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母提着包, 没再看向姜颜，直接绕过她往里走。
姜颜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住，心虚不安, 低着头揪着衣角不敢说话, 宛如一只鹌鹑。
不过, 裴瑾很快回到家，他一回来，姜颜一下有了主心骨，腰板都挺直不少, 眼神不飘不闪，镇定无比。
姜母看着姜颜这副模样, 眉头微拧，心底直摇头。
“妈。”裴瑾也没想到姜母会突然来, 错愣过后很快回神，让姜颜先去洗漱。
姜颜溜得比什么都快，全然也不管姜母和裴瑾会说什么, 习惯性把烂摊子丢出去，裴瑾总会处理好的。
她换下衣服，估计磨磨蹭蹭好久才出去。
姜母和裴瑾都坐在餐桌上，姜颜小步小步走过来，余光观察他们的神情，慢慢坐下来。
裴瑾热了两杯牛奶，一杯放在姜母面前, 另一杯递给姜颜。
而后，他又把买来的灌汤包和蒸糕打开, 放在姜颜面前, 把筷子给她。
姜颜看着香喷喷的早餐, 喝着牛奶，十分自然伸手去拿筷子，低头开始吃早餐，还说一句：“这个灌汤包真好吃，妈不吃吗？”
“我吃过早餐了。”姜母淡淡看了她一眼，不想看她没心没肺的模样，端起牛奶抿一口。
“裴瑾你不吃吗？”姜颜把头一转，又问。
裴瑾温声说：“你先吃。”
“噢。”姜颜没再问，一边吃包子一边喝牛奶，还提要求，“我想要酱油和一点醋。”
裴瑾起身往厨房去。
他走回来时，姜母正对姜颜出言：“你想什么时候和小瑾办婚礼？”
两人订婚已经有一段时间，感情也好，她想问问姜颜的意见，毕竟这个小妮子要求多。
谁知，姜颜来一句：“我没想过。”
姜母当下就变了脸色，加重了语气：“什么意思？”
她倒没想过要逼姜颜快速结婚，只是想知道她的想法，好提前准备。
姜颜吃包子的动作停住，似乎感觉说错了话，不再吱声。
“你没想过结婚？”姜母心里有不好预感。
“也不是——”姜颜垂眸不敢看她，说话底气不足。
知女如母，姜母胸口微微起伏，锐利的视线一直盯着姜颜，见裴瑾走过来，也毫不避讳，“你到底在想什么？”
裴瑾：“妈。”
“她玩心重，你陪她一起玩？”姜母打断裴瑾劝说的话，继续看向姜颜，“你这是在玩过家家吗？”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姜颜多半都没想过以后，裴瑾就这么陪她玩，她大脑都不带转，永远都这样。
乐呵乐呵，刚刚像个怂包，裴瑾一回来，顿时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有事儿撒娇作一作，永远有人帮她扛。
姜颜觉得包子不香了，裴瑾倒来的蘸料她也不要，下意识推卸责任：“又不是我要订婚。”
她一开始就想退婚，只想谈恋爱。
裴瑾要阻止她都没来得及，姜母当下拍了桌子，呵斥道：“真是太惯着你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想订婚？你只想玩？”
姜颜从小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点小聪明，有点小脾气，有一群人宠着，有个替她善后的裴瑾，的确没想过以后。
结婚太遥远，那么多事情，开心最重要。
而且，尹家那么乱，裴瑾之后还不知道和尹睿怎么样，她要去里面内斗吗？还不如就在自己家。
她是个讨厌麻烦的人，才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姜颜在姜母的质问声中沉默，眼底也露出茫然懵懂，她现在和裴瑾不是很好吗？
“颜颜，你要对裴瑾负责任。”姜母说得苦口婆心，并且道，“如果你没有结婚的想法，你就要告诉别人，你这是耽误别人。”
姜颜被保护得太好，她以自己感受为主，估计压根就没想过其他事情，就是觉得我们玩得好，就一起玩儿。
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喜不喜欢裴瑾，到底要不要嫁给裴瑾，或者爱不爱。
今天喜欢就嘴甜，明天惹她不高兴，她就不要了。
姜母走的时候，避开裴瑾，对姜颜沉声道：“你要是真不想和小瑾结婚，人家也可以找别的女孩过日子，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然有人要当坏人，那她就当这个坏人。
其他事他们都可以惯着姜颜，婚姻大事，脑子必须得清醒，万一以后结婚，作天作地，一天喊两回要离，能把人气死。
姜颜有些出神，小脑袋瓜明显开始混乱。
下了楼，姜母还是象征性说一说裴瑾：“看你把她惯成什么样子，她要是不想结婚，你也别勉强她，让她自己玩。”
姜作精腮帮子气鼓鼓，剁了脚，条件反射出口：“那我就跟他分手，是我不要他！”
姜母原本要走了，一听这话，气场都不对了，可想而知，姜颜会面临什么样的训斥。
姜颜被姜母带回去，裴瑾被打发去公司，他没舍得走，一直跟着，最后被姜母挡在门外。
裴瑾心急如焚，他觉得哄一哄就好了，听习惯了就觉得没那么严重，姜颜性子作，偶尔闹腾，不是心里所想。
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无底线纵容。
姜母却不允许姜颜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她当然也不舍得骂，说了一通，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反正姜颜出来看到裴瑾的时候，走上前伸手搂住他，把头埋在他胸口，昂着头哽咽说着话，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妈骂我，都怪你。”
姜母顿时觉得刚刚说的都是废话，左耳进右耳出。
裴瑾满脸心疼，还带了有点恳求艰难出口：“妈，颜颜——”
“你就惯着她吧。”姜母脑壳犯疼，转身走了。
她下楼梯的时候，还听到姜颜骄里娇气地埋怨传来：“凭什么只说我？为什么不说你？我不理你了。”
姜母抬手扶额，等姜父回来，让这两人一起去面壁思过。
裴瑾把责任都揽下来，保证回去再说教，姜母直接就道：“你管不住她了，你现在也舍不得管她，让她抓住把柄，房顶都能掀掉。”
谁对姜颜疼爱娇惯，就别想管住她，这一套她都练得炉火纯青，拿捏得死死的。
裴瑾被说中，一时语塞。
姜颜现在已经不是听他话的问题，是他自愿惯着这个小祖宗，生怕委屈了她，别说教训，他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姜母一看裴瑾这个样子，就知道完了，姜明也眉头紧锁。
以往他们狠不下心，只能派裴瑾去管教，他们以为裴瑾更能够管住姜颜，日后也过得舒心一点。
眼下都要订婚结婚了，姜颜全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裴瑾还宠着护着，这是要搞事情。
姜颜知道她长得好看，得人喜欢，从小有点天赋，生活顺遂，现在事业蒸蒸日上，站在时代风头，嚣张得意得很。
*
这一次事件后，姜颜和裴瑾的婚事开始提及。
姜颜第一反应就是她要被抓去结婚了。
此时，姜颜正和徐思灵坐在茶馆。
“你不想和裴瑾结婚啊？”徐思灵看着姜颜，含着吸管喝果汁，“和裴瑾结婚不好吗？”
姜颜眼底又露出迷茫纠结。
她这几天脑子里不断有好几个小人在打架，谈恋爱很开心，但把她抓去结婚，她当然不干。
而且，姜母还说她不负责任，让她好好想清楚，她小脑袋瓜想了这么久，还在左右摇摆。
“你最近又换男朋友了吗？”姜颜问徐思灵。
“嗯，换了个小奶狗。”徐思灵吃着蛋糕，露出一丝笑意，“年纪大了，就喜欢他们叫我姐姐，天天在耳边喊姐姐，姐姐的，还蛮有趣。”
姜颜像个好奇宝宝，清澈明亮的眼还眨了眨：“很有趣吗？”
她就交往过裴瑾一个男朋友，以前他太管着她。高中的时候，她和他们班的班草差点早恋被发现，被找了家长，裴瑾不敢让姜家人知道，狠狠教育了她。
出国后，姜家人不放心，买了栋房子，安排保姆和管家照顾她，加上又去了偶像工作室，沉迷设计。
姜颜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是因为那几年真的只做一件事，恋爱经验趋近空白。
徐思灵警告：“我是要回去联姻的，现在不玩什么时候玩？对方也玩，结婚时收心就行。你和裴瑾都订婚了，你要是敢这么干，他们打断你的腿。”
姜颜其实胆子也很小，她嘟囔着：“我也没说要这么做。”
她只是好奇。
“我心中没有爱情，婚姻就是工具，也就那么回事儿。”徐思灵说完，认真问她，“你爱裴瑾吗？”
姜颜如泉水般纯净的美眸望向她，眼底透露着茫然，最后如实说：“他对我好。”似乎觉得不够，补充一句，“现在不管着我了，很惯着我。”
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回国，短短几个月，人生进度条就像被按了加速器，居然马上要结婚。
姜母放话了，他们如果一直保持这么亲密的关系，那就是试婚，试婚后面就是结婚。
而且，万一有了孩子——
姜颜一听到孩子，瞬间头皮发麻，她还是个孩子，怎么就提到孩子了？
“天啊。”徐思灵不知道该不该笑，“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裴瑾？我看是他太惯着你了。”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不光是裴瑾，其余人也惯着姜颜，她压根没有比较，因为不缺爱。
姜颜可能觉得结婚麻烦，不结婚会更快乐，就比如让姜母知道两人有了亲密关系，就让她觉得麻烦。
徐思灵思考片刻，想了想问：“你既然不那么想结婚，那如果你和裴瑾分手了，你会怎么样？”她说完强调，“不是闹着玩，真分手了，裴瑾说不定就和别人在一起了，他顶着尹家大少爷的头衔，排着队嫁给他的大家闺秀多得很。”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姜颜柳眉紧拧，脸色都变了再变，徐思灵继续又说，“对方可能为了巩固地位，马上就给他生孩子，到时候裴瑾有了家庭，肯定更不管你，中间还隔着他老婆。”
“他不可能不管我。”姜颜说得笃定，被徐思灵似笑非笑注视着，又补充，“不能忘恩负义。”
他们家养了裴瑾十多年，这个恩，他自己都说还不完。
徐思灵：“他对你会有兄妹之间的关心，但和恋人不一样。而且，你们总要避嫌，你又不是非他不可。貌似你们现在的关系是裴瑾在推动，他不推动了，你们就陷入死局了？你要等他来哄？那不构成结婚的必要条件，这样会出大问题。”
说白了，没拎清。
姜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杵着没动。
没一会，裴瑾打来了电话，姜颜接起，话语闷闷和他对话，脑子很乱，兴致不怎么高。
姜家人都说让裴瑾给姜颜点时间，不能一直惯着她，可是没有人明白他着急的心情，他其实并不想让别人介入。
他觉得姜颜总会慢慢懂，不想给她增添烦恼。
徐思灵和姜颜准备离开时，裴瑾来接姜颜，他和徐思灵打了声招呼，将人牵走。
在电梯里，裴瑾察觉到姜颜情绪不佳，搂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宝贝。”
姜颜在他怀里抬头看他，眼底有些复杂。
裴瑾习惯了她没心没肺，此时有点心乱，率先做了让步：“事情没那么复杂，妈多想了。”
“试婚就要结婚啊。”姜颜嘟囔，“不然不是不负责任吗？”
牵扯到结婚，可不就要多虑吗？
她这么说，裴瑾一时半会都无法反驳。
姜颜现在觉得亲嘴也不好玩，舒服的亲热更没兴趣，因为要被抓去结婚。
就像一盆盆冷水往上浇下来，没有兴致。
裴瑾看着态度倏然降温的姜颜，哪受得了，一颗心也是挂在她身上。
开会上班的时候，裴瑾时不时会看手机，姜颜没再发消息黏他，更没发视频和打电话，下班也不去他那。
这些天，一天都没有留宿。
裴瑾这才发现，他原以为他把握着这段关系的进度，姜颜是没想那么多，但她热情往他靠近。
现在她停止靠前，裴瑾受不了，理智告诉他，趁这段时间，两人可以冷静冷静。
但他不想冷静。
姜颜这边呢？
徐思灵也建议她用这段时间好好审视自己的内心，姜颜好几次拿着手机要给裴瑾打电话，最后都忍住了。
她根本分不清自己对裴瑾有几分感情，还要这么黏着他，又不想结婚。
姜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是不给裴瑾发消息，她就觉得好委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而这时，裴瑾打来了电话。
姜颜眼底露出惊喜，第一时间接起来。
裴瑾话语温柔：“宝贝。”
姜颜手拿着画笔，轻轻戳着桌面，努了努嘴：“嗯。”
一定是习惯了他，习惯真可怕。
裴瑾清润舒缓的话语从那边传来，其实也没特意聊什么话题，就是和她聊聊天，说说话。
偶尔他也会发一些有趣的事情给她看。
徐思灵在几天后，还特意问姜颜有什么感受，得知她没什么感受，她诧异：“难道你对裴瑾可有可无？不联系他也不会难受吗？”
真爱一个人肯定不是这样，那不是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吗？
姜颜含笑：“可是他会联系我，我觉得这个方法根本就没用。”
徐思灵：“.....”
得知裴瑾早上送姜颜上班，晚上接回去，一天好几遍问候，下班还一起去看电影，牵手散步逛街，徐思灵表示这的确没用。
只不过换裴瑾黏着姜颜而已。
姜颜苦恼了几天，也认真思考不少，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这边摇摆，那边晃晃。
她到底喜不喜欢裴瑾呢？
徐思灵偶尔问的时候，她就说喜欢，问及喜欢什么，就是裴瑾对她好，说着还眉眼弯弯。
真让人头疼。
姜颜这个问题，徐思灵暂时也解决不了，她只能一边陪姜颜聊天，一边挽着小奶狗进会所。
进大厅时，徐思灵突然看到裴瑾的身影，下意识问：“裴瑾呢？怎么没陪你？”
姜颜：“他在加班。”
徐思灵眼底沉了沉，躲在一边，等裴瑾进了电梯，然后才跟上去。
*
包间内。
裴瑾坐下来，李浩南拎着酒坐过来：“今天没把小祖宗带过来？”
“是啊，姜颜人呢？”徐威翘着脚，往后一靠。
“我刚从公司过来。”裴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见他这动作，有点不对劲，也纷纷坐直身子，徐威问：“你和姜颜吵架了？”
姜大小姐脾气不小，吵吵架也很正常，不过能把裴瑾惹得这么苦闷，也是有能力。
“没有。”裴瑾摇头。
“真的假的？”李浩南又给他倒酒，“不是姜颜惹你还有谁能惹到你？”
徐威也叹气：“从小管到大，煞费苦心。”
“是啊。”裴瑾端起酒杯，没有马上喝，看着杯中的酒，“她之前一直也没听话，没心没肺，现在说起结婚，开始深思熟虑。”
这幅样子，一看就不是吵架气到，而是苦恼姜颜为什么不嫁给他。
“.....”
李浩南忍不住说：“你上辈子欠了她一条命吧？”
裴瑾低笑：“肯定不止一条。”
两人：“……”
半晌后，徐威开口：“真这么喜欢？你们这恋爱到订婚，要是再结婚，时间可真够紧。”
“婚姻啊，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李浩楠拍了拍裴瑾的肩膀。
身处他们这个圈子，浮浮沉沉，利欲熏心，爱情就显得不那么纯粹，所以得过且过。
今天的局也不是专门为裴瑾设的，李浩南刚好想谈个生意，找的朋友断断续续也来了，不少人带了女伴，也有些女人是来撑场子。
徐思灵好不容易找到裴瑾所在的包间，她站在门口往里看，还看到一个女人往裴瑾走去，笑得那叫一个妖艳。
望见这一幕，徐思灵狠狠甩开小奶狗的手，一个电话就给姜颜打了个过去，直言道：“你不用纠结了，裴瑾在包间玩女人，还有我哥那个死渣男，女人都坐他身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