盯着的动物在视线之外,猎走也不会被很快发现的。
梁鹏越想越觉得脚底生凉气,憋屈死了。
爆炸的怒气直冲脑门,他砰的拍了一下桌子:“混蛋!”
他们巡护员里可能还藏着自己没发现的“人才”!
“狗东西!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我让你下半辈子名声臭大街。”
年主任他们还在讨论灰狼狼群的来源地,还有曾经跑过的地方。
急诊室红灯依旧亮着,倒也有人祈祷宋老二能活下来。
林子里还藏着俩呢,天大地大,雪原广阔,这两人如此熟悉林子里的情形,想藏下来,根本不是问题。
“就怕这两个家伙提前跑了。”
“唉。”
年主任和陆河又去翻之前拍下来的动物爪印,程毅也守在急诊室外,没有离去。
年主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问出蠢问题。
地方太大了,森林公安加上巡护员全撒进林子里也是石沉大海,不可能地毯式搜寻两个盗猎者。
而想要警方再多出人,不可能。
毕竟,这两个家伙没杀人。
盗猎者的罪行在很多人看来罄竹难书,特别是常年跟动物打交道的巡护员和动保圈人士,非常痛恨盗猎者。
可就算你知道有盗猎者来着,想要搜寻缉拿,还是比登天还难。
就如同现在,处境尴尬。
他们罪行不重,不可能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
盗猎者隐藏在林区之中,地形复杂,要用人海战术找也不可能。
所以,即便知道有盗猎者进了林区,巡护员们也没多大欢喜。
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找到……那是另一回事。
陆河盯着急诊室看了,之前觉得宋奇死了就死了,现在又忍不住祈祷这家伙活着。
活着,还能提供点线索啊。
三个多小时过去,急诊室的红灯依旧闪烁。
年主任他们今日经历了太多事情,已经疲惫不堪,大家就窝在休息椅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叮铃铃,叮铃铃——”
年主任冻得打了个哆嗦,迷糊着接起手机:“梁、梁处?”
“给你发了个视频,你看看。”
梁鹏捏着眉心窝在监控室,智能大屏幕上显露出了七八个镜头的画面。
深夜无人,唯有猛禽叫声绵延回荡。
听得人耳膜嗡鸣,后背发凉。
“视频?好的,我马上看一下。”
年主任脑袋还不太清醒,挂断电话后摇摇头,带着困意划拉开通讯软件,发现梁处发过来很多个视频。
突然而至的猛禽厉啸声刹那惊醒了其他人。
“啥声?!”
陆河一激灵,顺着椅子滑到了地上,他懵逼地爬起来左右瞧。
年主任翻动视频的动作越来越快,打开了好几个视频,其他人再次听到了那不断变换的鸟鸣声。
这次,还掺杂了其他兽吼声。
最后一个,乌鸦鸣叫声里混着同样凄惨的狼啸,凄厉双重奏,对面两个森林公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抱着胳臂:“这啥声啊?怎么这么渗人。”
猛禽们的叫声有高亢有低哑,可不跟百鸟似的婉约动听。
混杂在一起的叫声就更渗人了,在以秃鹫和乌鸦鸣叫为基调的鸣叫声里,甚至有一种从恐怖片里走出来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
年主任将画面转给其他巡护员:“但……我好像知道消失的狼去哪里了。”
陆河等人凑过头去重新看了一遍,几个反应快的巡护员脑袋一激灵,目光盯着画面。
灰狼们随着秃鹫鸣叫突然散开、猛禽也跟着离去的场景重现在眼前,大家微微瞪大眼,朦朦胧胧的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想法。
这群灰狼跟着秃鹫跑到了其他林区?!
年主任声音微微低沉:“这是各个管护站值班员们拍下来的,它们已经在管护站附近的林区上空徘徊很久了。”
“猛禽突然聚集起来,不知道是何原因。”年主任心里总觉得跟盗猎者有关,但这话……不好讲。
“该不会是跟云山似的,要地震了吧?!”
“云山那群乌鸦你们知道不?!”
“废话,谁能不知道云山啊。我之前还听站里王教授说,云山有我们不知道的特殊地理原因,在那里蕴养出来的动物就是比其他动物更加聪明,趋利避害的本能要远远高于其他地区的动物。”
“这是不同的地理环境造就的,就跟神农架那边长出白化动物一样。”
“没人叫你得瑟这些!咱这大冬天的,猛禽都抖抖嗦嗦很少出现,从没有像今个一样,漫山遍野乱飞,还不停叫唤。”
“灰狼跟着它们跑,指不定是找其他盗猎者了!我看就是!”
“你还能做点更离谱的白日梦吗?”
眼瞅着巡护员们要吵成一团,年主任冷声抛出个重磅炸弹:“灰狼死咬着宋老二不放,它们仇恨盗猎者,甚至追着直升机跑,为什么又在关键时刻放弃?!”
陆河赞同年主任的意见:“除非有能让它们更加在意的事情出现。”
“对!”
“既然云山乌鸦能预报灾害,那说明鸟类也能跟走兽产生沟通。”
“秃鹫带我们去了盗猎者的屋子,还将两只无人照管的幼鹿丢给了我们……”年主任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今儿个兵荒马乱,他刚才把一件件事情重新捋下来,自己都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
这群动物好像……真的在报复偷猎者。
“主任,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这可能只是巧合。”
“动物不可能会思考,还知道报复盗猎者。反过来追杀他们。”
陆河:“动物总有些我们拍马难及的敏锐感应。不需要思考也可以做到,如果真正地被激怒了,动物也是会隐忍的。”
“很多动物拥有长期记忆,盗猎者或许自己轻易得手扬长而去,但森林中总有动物能观察到他们,甚至记住他们。”
“你看,宋老二不就落到了现在的下场吗?”
巡护员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不管咋样,这群狼总算是跑回核心区了,没在外围晃悠,咱们也能松一口气。”
“你们说,追着灰狼是不是能找到那两个王八蛋?”
“哈,主任跟小陆异想天开,你们还当真了。”
“灰狼可能就是放弃了。”
巡护员们忍不住谈论起撞上的其他动物奇异事,程毅安静听着,若有所思。
猛禽们彻夜加班,管护站的值班巡护员们跟着一起。
他们坚持着一夜没睡,没等到灾难发生。
第二天,大清早,大家伙满眼红血丝,疲惫不堪地骂秃鹫和乌鸦坑爹。
外头天蒙蒙亮。
昨日铺天盖地飞过的猛禽好似只是幻觉。
大地一片雪白,万籁俱寂,偶尔能听到远处的兽吼和鹰啼。
七号管护站的巡护员小心翼翼推开院门,寻着昨日灰狼的踪迹,一路前行。
雪地里留下一长串的爪印,那爪一个叠一个,深深陷进了雪地里,灰狼数量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巡护员打了个寒战,盯着那一路蔓延向前的狼爪爪印,有些担忧。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这片林区里的紫貂和猞猁。
那些小家伙们可是敌不过狼群的呀。
“唉哟对了,前个进山的摄影队是不是还没有出来?!”
“应该没事儿,那只摄影组去的是2号林区,距离咱这儿挺远。”
白蒙蒙的雾气搂着山林,梁处长一夜没睡,又群发条短信,提醒所有巡护员密切注意盗猎者。
23号林区管护站,李茂成焦躁地捏着手机,低着头,表情阴郁。
董文强等人收拾东西,已经准备进山。
“大家注意点儿,尽量不要分散,山里可能会有狼群跑动,管理站已经给咱们送来了麻醉针。”
“真撞上了狼群,千万不要乱跑!”
“知道了,队长。”
“这狼可真奇怪哈,怎么突然满山遍野的乱跑?”
李茂成趁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给江虎二人去了条短信:“你们赶紧离开这里,管护站已经开始搜索你们的痕迹了!”
“老李,走了。”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李茂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巡山路。
与李茂城的忐忑不安不同,被痛醒过来的江虎二人一脸晦气,“咱赶紧走吧,从2号林区那边过去。”
虽然远了点,但2号林区出去就是边陲小镇,非常方便,能迅速找到黑市里的大夫帮忙治伤。
江虎跟王浩德两人盘算了下手边的物资,“我们往偏远地方走,最好选只有中小型动物的地方。”
他们敢深入林区,也是做过调查工作的,甚至清楚哪号林区经常有猛兽路过。
“小心点,问题不大。”
江虎冷笑了声:“咱们对附近摄像头和他们的巡山路线了如指掌,这群家伙真以为能逮到我们?!”
可笑。
巡护员们已经进山,但两个盗猎者却有恃无恐,并不怎么害怕。
他们的想法跟巡护员一样,警察不可能成群进山搜索他们。
想跑,很容易。
相较于人类,盗猎者更忌惮丛林中的猛兽。
他们一路绕开所有红外摄像机,朝着目的地进发。
江虎和王浩德这一路走得很顺利,果然没撞上任何巡护员。
他们还观察了下地形确定自己没迷路后,继续向北走。
白雪覆盖的树从中窜出几只松鼠,红褐色条纹的小家伙们甩着蓬松尾巴。窝在半融化的雪水旁饮水。
圆润灵动的黑色鼠目转动,瞅着江虎二人。
几只松鼠而已,江虎他们都懒得多看,继续向前行走。
他并未注意,松鼠们在见到他后,叽叽喳喳地喊了起来。
这附近已经没有可以走的山路了,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雪中。
“吱吱——”
松鼠们再次发出了清脆的叫声,一只又一只窜出树丛,七八只站在高高低低的树杈上,人立而起。
两只毛绒爪爪垂在胸前,小小的鼠目似好奇盯着他们,又好似是在确认什么的,不断追随着江虎移动。
“吱吱吱吱——”
松鼠们的叫声此起彼伏,再次还吸引来了其他小动物。
树洞有其他松鼠探出脑袋,大半个身体窝在温暖的树洞中,只毛绒小脑袋四下转悠,很快发现了江虎和王浩德。
“吱吱——”这就是经常打死它们,还会迫害动物的盗猎者?
松鼠们很少被逮,就是来瞧个热闹。
毕竟大冬天的,没事干啊。
树丛间冒出来的松鼠们显得相当活跃,在高高低低的树丛间来回晃悠。
江虎看了一眼,只是皱皱眉头。没放在心上。
两人沉默向前走,今儿的天气暖和许多,这让两人前进的路途少了些艰难。
越往前走,越是人迹罕至,甚至连巡护员们的痕迹都很少出现了。
江虎跟王浩德缓了一会儿,走出半个多小时再抬头,居然又头顶发现了松鼠。
松鼠探头探脑,“虎哥你看,那有两只紫貂。”
不仅有紫貂,在前方的丛林间隐隐约约有赤狐一闪而过。
动物们的叫声叽叽喳喳,这里吵闹的好似是夏天,而不是在冰天雪地里。
江虎没去多想,只是本能盘算起紫貂的价钱,很快苦笑了声:“咱俩什么工具都没带,还都受了伤,没法子。”
王浩德视线依依不舍地从紫貂身上滑走,艰难地继续前行,只是越走越觉得今儿个情况不太对。
这雪林之中冒出来的小动物们太多了。
树松鼠即便不冬眠,也只会窝在树洞中,少有冒头出现的时候。
但今天,显露在树丛间来回窜的树松鼠很多。
紫貂、赤狐甚至是黄喉鼬都冒出来了。
一只黄喉貂窜过树丛,光明正大出现时,江虎诧异地转过脑袋。
黄喉貂是极其凶猛的丛林杀手,能够捕捉豹猫乃至于小鹿。
在北省,这家伙可是经常吃紫貂的。
黄喉貂性情凶猛,很是厉害。
极远处的紫貂和赤狐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逃走,只是窜到了更远处。
距离他们颇近的黄猴貂沿着树枝,飞速地向下窜来。
黄喉貂胸部毛色鲜黄,而脑袋和脊背都是黑色,体型和毛色乍一瞧跟黄鼠狼很像,但他们远比黄鼠狼更凶猛强悍。
江虎:“今儿个怎么这么多动物冒出来?”
“咱们还是快走。”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黄喉貂啊……不值钱?
江虎转身欲走,正这么想着,突然眼前一花。
那在树丛间飞快窜过似残影的黄喉貂居然凌空朝他跃了过来。
小家伙直扑他面门,小小的尖锐牙齿显露出了凶性。
獠牙利齿,恶狠狠咬向江虎咽喉。
个混账玩意儿!
就是你们抢走了我的猎物。
黄喉貂身上的皮毛不保暖也不漂亮,经济价值不高,很少有盗猎者对他们动手。
但它们的猎物,经常会有盗猎者动手。
黄喉貂盯上的猎物突然消失这种事,都发生好几回了。
也不知是江虎他们运气太好,还是黄喉貂运气好。
面前这只小家伙性情凶猛的很,就喜欢盯着漂亮看起来皮毛紧实的猎物抓,眼光跟江虎他们贼像。
黄喉貂目睹了好几回江湖他们偷猎动物,而它都晚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己选中的猎物被别人抢走,那叫一个气啊。
板正毛茸茸的小脸,大半面孔覆盖黑色的黄喉貂宛如戴着面具的冰冷杀手,它沿着树枝窜出去的速度,好似闪电。
江虎本能后退,依旧晚了。
嘴唇下巴被狠狠挠了一道,深刻见骨的伤痛得他惨叫出声。
性情凶猛的黄喉貂盯得是江虎喉咙,只是它一口咬住了江虎厚实的围脖,却没有能够咬穿,这给了江虎喘息的机会。
“啊!”
王浩德赶紧冲过去,扑打黄喉貂,拽着它尾巴猛力甩了出去。
“畜牲,滚!”
江虎捂着几乎被挠成两半的下巴,想骂出声,却感觉疼痛剧烈,他只能连连抽气。
王浩德拽着黄喉貂尾巴。想生生摔死他,但这只小家伙极为聪明。
几乎在刹那跟蛇似的回头窜了过来,一口咬住黄浩德虎口,又趁着他吃痛,三两下窜了出去。
瞅着那两只痛哭的两脚兽,黄喉貂得意窜上树干。落在高处,尾巴蓬松的完全炸开,骄傲又得意。
——个混账玩意儿,让你们总是抢我猎物。
——我咬不死你。
江虎和王浩德伤上加伤,狼狈不堪。
幸好天冷温度太低,也降低了疼痛感。
江虎恶狠狠盯着黄喉貂,眼中杀机毕现,黄喉貂并不害怕。继续甩着蓬松的大尾巴发出得意的叫声,甚至昂起了小脑袋。
瞅啥瞅,我就咬你!
咋的了?
江虎和王浩德很想弄死那小玩意儿,可瞅着对面那家伙窜飞快的速度,手头还没有武器,只得继续赶路向前走。
这一退不要紧,正好显露颓势。
强悍的黄喉貂追在他们屁股后头,不断偷袭,气得两人几乎暴走。
江虎忍无可忍,终于掏出了匕首。
他们一转头,却见黄喉貂停留在了远处,不再靠近攻击他们。
日上三竿,温暖的阳光沐浴在身上,两人却没有感受到多少暖意,脚底发凉,被气得头顶冒烟。
他们保持着警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身后的动静。
打算只要黄喉貂窜上来,就反手一下子,捅死它。
奇怪的是,这只黄喉貂好似真的放弃了攻击。
小家伙停留在雪松上,矗立着摊开小爪爪,冲着前方树丛叫了一声。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江虎很想抬脚踹出去,又想到自己的伤,强压住了怒火。
被黄喉貂一路赶着,他们的速度比预期更快,很快转到了十八号林区。
山路两旁的雪薄了很多,再走出十几分钟,有七八头马鹿在西边的山林间行走,偶尔发出声鸣叫。
“这马鹿居然在这边?”
身残志坚的两个盗猎者是很有发财梦的。
他们眼睛发亮的盯着马鹿,这马鹿鹿茸可不便宜呢。
先记着位置,下次来的时候,把这群家伙都带走。
江虎盯着那群马鹿心里盘算。
几头雄鹿微微转过脑袋,岔开的鹿角沐浴阳光,显得漂亮神俊。
成年雄马鹿体型几乎跟马一样大,七八头聚集在一处。
它们你叫一声,我叫一声,突然开始急促地嘶叫起来。
昨个那群转悠的秃鹫说的好像就是这两只。
一头雄马鹿嗅着空气里飘浮出来的浓重血腥味,气息刺鼻。
这血气能飘出去极远,其实很多动物都能够闻到,但胆小的动物并不会靠近。
今天的状况显然不太一样。
江虎和王浩德惦记着马鹿鹿茸,一直盯着鹿群。
是以,第一时间发现了迈开蹄子朝他们冲过来的雄马鹿。
“我去!”
王浩德蒙了,旋即头皮一炸,手脚并用,拼命往旁边雪松上爬。
马鹿善于奔跑和游泳,它们速度极快,明明上一秒还在远处下,一刻却已经冲到了近前。
幸好江虎跟王浩德两人熟知马鹿的习性,第一时间就窜上了树,爬出去两米多高。
他们顾不得冻到冰凉的手指,拼命往上爬。
“彭!”
马鹿鹿角重重撞击上树干,扑簌簌的碰撞摇晃声带着江虎二人,一同摇晃起来。
这两只两脚兽,带走过它们的同伴。
就是它们!
“虎哥,你快着点!”
王浩德窜到树杈间,低头往底下一看,头皮发麻地咽了下口水。
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刚才在远处的雄马鹿全都奔了过来,正在一头接着一头地拼命撞树呢。
体型最高大的雄鹿甚至将前蹄押在了树干上,人立而起,马鹿鹿角直直地戳向江虎撅起来的屁股。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附近回荡开来。
江虎表情狰狞,惨叫声前所未有的惨烈,王浩德眼都瞪直了,好似自己屁股都跟着剧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