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家孩子, 怎么捡地上的苹果核吃。”
还能是谁家的,陈耗子和周芳芳的呗。
周芳芳急忙跑了出去,在屋里能听到她在外面打自家娃的声音。
“姐夫, 你都发大财了,怎么也不给孩子买两个苹果吃?
看她们贫的, 都捡人家吃剩下扔地上的核。”
刘小娥说完,陈耗子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们买了, 买了不少,都吃撑着了。”
陈耗子说的这话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信的。
“啊啊啊……”
周芳芳把俩哭闹的儿子拽进了院子里。
这是她和陈耗子前几年生的,当初他回来了几天,后面又走了。
俩个儿子就差了一岁。
当年的闺女和儿子, 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大小伙子了。
这次他们俩没有跟过来,而是在砖厂干活。
他们也不搭理陈耗子这个爹。
“你们嘴咋就恁馋,咱家里有多少好东西不吃,非要在这捡人家地上的。”
周芳芳这话像是说给屋里的爹娘还有兄弟听的。
她男人这次是真的发财了, 和上几次回来不一样。
这次回来, 还说要接她们娘几个去城里过好日子哪。
这次刚回来半个月, 就说着要来城里看望她爹娘,让她爹娘看看他现在多有能耐, 也好给她长长脸, 出口恶气。
没想到俩儿子, 在这丢人现眼。
这也怪平时, 他们没在家里吃过啥好东西。
“得了, 把你们拿来的东西,赶快拿走,我们不稀罕。”
这些东西, 还不知道他怎么弄到手的,来路正不正。
王翠芬瞅着他就不像个好东西,站在哪,贼眉鼠眼的,有点像那三只手。
“娘,这是我孝敬你和爹的……老二,那手表你别给我,你留着戴,这可是好玩意,姐夫不差这点东西,真的。”
陈耗子还没说正事那,就见她们想轰他走,他顿时急了起来。
“我这次过来,找你们是有好事,天大的好事……”
“啥好事?”
周老二看着这个姐夫。
陈耗子跑到了院子里,把大门从里面给搭上,回到堂屋,又把堂屋的门给搭上,整的神秘兮兮的。
“是这样,我有门路,能搞来一批十二寸的电视机,我想和老二合伙干这个事,这要是干成了,那票子可是哗哗的数不完啊。”
“样的大好事,你为啥不自己干?自己干不是挣的更多吗?”
周老二可不是傻子。
“就是,你为啥不自己干?”
王翠芬压根不相信他口中的话。
陈耗子有些难为情,
“我我这不是本钱不够吗,这电视机的本钱太大了,我一个人拿不出来。”
“金项链都置办上了,还缺票子啊?”
刘小娥忍不住想笑。
“这金项链不值几个钱。”
早知道周家过的这样的好,他刚过来的时候,就应该对他们客气点。
不该吹那么大的牛,抖那么大的威风。
“爹,娘,老二,这可是难得的挣钱机会,你们可要把握住。
当年的事,我们也不计较了,谁让你们是我的亲人哪。”
其实在火车上,周芳芳才知道这个事,她不想让她男人陈耗子拉扯他们。
她还在记恨着当年逃难,他们把她一家丢下的事,当初他们都不肯帮她,对她这个闺女绝情的很。
现在她们有发财的机会,凭啥还拉上他们?
是陈耗子在火车上一个劲的劝她,她才忍住了这股子不满。
“我们可把握不住,这种发财的机会,你们还是找旁人吧。”
“爹……”
周芳芳见她爹不肯干,觉得他不识好歹,有些生气了。
“娃他爹,咱走……你们往后可别怪俺们没有给你们机会。”
周芳芳把地上的包袱捡了起来,拽着陈耗子就想走,可她拽了几下,愣是没有拽动他,
“娃他爹?”
“爹,你们再想想,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时候,咱把电视机弄来,不要票证,多的是人来抢,到时候咱想要啥价要啥价。”
陈耗子不肯走,还在劝着他们,一脸的真诚。
就好像他们不拿钱干这个事,就是明摆着有钱不赚的大傻子。
“滚滚,你自己发财去吧。”
他肯定憋着啥坏那,王翠芬算是看出来了。
“娘……”
陈耗子两口子被周家人给赶了出来,送的什么电子手表,丝巾,全扔了出来。
“我早就和你说了,这样的好事就不应该带他们。”
周芳芳捡着地上的东西,埋怨着自己的男人。
“行了,你说说你这些年都在家干啥了?
要不是你和他们闹成了这样,他们至于不信我说的话吗?”
陈耗子满心的不甘,原本过来是想随便捞点,没指望能捞多少。
可后面发现他们家在这混的不赖,陈耗子整个人都亢奋的不行。
可没想到,这家人太精明了……不好骗。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
“你不是说你妹妹也在榕城吗,咱既然来了,也去看看她。”
可榕城这么大,她们去哪里找周杜鹃啊。
“要不咱去钢铁厂问问吧,杜鹃给我寄过信,信里说她男人在钢铁厂当干事,叫啥李……啥工。
好像是叫李继工。”
周芳芳想起来了。
俩人拿着包袱,牵着俩儿子找人打听钢铁厂怎么走。
路上,
“娃他爹,你对我真好。”
周芳芳以为她男人是为了她,才去看望她妹妹的。
她也不气他在外面和旁的女人不清不楚了。
只要他和外面的那个女人断掉,他的心还在家里,心里有她,她就知足了。
“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说啥也要带你去看看她 ,我给你买的耳坠子,你怎么没戴?”
陈耗子的目光落在了她空落落的耳垂上。
“我舍不得戴,怕弄丢了。”
她男人这样疼她,周芳芳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他。
“娃他爹,你可真有本事,往后别再为我花钱了。”
周芳芳心疼钱。
“这点钱算啥,等明年我给你买两个大金镯子,让你当地主太太。”
陈耗子的虚荣心被媳妇的夸奖给填满了。
……
刚把陈耗子一家给轰走的王翠芬她们,刚回屋,就又听到了敲门声。
以为又是那个陈耗子和周芳芳。
“不是都和你说我们不跟着发财了吗,听不懂人话……”
骂骂咧咧去开门的刘小娥看清门口站的是谁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睛忍不住瞪大,然后喜悦,激动,爬满了脸。
“娘,爹,老二,你们快来,看谁回来了……”
刘小娥兴奋的叫唤了起来。
“小文,二妈的宝儿,你咋提前回来了啊?”
刘小娥抱住了周文,高兴的不知道咋好了。
出来看的王翠芬她们见是小文回来了,
“蛋啊,你不是五天后才回来吗,咋提前回来了,也不给家里来个信,都没人去火车站接你。”
王翠芬把儿媳妇刘小娥扒拉到了一边,又惊又喜的看着孙女。
“奶,我太想你们了,就提前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这下,咱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了。”
周老抠乐的不行。
“快进屋歇歇,你爱喝的汽水一个多月前就买回来了,还有你爱吃的山楂糕……”
周老二让她回屋,他把她的箱子给她提回了屋里。
家里攒了各种吃食的票证,专门等着她回来哪。
像什么螃蟹票,鱼票,猪肉票……面包票,松子票,核桃票,攒了一盒子。
家里的水缸里,还养着旁人送的两只王八,没舍得吃,一直给她留着哪。
王翠芬去巷子外面瞅了一圈,都没瞅到想瞅的人,周老抠也是眼巴巴的望着,见她回来了,身后没人。
“文啊,你回来了,那宋知青哪?”
周老抠忍不住问她。
王翠芬和刘小娥她们也都看向她。
周文还没和她们说,她和宋清河的关系已经不是假结婚的关系了,可她看着她们炙热的眼神,好像已经不用她再说了。
“他过两天再过来,还在那边处理事情。”
“原来是这样……”
刘小娥挤眉弄眼的调侃她,周文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她二妈的眼神。
“小宋来就行,我一直在念叨他。“
王翠芬在中秋过后的半个月,那个时候,螃蟹是最肥美的。
她去供销社精挑细选了两篓子大螃蟹,上次听说小宋喜欢吃螃蟹。
她特意给他腌了一坛子醉蟹,一坛子香辣蟹,都用黄泥给糊了坛子口,专门等他过来吃哪。
巷子里的人都听说周文回来了,都挤在周家的院子里,问她在乡下插队的生活,还问她考上的哪所大学……
看到久违的街坊,刘大娘,张婶子她们,周文还挺想她们的,都一一回答着她们的问题。
时间过的真快,周文都在乡下插队两年,并且考上大学回来了。
街坊们看着她,当初看着她坐上了大卡车去下乡的那一幕,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似的。
两年的时间,她变了,又好像没变,长的更漂亮了,让人移不开眼。
“王大娘,人家去下乡,都是脱了一层皮回来,变得又黑又糙的,你瞅瞅你家小文,小脸还是这样的细白。
一点都看不出风吹日晒的样子。”
看着就像没在乡下遭罪似的,和下乡前没啥差别。
不过变得更好看是真的,以前也好看,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就像个半开的花骨朵似的,过了两年,褪去了当年的青涩,长开了。
“她天生就是这样,晒不黑。
我们小文在乡下,可辛苦了,每天都要参加劳作,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
王翠芬睁眼说着瞎话。
周文听了都臊得慌,她在乡下基本上啥也没干,就浇浇菜地,后面去了农场教书。
中午的时候,王翠芬蒸了螃蟹,炖了一盆子浓酱鲜亮的红烧肉,烫了一盆菠菜。
菠菜用凉水过了一遍,然后放上辣椒末,麻油,米醋,蒜泥,那么一拌,解腻又爽口。
最后又烧了一锅虾仁丸子汤,那丸子小巧的很,一口一个,圆溜溜的。
做的时候王翠芬把大虾仁捣碎成泥,只放盐调味,其他香料什么也不加。
加了就破坏它的鲜味了,然后用手揪着,放进滚水里定型。
虾仁丸子汤里面还放了今个上午毛干事送来的火腿,火腿是刘小娥片的,她现在的刀工,好的很,这这些年没少拿食堂的萝卜练。
这样熬成的汤,鲜美的能让人一口气喝三碗,里面还撒了香葱和香菜。
“今个不知道你回来,都没啥准备,中午咱先凑合吃,等晚上,奶给你做霸王别鸡吃。”
王翠芬给孙女夹了一筷子肥瘦相间的红烧肉,
周文早就想她奶炖的红烧肉了,吃起来还是那样的香而不腻。
“吃个螃蟹。”
王翠芬周老抠他们见她吃的香,那脸上的笑,就没下来过。
这个时候,螃蟹还有,也挺肥的,胜在新鲜,七毛钱一斤,就能在供销社买到和手掌那么大的螃蟹了。
中午吃的这螃蟹,就是周老二去供销社挑回来的,买回来的时候,一个个还活着哪。
“来,蘸酱油吃。”
刘小娥往碗里给她倒了点酱油,这螃蟹一掰开,满满的黄膏。
一家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周老抠盼了好长时间。
饭桌上,是久违的欢声笑语。
周文回来,这个家就像突然被注入了活气似的,变得热闹了起来。
“啊啊呃啊啊啊呃……”
棚里的毛驴突然叫唤了起来,从周文一回来,它就探着个驴脑袋,在哪瞅周文,见周文一直不过来看它,它急躁的叫唤了起来。
“看,咱家毛驴也想你了。”
周老抠话刚落地,毛驴就自己弄开了绳子,打开了棚子门,迈着蹄子走到了堂屋门口。
周文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来到了堂屋门口,用手摸了摸驴耳朵。
毛驴一个劲的用头轻轻的蹭她,嘴里啊呃啊呃的,声音很委屈,就像是在问她这两年去哪了。
“毛驴,我也想你了!”
周文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给它洗澡,梳毛,时间长了,感情也不浅。
她在乡下看到驴就会想起家里的这只。
吃完饭后,毛驴躺在周文的脚边,就是不肯挪地方,想让周文给它梳毛。
“这哪像畜生啊,明明聪明的跟人似的。”
刘小娥也待见这头驴,平时只要去供销社看到有胡萝卜,就会给它买一篮子。
“来,吃吧。”
刘小娥把一个胡萝卜递到了毛驴的嘴边,它张开嘴,啃了起来。
隔壁的张秋月下班回来,路过周家,见大门敞开着,忍不住往里面斜了一眼,这一眼,正好看到周家的小狐狸精,站在院子里晾毛巾。
她竟然回来了?
张秋月惊讶的站在了原地,又瞅了她两眼,这才打开了隔壁的大门。
早知道,她的小静就应该也考大学,前段时间,她给她来信了。
信里说,为了返城,她在当地的一家木材厂当了临时工。
这是知青们返城的法子之一。
有的人为了能返城,甚至有病不治,故意瞒着,等病到一定程度,逼着医生给他开证明,证明他得了大病,不适合参加劳作。
公社里的人,对这种硬是犟着要返城的知青也没法子,把他强留下来,他也不干活,就那样病着。
公社只能让他返城。
北大荒的孙静,此时正在木材厂,铲着木屑。
她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人服,其实她是想高考来着,偏偏那几天,厂子不给她放假。
她这个临时工,是好不容易弄来的,和人抢破了头,甚至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得到了这个工作。
要是她没考上,厂子里的工作也不让她干了,那她就只能再回去种地,之前的辛苦也全都白搭了。
这种情况下,她放弃了高考。
留在厂子里,是最保险的选择。
可她听说村子里只上过初中的人,都考上了大学,她的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这个高中生也去考了。
“铲完这堆,把那些木材抱到外面去。”
木材厂的正式工人,天天使唤孙静干各种杂活。
孙静心里很不舒服,她想回榕城,她不想再留在这了,当初和她一块来这插队的知青,很多都考上大学离开了这里。
她只需要一封介绍信,有了介绍信,她就能买火车票回榕城了。
……
“小文,你真的回来了!!!”
汪虹一下班,就急匆匆的跑到了周家,她还是像以前那样风风火火的。
“我想死你了。”
虽然俩人一直有书信往来,可毕竟两年没见。
汪虹把周文抱的都喘不上来气了,周文也很想她。
周文没回来的时候,汪虹每天下班不是先回家,而是先来周家,看小文回来没有。
俩人在屋里,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你谈的那个对象怎么样了?”
“别提了,我和他分手了。
分手的第二天,他过来找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本,说让我还他十八块七毛五分钱。”
提起这个人,汪虹就满肚子的牢骚,这个人是棉花厂主任家的儿子,她上面的领导给她介绍的。
对方长的挺像那回事的,她就和他处了两月,最后是她和人家提的分手。
对方也不知道恼羞成怒了还是咋,把以前送给她的一块肥皂也要要回去,那肥皂她都快用完了。
她再买一块还给他都不行,他说那是他亲手做的。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