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林三柱来京城, 可是把三房这几年存着的银子全都带出来了。
原本他是准备把这些银子都拿给儿子的,虽然公中已给了远秋五十两,可出门在外, 哪有怕银子多的道理。
林远秋自然不肯收,不说他压根不缺银子, 就是真缺了, 也不至于把主意打到他们三房的零花上。
林三柱自然知道儿子的脾气, 说了不要那肯定就不会要了,遂把钱袋放回衣袋后, 就说起了这几日逛街时看到的稀奇来:
“爹看到那人就这样光着膀子直接躺到了钉板上, 对了, 那钉板上的铁钉足有三寸长呢, 你是不知道, 那汉子躺下后, 边上两人居然又给他抬了一块石磨扇过来,然后就让他直接抱在胸前, 哎呦, 那一下爹看着都觉得后背生疼, 哪知这样还不算完,另一个黑脸壮汉竟然又扛了一把大铁锤过来, 接着抡起来就往那汉子胸口砸,最后你猜怎么着了?”
林远秋配合道,“怎么着了?”
林三柱双手一拍,不可思议道, “最后那一抡抡大锤把磨扇砸成了两段,结果那躺在钉板上的汉子啥事都没有。他起身时,爹可是朝他背上仔细看过了, 除了有几道红痕,其他连皮都没破一块。”
林远秋知道,他爹看得应该就是胸口碎大石了。
见他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林远秋忍不住笑道,“爹,等儿子日后考中了进士,咱们就把家搬到京城来。”
“搬京城来?”
林三柱听了先是一喜,可随后便摇头:
“不了不了,咱家哪有那么多银钱买大宅子啊,这几日爹跟你周叔四处转了转,发现京城这边啥啥都贵,就说那面人,在咱们横溪镇才两文一个,来这边却要四文,就冲这翻倍长的劲儿,想来这边的宅子也得比咱们那边贵上一倍,咱家哪里买的起啊,我看届时不如就买间小一些的宅子,单给你们小家住吧,爹跟你娘还有你爷奶他们,仍旧住在小高山村算了。”
林三柱说的可是真心话,如今家里所有银子加起来不超过四百两,想在京城买大宅子,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还是别有期盼的好,否则平白生出难受。
林远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来京城这么多日,他还没来得及出去逛,并不知道这边的房价如何,所以,这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别到时承诺了做不到,岂不让人空高兴一场。
......
一月十八,出考场日。
一大早周兴就去龙门那儿候着了,林远秋也一起跟了过去,准备趁着接几位同窗的空档,去好好感受一下考场外的气氛。
按助教们的意思,是准备等会试结束后再继续上课。
所以这几日,他们这些没去参加考试的极小部分国子监学子,基本是处于“放养”状态的。
一直听人说京城富贵人多,差不多掉一块板砖下来,就能砸到京城街道上吃皇粮的官员,这话,先前林远秋感受还不太深,可这会儿看到贡院门口停着一辆又一辆的奢华马车时,才真正明白何为一朝之都。
辰时一刻,贡院大门缓缓打开,随后便见满是疲色的考生们走了出来。
周子旭和陈玉堂他们是一起出来的。
看到儿子精神状态还不错,周兴就放心多了,刚才他可是听到有好几个考生在咳咳咳的咳嗽呢,想来正是因为天太冷,都着凉了。
周兴本想问问考得如何的,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反正再等上几日就能知晓了。
说来,周兴之所以会有如今这心态,也是受了林三柱影响的缘故,陪考了这么多回,他还从未听到过林三柱问自家儿子考得怎样的话呢。
再看远秋,举止从容,谈吐稳重,不得不说林兄把儿子教的可真好。
对了,还有他们林家,一十几口人的一大家子,却兄友弟恭、妯娌和睦,足可见家中长辈是个通晓事理的。
想到这里,周兴又忍不住惋惜了起来,心说,若钰柔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往后的日子不就跟长在蜜罐里似的吗。
唉,不去想了不去想了,周兴轻叹一口气,姻缘之事又强求不来,何况妻子也没说错,与林家比起来,妹夫家确实要逊色了一些。
至于钟府,不提也罢。
......
陪林三柱吃过晚饭后,林远秋赶在国子监闭门之前回到了宿舍。
相比起府学,这边在作息时间的管理上,要严格了许多。除了住宿生须得每日酉时之前回到国子监外,另还规定了每天晨读的时间。
而休沐,一个月两天,分别为初一和十五。
至于每日的上课时间,倒与府学相差不大,也是上午半日助教讲学,下午半日由学生们自行安排,这期间可以外出,只要在规定时间回来就成。
林远秋把油灯点上,而后从书箱里拿了一卷画纸出来,这是年前他在家作的几幅水墨山水图,用得全是适合挂在中堂的四尺整张的尺寸。
还有菩萨画像,林远秋准备这几日也画上几张,到时再跟山水画一起拿到店铺里去问问。
虽读书重要,可挣银钱的事也是耽搁不得的。
......
三月初一,正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书砚跟着自家公子几年,也是学了几个字的,虽不多,可周子旭这三个字还是认识的。
只是等书砚回来时,脸上并无喜色,因为他把榜单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都没找到自家公子的名字。
周子旭落榜了,陈玉堂他们也是。
等贡院门口不再人挤人时,几个人又亲自去确认了一趟,结果还是一样,这次会试,他们五人,没有一人上了榜单。
虽有些失望,可又觉得没中也合乎情理,若科举真这么容易,也不会有这么多为其奉上大半生心力之人了。
榜单既已出,接下来便到了周兴和林三柱返乡的时候。
只是初五这日,周兴领着周子旭出门了一趟,看两人特地精心收拾了一番,想必是去会重要之人去了。
果然,等周子旭回来时,便说了此事,他与林远秋交好,再说这事也没啥可隐瞒的。
“是高祖父故交之孙,如今在工部任侍郎一职。”
“原本祖父的意思,是准备让我们一到京城之后就上门拜访人家的,可父亲想等我考了会试再说。”
周子旭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是想着若是这次自己考中了,高祖父留下来的帖子就不必再往人家府里递了,毕竟有求于人并不是件轻松的事,何况还是这隔了好几辈的关系。
就像今日,周子旭从未见过父亲说话有这样拘谨的时候,当时他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吕世伯是戊戌年的一甲进士,祖父是想他能在学识上指点我一一。”
想到对方让自己有空就拿文章过去给他看时,周子旭原本低落的情绪又稍许高涨了些。
“林兄,到时我把吕世伯的指点也说与你听哈。”
周子旭还想着两人曾经说过的若谁拜到老师,谁就要把所学教与另一个人的话。
虽吕世伯没收他做学生,可这并不妨碍自己把所得学识与林兄同享。
听到周子旭的话,林远秋心里要说不感动那肯定是假的。
普通人读书不易,看周子旭方才的面色,足见今日的吕府之行并不让他欢喜。可人家却准备把得来的见解和学识都告知与他,怎能不让他感动。
看到林远秋眼里的感谢之意,周子旭作势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道:“咱们先前可就说好了的,往后林兄若得了教导之语,也得不吝相告才成。”
林远秋自然知道周子旭是故意这样说的,不然他一个在京城举目无亲的农家子,除了国子监里的助教,哪来在学问上点拨他的人。
林三柱回去的那日,林远秋把余下的防晕船药丸都给了他。
虽基本确定他爹不会晕船,可凡事都有一个万一,再说周叔肯定会用到。
把儿子留在千里之外,当爹的哪能放心,好在两个孩子有个伴,倒可以相互照应,这让林三柱和周兴心里稍稍安心了些。
......
比起在府学,国子监这边的君子六艺要正规了许多,像府学那种“御”和“射”必须搭在一起学的做法,这边并没有,而且这里也没有一个学生只能选择两门艺学的规定。
这让林远秋开心了不少,很快去斋长那儿报了自己最喜欢的“书”,至于“御”和“射”林远秋也没落下,既然之前已经学了,总要精益求精才行。
与林远秋不同的是,周子旭没再继续骑射,而是报了“乐”和“书”,接着又去琴坊买了一把七弦桐木琴,这架势,可见是准备好好学上一场了。
等画好三张菩萨画像后,趁着下午半日的自行安排时间,林远秋背着那只八十文的简易版书箱出了门。
那日陪着爹逛街时,林远秋就大致熟悉了一下地形,京城大大小小街道足有一十多条,酒楼、客栈、布庄、粮铺......卖啥的都有。
至于哪条街上有卖笔墨纸砚的书肆,林远秋也与路人问了一个明白。
古代书画不分家,想来那庙前街上肯定也有书画铺子开着才对。
只是还未到庙前街呢,林远秋就看到,在卖古董字画的庆毓街上,有好几家卖书画的铺子开着。至于为何知道会是书画铺子,这不,那挂在门头上的牌匾上写着呢。
林远秋看了看离着自己不远的那家名为“四宝斋”的画店,从他这边看过去,店铺墙上挂着的几幅卷轴,不论从纸张白度,还是色彩艳丽上,都能瞧出是跟古画没丁点关系的新画作来着。
这样想着,林远秋没再往前,而是转身朝“四宝斋”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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