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心里的打算并未告知秦遇, 想着现下八字还没一撇呢,不如等先询过妹妹的意思后,再与老爷提这事。
这样想着, 赵氏就直接去了一趟妹妹家。
听到大姐是为小闺女的亲事而来,小赵氏自然高兴。
在她看来, 大姐夫担着礼部要职, 平日接触的圈子, 肯定比她家这个管着车马的太仆寺少卿要广一些,想来所说的相亲对象定也是不差的。
可等小赵氏听到给说的是大姐夫的学生时,心下便有些犹豫了, 举人身份倒也尚可,且大姐夫会收作弟子的,在学问上肯定是没问题的。
只是, 男方家境上会不会太差了些。
寒门式微, 其子弟就算考中进士,可若没个得力的家族帮衬的话,想要在官场上立足怕是有的磨。
不过小赵氏又转念,这可是大姐夫的学生, 话说,哪有老师不帮衬着自己学生的道理,所以在仕途上应该不用太担心才是。
再想到对方虽是寒门,可人家曾祖当年却是油水不错的四品通政, 可见家产这一块, 定是不缺的, 这样的话,自家闺女往后嫁过去,日子倒不用过得捉襟见肘的了。
越想越觉得不错, 小赵氏正想说她晚上就与夫君说一说此事,不日就给出回复。
却听赵氏开口道,“不是周公子,是林公子,周家的那位已经说好亲事了。”
原来赵氏在听到自家妹妹左一句寒门,又一句式微的,便知道她定是误会了,忙纠正。
“是林公子?”小赵氏有些不敢相信。
见赵氏点头确认后,当下就不乐意了,“这可不行,若是林公子,我可是不会应下的。”
“为何?”
赵氏实在不解,在她看来,老爷的这个学生,不论相貌还是文才,皆是不差的,妹妹难道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见自家大姐一副诧异的表情,小赵氏心下就有些不爽了,“为何,这话姐姐也问的出来,难道在你这个当姨妈的眼里,外甥女只能配穷酸一个?大姐也不想想,林公子是个什么出身,那可是地地道道的泥腿子!”
泥腿子?
赵氏觉得妹妹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不服气道,“怎么就成泥腿子了,林公子如今可是举人身份,你姐夫说了,林公子悟性好,下次会试十有八九能中榜,若这件亲事能成,届时外甥女可就是官夫人了。”
小赵氏却不以为意,摇头道,“考中进士又如何,当上官太太又怎样,大姐想过没,就林公子这样的家境,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大姐总不会不清楚官员的俸禄吧,正俸、添支、职钱、禄粟、衣赐,再算上薪炭,一年到头顶多也就二百多两银子,这还是中位偏上官员的俸禄,若是新官,最起码得再减去三股之一,你说就这么点薪俸,哪养得起一个家啊,更别说还有乡下一大家子巴着这笔银钱,大姐你说说看,妹妹我是有多傻,才会答应下这门亲事。”
小赵氏还想说的是,她家小闺女一个官家小姐,又不是实在说不上人家,凭啥要找一个家无恒产的贫家子,去过那种入不敷出的苦日子呢。
虽他们娘家确实可以在嫁妆上做些贴补,可娘家的嫁妆是做锦上添花之用的,而不是奔着接济夫家去的。
小赵氏的一番话,听的赵氏有些后悔,后悔今日自己就不应该过来,原本她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才把这么好的青年才俊说与外甥女的,结果让妹妹这么一说,好像自己这个当姨妈的,是特意为了让外甥女去过苦日子似的。
罢了罢了,往后像这种保媒拉纤的事,自己还是少做吧,免得惹来一肚子闲气。
想到这里,赵氏便起身告辞,姐妹两个也算不欢而散了。
回到家后,赵氏就没再提这件事,老爷有多看重自己的两个学生她可是知道的,若得知他的宝贝学生被人给嫌弃了,肯定要生好一番的气,所以她还是不说的好。
哪知赵氏想把这事瞒着,可第二日她妹夫却上门来了,为得还是说亲的事。
原来昨日小赵氏把这事说与相公听后,她相公就有了旁的主意,那就是嫡女不行,咱们府上不是还有庶女吗。
话说官家庶女配农家子出身的举子可不正是合适,若将来那农家子真如连襟说的考中了进士,娶个官家庶女为妻也不算辱没了他。
这样想着,秦遇的连襟,太仆寺少卿黄有忠就趁着休沐直接找上门来了。
原本秦遇还纳闷连襟所谓何事上的门,可等他听清是这么一回事后,当下就肃脸回绝了。
秦遇心说,真要给远秋定个庶女媳妇哪还用等到现在。
去年自己刚收弟子那会儿,就有同僚在他面前提过想把家中庶女说与远秋的事,当时他也是婉拒了的。
秦遇不纳妾,也无通房,家中几个孩子全是老妻所出。
虽他对庶子庶女不怎么了解,可庶子庶女大多偏小家子气的性子,秦遇还是知晓的,更别说黄家庶女还长于小妾之手,能有多少见识。
而京城官员中娶庶女为妻的,好多家宅不宁的事,秦遇也是听过不少,所以只要一想到自己芝兰玉树的学生,日后也有可能步入他们的行列,秦遇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黄有忠一看,好嘛,大姨夫这是甩脸色给自己瞧呢,于是气鼓鼓的就告辞了。
看到被自己得罪走的连襟,秦遇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林远秋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家境,在旁人眼中也只够配一门庶女。
这会儿的他正有些纳闷呢,老师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拉着一张脸回来了?
许是诧异的表情太过明显,秦遇的目光很快就被自己的学生给吸引了过去。
等看到林远秋满脸愣怔的一副傻样,秦遇就有想上去踹一脚的冲动。
好好的收啥学生啊,不但要教学业,还要担心他们娶媳妇的事,唉,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还有,呆愣在这里做啥,自己让读的课文都读完了?
秦遇一把拿过戒尺,抓在手上道,“远秋,你把方才那篇课文背给我听听。”
背?
周子旭当场石化,这篇课文他跟林兄才看了一会儿呢,怎么可能背得下来啊。
而林远秋更是不解,他怎么觉得老师这是故意找个由头,目的就是为了收拾他一顿的感觉呢。
来不及多想,林远秋站起身后就背起了课文来:“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毋祀,则礼不答也。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等议,天地牲角茧栗。今陛下亲祀后土,后土宜于泽中圜丘为五坛,坛……坛……坛……”
这是史记中的《孝武本纪》篇。
听到林兄“坛”了好几遍都没“坛”出来后,周子旭有些着急,忙偷偷朝林远秋伸出一根手指,表示接下来是个“一”字。
林远秋反应很快,马上明白了过来,可等他正准备把“坛一黄犊太牢具”这句背出来时,他家老师的戒尺就到了。
就连周子旭这个站在一旁的“帮手”也没幸免。
只听“啪啪”两下,然后是秦遇低沉的嗓子,“都给老夫到门口站着去!”
犹如“天降横祸”的两人,捂着屁股实在不敢相信。
这,这,这怎么就打上屁股了呢?
还有,今日老师看到他们过来时,明明还挺亲切的啊,为何这会儿就突然挨罚上了。
周子旭悄悄往边上跨了一步,而后伸长脖子往书房里瞧。
“你这是做啥?”
林远秋想说,探头探脑的小心又挨戒尺。
周子旭收回身子,轻声道,“林兄,刚刚老师赶咱俩出来的那句话,你有没有听出很欢快的语气?
很欢快的语气?
林远秋仔细一回想,好像还真有点。
于是,正躲在梧桐树下乘着凉的小厮,很快就看到“面壁思过”的林公子和周公子,一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旁,然后都探出脖子使劲往书房里瞧。
见到这种与他们的风度翩翩实在不相符的动作,小厮一时瞠目结舌。
而此时伸长脖子的林远秋和周子旭,果真看到了屋里心情不错的老师。
只见他一手拖过装点心的盘子,接着一手拿起一篇策文,而后边吃绿豆糕边看起文章来,这嘴角上扬的模样,足见这会儿心情有多好了。
周子旭和林远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所以,刚刚老师是故意收拾他俩的?
......
买宅子的事,除了张贵他们,林远秋并没告知其他人。
不是想故意隐瞒,而是现下整个屋宅里乱糟糟的,总要先拾篼好了。
虽如今还未开始修缮,可这些时日只要一有空,林远秋就会去自家院子里回填土坑。
都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住宅也是如此,这不,才几日下来,就把前两进院子收拾的齐齐整整的了。
老张头夫妻俩也搬到了屋宅里,这几日两人也都有帮着整理院子。
说实话,看到这么大一个院子,老张头夫妻俩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他们当下人的,此生期望的,自然是主家越来越好,因为只有主家好了,他们这些奴仆才会跟着有好日子过。
所以,在收拾宅院时,夫妻俩格外的用心,等把院子里的土都填埋回去后,两人又拔起了草来。
因着空置过久,院子四处长了不少的野草,加之根茎长得太深,所以除草可不是件轻松的活计。
不过林远秋却有自己的法子,拔草之前,他拿了木桶,很快从院子的水井里吊了十几桶水上来,然后往地上一泼,这样等泥地吸足了水,再拔起野草来,就要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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