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撇下的周杜娟, 有些尴尬的慌,只好钻进灶房继续擀面条去了。
王翠芬刚刚那话不仅是说给大闺女听的,也是说给这个二闺女听的。
到了吃完饭, 周杜娟都没再提借钱的事, 牵着闺女小杏走了。
“等着瞧吧,这俩人受苦遭罪的日子还在后边哪。”
王翠芬抱着孙女猫蛋,和家里的人说道,然后嘱咐着孙女,
“猫蛋,咱往后找对象,可要擦亮眼睛, 可千万别学你这两个眼瞎的姑。
奶不让你嫁的,说啥也不能嫁, 嫁错了人,就等着天天挖野菜,吃野菜吧, 遭不完的罪。”
周文听到她奶这样说, 走了一会儿神。
晚上,周老抠和王翠芬气的晚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队里收完麦子后, 也不能停歇,后面是紧锣密鼓的秋播,等秋播过去后, 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这天, 刘小娥的爹过来了一趟, 还给猫蛋拿了用碎包袱皮装着的一兜甜柿子, 还有两张永白面烙的饼, 上面沾着芝麻,吃的时候,用火钳放到灶里烤一烤,就变的又香又脆。
香是芝麻香,和麦子磨出的白面香,二者混合在一起,这是只有家里老人生病,或者儿媳妇生娃才能吃得到的好东西,要是再冲一杯红糖水,吃着就更美了。
刘小娥没等她爹走,就迫不及待的带着猫蛋钻进灶房烤起了饼。
周老抠在屋里关着门和亲家也不知道说了啥,愣是说了一下午,屋里烟雾缭绕的,都是这俩人吸的旱烟。
王翠芬把家里最后的那点红糖,掰下来一大块,给好不容易来一趟的亲家公冲了浓浓的一茶缸的红糖水,刘小娥在一旁眼巴巴的瞅着。
瞅着婆婆把红糖水全给他爹端过去了。
屋里。
“亲家公,你喝茶。”
王翠芬把红糖水亲自递给小蛾的爹,这在乡下是最高的规格了。
一般乡下谁家来了不一般的客,就把人请到堂屋坐,然后再由那家的当家女人端过来一杯冲的糖水。
这糖水冲的也有讲究,一般的客,就冲一般的糖水,带点甜味就成,上等客,就再冲的浓一点。
让王翠芬冲的这样浓的,也就只有这个亲家公了。
小蛾的爹刘蛮山连忙站起来,双手接过亲家母递来的水,眼一搭,就感到了不一样,喝了两口,就放在了桌子上。
“她婶子,这糖水我也喝了,趁着热,剩下的让娃喝吧。”
就是不喝这糖水,刘蛮山心里也甜的慌,闺女的婆婆这样重视自己,给了他刘蛮山最好的待遇,说明向南的爹娘都满意小蛾这个儿媳妇。
他也放心了,不,他是早就放心了,他闺女这么多年不生养,她公婆愣是没有为这事说过她一句。
他这个闺女回家的时候,他就和她说了,亏她命好,摊上了周家这样宽厚的公婆,还有向南那样的好娃,要是换一个人,试试。
恐怕早就被赶回娘家来了,他在家,总是和他闺女说,让他好好孝顺她公婆。
“亲家公,这水你喝吧,家里还有红糖哪,等晚上我再给她们冲。”
王翠芬知道亲家公是舍不得喝,啥好东西都想着娃。
“就是,你喝,你喝,家里还有红糖哪。”
周老抠也在一旁劝。
“老哥啊,这年头,弄块红糖多不容易,还是让娃喝吧。”
刘蛮山想把猫蛋喊进来,他听闺女说了,猫蛋现在过继给她和向南了,原本他和闺女她娘就稀罕那娃。
以前刘小娥回娘家,猫蛋每次都跟着,刘小娥到处和人说这是她闺女。
从抱着,到牵着,猫蛋也是去惯了,每次去都喊姥娘,喊姥爷。
刘蛮山之前干木匠,攒了点家底,给儿子娶了媳妇,又把闺女送出了门子,手里还剩下点,就到银匠那打了三个银花生,串着红线。
俩个孙子一人一个,猫蛋也有一个,小小巧巧的,精致的很,猫蛋上辈子带到了城里,最后那个银花生被周卫红给抢走了。
这次刘蛮山过来,俩孙子也非要闹着跟来,他没让他们来。
最后那杯红糖水,还是进了刘小蛾和猫蛋的肚子。
刘小娥已经习惯了,她虽然嫁人了不假,可每次回去,她爹都会拿出两个糖,就像小时候一样。
即使他爹有了孙子,这个习惯也从来没有变过。
周老二去县城找板车轮子去了,还没回来,刘蛮山走的时候,王翠芬把从城里带回来的香肠,用油纸给小蛾爹包了两根,又拿了一把粉条子。
秋播一过去,队里的人都闲了下来,整天在村头扎堆,不是说东家就是说西家。
“你们说,那个王翠芬最近咋不出来了?”
以前王翠芬最爱出来喷闲话,一言不合就和人掐起来了,现在她不怎么出来了,村里的妇女们还真有点不习惯。
“躲在家里吃好的哪,哪有闲空出来。”
江三婶没有占到王翠芬家的便宜,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我可听铜花奶说了,那个王翠芬从城里回来那天,给她送了一个肉包子,第二天又送了她两块糕。”
李大娘羡慕死那个老齐了,和那个王翠芬住的近就是好,还能得上这样的便宜。
“你说啥?王翠芬给铜花奶肉包子?还有糕?”
江槐花从地上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麦秸秆,整个人都精神了。
“她是你二嫂,她都给旁人送了,就没给你送?”
李大娘她们明知这俩人关系不好,王翠芬咋可能会给她送,可偏偏故意这样问。
被李大娘她们拱火挑拨的江槐花,回到家,就把光着背躺在麦秸秆铺就的坑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周红眼给拉扯到了地上,
“你还有心思睡?恁那个二嫂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压根就没有把咱放在眼里,看不起咱,给旁人送肉包子又送糕点的,咋不说给你这个亲兄弟送?
从城里回来这么多天了,好东西都躲在家里吃,也不说请咱过去吃一顿。”
江槐花对着周红眼发着疯,又掐又挠的,他脸上上次被挠的印子还没好全乎,这次又添新的了。
“我也想,可我那个二嫂不是个好惹的,咱还是别去惹她了,那肉包子,就算了。”
周红眼上次都没吃到她二嫂的炖鱼,更别提那肉包子了,他那天从他二哥家回来后,连着几个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炖鱼。
前个才和他那两个出嫁的闺女寄信,让她们往家里寄点钱来,他去买咸鱼,到时候他也炖着吃,馋死
“凭啥算了?……你就不能有出息点,我摊上你这样的窝囊虫,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有啥法子,你就算打死我,我也给你变不出肉包子来啊。”
听到这话的江槐花更加生气了,挠的周红眼嗷嗷叫。
……
顶着一张被挠花脸的周红眼,哭哭啼啼的来找周老抠这个二哥,周老抠见他被他媳妇给打成这个样,有些诧异,都老夫老妻的了,还这么不着调。
不过也都习惯了,只不过这次下手着实太狠了。
周红眼在二哥这得不到安慰,又跑到大哥那哭诉,最后乐颠颠的拿回了两个窝窝头。
周家的院子里晒着山上没人采的金银花,这还是周文上辈子在书上看到的,这种花晒干后,煮水喝,能治发热咳嗽。
周向南这些天,天天往外跑,村里人也不知道他是干啥去了,有时候甚至两三天不回来。
就连赵德厚父子俩都纳闷的不行,他也没有去公社开介绍信,在外面几天不回来,住哪?
这个时候住招待所,那是需要介绍信的。
终于,在苞米苗结苞米的时候,他不再往外跑了,大伙也渐渐忘了这件反常的事。
天气一点点转冷,眼瞅着年关将至,队里已经开始分苞米和羊肉了。
周家的啥都弄好了,线路也都摸清楚了。
周老二甚至在城里租了一间房子,用他岳丈给做好的板车,借着他岳丈队里的毛驴,把家里做好的腌菜,糟鸭蛋,粮食啥的,都慢慢的运到了那个城里租的房子里。
每次用完毛驴后,按天给他们大队钱,一天是两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