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三儿子的话, 老林头是很认同的,他已活到知天命的年纪,自然经历过不少事。
而经历的事多了, 知道的肯定也多, 也明白, 老三的话绝对没有说错。
就像他说的,若老大老二挑着柿子出门,肯定瞒不过村里人的眼。
到时众人都上门来问法子, 自家若是不告诉他们,肯定会把村里人都得罪光。
特别是族人,倘若自己不把法子说给他们听, 届时族里肯定会有一番说辞, 一定会说他家对同宗族人不团结, 不友善。
可要是把法子说出去, 老林头肯定头一个不愿意。
他家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挣钱的法子, 谁愿意告诉别人啊。
也别说他自私, 他不自私的话, 谁帮他养活家中十几口人。
何况自己又不偷又不抢的,也从不做昧良心的事,他只是想守住自己挣银子的方子, 何错之有。
再说,挣钱的法子之所以挣钱, 还不是因为知道的人少,如果谁都知道了, 都捂出早柿子来卖, 那柿子的卖价就与先前没啥区别了。
所以老林头是肯定不会把捂柿子的法子告诉旁人的, 且他可以肯定,自己家里,从大到小,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个愿意这么做的。
这也是大半年过去,自家的绣品买卖,还没被人知道的原因。
全是因为捂得好的缘故。
就像老三,先前还常坐着牛车去镇上送货。可如今,基本都靠两只脚走着去的,至多送完货时搭个回程的牛车,之所以会这样做,还不是担心包袱里满满的绣品,会被有心人看了去。
还有老三媳妇,这么一个爱东家长西家短,喜欢四处串门与人闲聊的人,自打做起了绣活,就没见她老往外跑了。
最最让老林头意外的,还是家里几个小的,不用爹娘再三叮嘱,无须时刻耳提面命,就自己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这不,几个小家伙出去玩时,从不与人提起家里的事,进出院门,也时时记得把门关上,生怕会被人瞧见自家娘亲做的绣活。
种种这些,究其原因,还不都是因为实在穷怕了,实在不想再继续过苦日子了,才会想方设法守住挣钱的法子。
话说,人穷的时候,不说旁人,就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会看不起你,这种滋味,他林大贵早在十多年前就尝过了。
族里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分家不公的事,才疏远了大哥。
其实只有老林头自己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在老林头心里,家怎么分,全是爹娘拿的主意,不关大哥的事。
所以当时他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对大哥从没生过埋怨。
真正让他寒心的,是在十几年前,老三大儿子生病的那会儿,那时,远杨发烧一直不见好,就想着抱到镇上去看看,无奈家里实在凑不出看郎中的银子,所以实在没有办法的老林头,就去找了自己大哥,想着到底是亲兄弟,应该能借到银子才对。
结果上门一问,他大哥非但一文没给,反而还说了好些伤人心的话。
说什么这么些年爹娘又不用你赡养,你怎可能没存下银子来,又说他家几个娃儿生病,全是自个去山上挖药草给吃好的,哪像你家孙子这般金贵,居然还想着去镇上找大夫。
反正话里话外,就是责怪他不该假借着孙子生病的由头,去他那里薅银子。
最后,啥都没借到的老林头,是受了一肚子气回的家。
没过两天,老三家的远杨还是没熬过去。
借银子的事,老林头对谁都没说,特别是三儿子,倘若让他知晓了他大伯说的那番话,以老三的性子,一定会去闹个底朝天的。
也是从那之后,老林头就特别清醒明白,任何时候,求人都不如求己。
都说“靠己粮满仓,靠人空米缸。”
这些年他们一家人就是靠着自己的双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所以,他不想去沾别人的光,同样的,他家的挣钱好法子,谁也不会去告诉。
想明白后,老林头听从了三儿子的提议,那就是不卖新鲜柿子,树上的果子全做成柿饼卖。
林大柱和林二柱也觉得三弟的话有道理,就像三弟说的,到时柿子挑出去,哪有不被人看见的道理,为了避免麻烦,他们还是做柿饼稳当些。
既然拿好主意,那么接下来就是做柿饼前的安排了。
在此之前,自然得先试着做几个柿饼尝尝。
老林头记得小孙子说过,说那柿子先是剥了外皮,然后再晾晒,等过了一段时间就能成柿饼了。
听着还挺简单的。
一行人去了后院,而林远枫和林远松,则快步去柴房找细竹杆去了。
当年分家时,老林头分得的是爷奶住过的老房子,虽屋宅有些破旧,可后院倒是挺大的,足有半亩地光景,这几棵柿子树就是分家那会儿,老林头从后山挖来的野树苗种起来的,不单是他,村里的柿子树基本都是从山上挖下来的,农家人,全靠地里刨食,哪有闲银去买树苗。
原本在树底下找食的十几只母鸡,见到许多人过来后,赶忙往墙角的稻草堆跑了过去。
柿子树上已挂满了果子,今年结的柿子好似要比去年多一些,有些枝叶被果子压的沉甸甸的。
再看长在朝阳面的柿子,已经有好多个开始变黄了。
林远枫和林远松很快拿了竹杆过来,专挑朝阳位置已经黄了的柿子,堂兄弟两人,配合默契,一个打一个接,很快就摘了二十几个柿子下来。
林三柱试着用手去撕柿子皮,觉得有些费劲,想了想,他就去灶间拿了削丝瓜皮的刨子,结果削起皮来又快又简单。
见状,老林头立马生出明日就再去买几只刨子的想法,家里可有这么多柿子呢,总不能指着一个人来削皮。
用对了法子,自然速度就快,没多会儿,二十多个柿子就全削好了皮。
林三柱把削了皮的柿子都放进笸箩里晾着,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第一日,晾晒过后的柿子不再黏手,第二日,柿子开始变软,第三日,再摸上去时,已软了好多,且颜色开始变深,第四日,大家把软柿子轻轻压扁,然后再继续晾晒。
第五日,柿饼的颜色更深了,拿起一个尝了尝,嗯,没有一点涩味,吃着甜甜的,想来明日应该会更甜一些。
第六日,几人又试了试味道,不错,果然比昨日甜了些。
第七日,柿饼变得晶莹剔透,拿起来对着日头,能透出橙红色的光来,咬上一口,香甜软糯。
众人不觉都松了口气,好吃又好看的柿饼终于做成了。
吴氏摸了摸笸箩里还剩的几个柿饼,心想着等再晒上一天,就可以收到陶罐里了。
第八日,不对,因为已经没有第八日的柿饼了。
等吴氏去后院鸡窝捡了鸡蛋回来,就发现笸箩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有了。
哎呦,这两个小馋猫,居然把柿饼一锅全端走了。
吴氏气得四处找着扫把,准备好好收拾皮娃儿一顿。
听到老娘发飙,正和老爹说着话的林大柱和林二柱,忙从堂屋走了出来,等看到空空的笸箩时,两人忍不住扶额,看来今日自家的皮娃儿又得挨揍了。
而后,屁股各挨了一扫把的林远柏和林远槐,嚎的前所未有的伤心,满脸都是不服气的模样。
林大柱纳闷,你俩做错了事,就得
挨揍,还有啥可不服气的?
林远槐一抹鼻涕,低着头不说话。
林远柏没忍住,满脸是泪道,“原先可有二十六个呢。”
啥二十六个?
老林头和吴氏,还有林大柱他们都没听明白。
“原先笸箩里可有二十六个柿饼呢,呜呜呜......”林远柏越想越委屈。
同样觉得委屈的林远槐,也跟着哭了起来。
两人的算数可不是白学的,自从和大哥学了数数后,林远槐和林远柏时常会拿出来练练。
这不,那日刚开始晒柿饼时,他俩就去数了数,笸箩里一共晒着二十六个柿子,想起那甜糯糯的滋味,两人便惦记上了,心想着等柿饼做好了,肯定会有自己吃的。
第一天,林远槐和林远柏摸了摸柿子,已经不粘手了。
第二日,两人出去玩之前数了数,还是二十六个。
第三日,好像已经能闻到甜甜的香味了,两人继续数了数,嗯,依旧二十六个没错。
第四日,柿子压的扁扁的,红红的颜色,可真好看啊,林远柏和林远槐忍不住吸了吸口水,实在很想吃了怎么办?
第五日,才吃过早饭,铁蛋就在院墙外大喊着抓蝈蝈去喽,林远槐和林远柏立马冲了出去,把数柿饼的事抛到了脑后。
第六日,第七日,依旧和第五日一样,两人跟着铁蛋他们,捉蝈蝈,编草笼,装蝈蝈,赛蝈蝈,玩的不亦乐乎。
第八日,突然惊觉,他们已有好多天没去看过柿饼了,于是两个小家伙很快就来到了笸箩架子前。
哪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许多许多的柿饼呢,怎么只剩六个了啊?
于是,本着不能吃亏的原则,两人把剩下的柿饼全扫到了怀里,而后找个地方去分着吃了。
林远柏是越说越伤心,很快又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林远槐也紧随其后。
老林头和吴氏:“......”
林大柱跟林二柱:“......”
说得好像他们当大人的偷偷吃独食似的。
虽心里这样想,可为嘛脸有些红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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