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不是领着大牛去厕所了吗, 这咋让娃尿了裤子啊?”
刘老太一边往包裹里扒拉大牛的裤子,一边问道。
“废话啥,还不赶快给他把裤子找出来换上。”
赵老根回到家里, 立马换了一副嘴脸, 口气恶劣的不行,腰杆也不像刚刚在外面那样躬着了, 脸上的讨好变成了不耐烦。
“俺这找着嘞……”
刘老太被骂习惯了, 也不敢还嘴。
赵玉兰想到刚刚她娘和她说的话, 她想说他爹几句, 让她爹往后和她娘说话声音好点,可话还没张嘴, 就被一旁的弟媳妇刘二芳给拽到一边。
“二姐, 你啥时候带恁侄子出去给他扯两件新衣裳穿,还有俺, 你看俺进城穿的这样赖,这样土,都给你丢人的慌……”
刘二芳刚来那天,觉得是城里人女的穿的土,可经过这几天,见了些世面, 看到隔壁的曹茉莉,上身穿着薄薄的嫩绿色毛衣, 下面是过膝盖的蓝裙子, 那小腰,那小胳膊……
真是咋看咋好看, 要是她那样穿, 肯定比那个曹茉莉穿着还要好看, 她比她俊。
赵玉兰还哪有钱和布票给她还有侄子大牛扯布做衣裳啊,她这个弟媳妇就知道给她找麻烦,前两年,她往家里给她爹娘寄的布,都让她给自己做了穿了,也不嫌那布色老。
这才刚来几天啊,见旁人穿啥,她就眼馋的慌,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穿那样的衣裳。
“芳子,我瞅你身上的衣裳都好好的啊,也没补丁啥的,穿着挺好看的。”
赵玉兰为着她兄弟,也不敢和这个弟媳妇说硬话,只能哄着来。
“好看啥啊?土不拉吧唧的,哪有城里的衣裳好看,昨个恁那个没出息的兄弟还一个劲的盯着隔壁的小狐狸精瞧,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穿成那样,也不嫌臊得慌,我看她那样就是故意想勾引男人的。
俺不管,俺也要那样穿,二姐,你是不是不舍得给俺买?”
刘二芳见赵玉兰不答应,有些不高兴。
赵玉兰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她这个弟媳妇都说人家那样穿是故意勾引男人的,是不正经,那她为啥还要这样穿?
“芳子,你说得对,她那样穿,确实不正经,想勾搭旁的男人,你都嫁给二狗了,娃都有了,咱是良家好妇女,咱不那样穿哈。”
赵玉兰为了不给刘二芳买衣裳,只能昧着良心这样说。
之前说人家那样穿不正经的话是刘二芳自个说的,现在被赵玉兰拿来这样说,刘二芳憋的说不出话来了,赵二狗的这个二姐,就是滑头的很,不就是不想给她扯新衣裳吗?
“那俺不要那样的,你给俺扯几件好妇女穿的衣裳,不好看俺可不要。”
刘二芳上下打量了赵玉兰一眼,
“俺地亲娘啊,二姐,你在城里住了这么几年,俺姐夫又那样有本事,有能耐,挣的钱还多,你咋就穿成这个熊样子啊?”
刘二芳围着赵玉兰转了一圈,看到她身上穿的衣裳还没有她的好哪,顿时撇了撇嘴。
“家里用钱的地方多……”
赵玉兰趁机卖了一波惨,话里话外说自己没钱啥的。
旁边给孙子大牛换裤子的赵老根和刘老太相互对视了一眼,看了一眼还在说自己日子过的紧巴的二闺女,没有吭声。
等赵玉兰离开后,刘二芳就扯着从外面乱晃悠的赵二狗来到了屋里,然后把刚刚那事和赵二狗抱怨了一顿,
“俺看,恁这个二姐,就是个不实落的,明明有钱,还故意在咱面前穿的那样赖,这是啥?这是给咱装穷嘞。
咱姐夫那样能挣钱,家里的日子咋可能过的这样紧巴,俺看啊,这是咱二姐对咱的到来,不欢迎着咧。”
赵玉兰租的房子就一间二十平大小的屋,站在门口,屋里的啥都能一眼映入眼帘,晚上睡觉的时候,拿个帘子在中间一拉,外面躺着刘老根两口子还有孙子大牛,里面躺着赵二狗和刘二芳。
刘二芳和赵二狗说他二姐的不是,也没避着刘老太他们俩。
他们俩没帮自个的闺女说句好话,因为他们觉得儿媳妇没说错,他们还在老家的时候,就对这个闺女有成见了,每个月该到闺女往家寄钱的日子,赵老根就会蹲在村头遥望着远方,盼着邮差。
可这个月,赵老根他们等了许多天,村头的草都被他给踩光了,他甚至还跑到镇上的邮局问了问。
二闺女能不知道家里就等着她这五块钱买粮食下锅的吗?每个月都寄,偏偏这个月不寄,这是啥意思?
他们还给她写了信,可在家等不到回信,又等不到钱,原本她们是不准备来的,可这都是被二闺女给逼的。
其实大牛在村里上学也成,是儿媳妇一直嚷嚷着想让大牛来城里上学,赵老根原本还盘算着,等这个月闺女给他寄钱了,他就写信问问她,看她是个啥意思,愿不愿意让大牛过来。
可等不到她寄来的钱,他给她要钱的信,又没个回信啥的,索性,赵老根也不征求闺女的意见了,直接带着大牛他们过来了。
反正他是她爹,他说话她要听,只要他张嘴说让大牛在这上学,谅二闺女玉兰也不敢说啥。
他一直还没和她说大牛要在这上学的事,寻思着等这两天就和她说说。
原本赵老根在火车上还想着能来闺女这过几天好日子,可谁能想到,在这天天吃窝窝头就咸菜,连个肉腥都见不到。
她也没说带他们还有她兄弟,侄子出去转转,带他们下馆子,扯两身好衣裳。
让他们回村的时候,旁人问起来,他们也能给他们显摆显摆,可这啥也没有。
他们从老家带来的两只鸡还被她婆婆给宰杀吃了,他连个鸡屁股都没捞着,在这还吃不饱,一顿只能拿一个窝窝头,二闺女的那个公公一直盯着哪,像看贼一样。
这过的啥日子嘛!
他知道这儿有她公公婆婆,她没法当家做主,吃这么差,也是她公婆的意思,但她不会出去买点好吃的,偷偷的给他们改善改善,不让她公婆那两人知道不就行了吗?
可她连只烧鸡都没有给他买。
更是在她老子,她兄弟面前,装起了穷,这咋不让人恼火啊,甭以为装穷就能不出钱了,没门。
赵老根气呼呼的对刘老太说,
“去告诉她,她老子爹,今个晚上想吃烧鸡。”
“你这不是为难闺女吗?”
刘老太这几天,啥都看明白了,合着,她闺女压根就没把女婿给攒在手里,之前,还来信,说女婿啥都听她的,不敢不听她的。
家里的钱啥的都是她在管,她当时还挺欣慰,向旁人炫耀她闺女有本事,能拿捏住自个的男人。
可来了这之后,就冲女婿对她们不冷不淡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她闺女压根没能驯服住女婿,让他听自个的话。
要是真像闺女信里说的那样,女婿压根就不敢用这个态度对她们。
尤其是她闺女和亲家母对上的时候,那个女婿一点都不站在她闺女这边,他向着他那个娘,这个家,是他娘说了算,她闺女压根就不行。
之前她闺女信里说的,全都是在吹牛。
女婿对她闺女也不咋地,没个好脸,也不知道是不是俩人闹矛盾了,还是咋……老头子闹着要吃烧鸡,这让女婿,还有他爹娘知道了,能愿闺女的意吗?
她闺女这个婆婆,不是个好相处的,那个公公更是抠搜的不行,对她闺女一点都不好,她闺女这几天都在看她们的脸色,要知道她闺女给周家生了孙子,是功臣,不说捧着,但也不能这个样啊。
其实从她公婆对她们的到来那个样,也能看出她公婆对她闺女心里有成见,不待见她闺女,否则的话,也不会整天给他们吃这些差饭,让他们难堪。
“哼,你懂啥,俺是她爹,俺大老远的来看望她,吃只烧鸡,不是应该的吗?
咋是为难?”
赵老根厉害的不行,刘二芳也过来加劲,
“就是,来这么多天,没有一天吃饱过,看她给咱吃的啥饭,搁在咱乡下,这样的饭都摆不上桌,连顿饺子都没给咱包过,这拿咱当啥了,上门要饭的吗?
这烧鸡,早就该要了,要俩,一个不够吃。”
“还不快去。”
赵老根眼一瞪,刘老太连忙颠着小脚出门找闺女传话去了。
“还是让娘别要烧鸡了,姐夫知道了,不高兴可咋整?”
赵二狗想让他这个有本事的二姐夫给他在城里找工作哪,所以巴结他还来不及,不想上赶着得罪他。
“就你窝囊,咱吃他俩烧鸡咋了?他是咱爹咱娘的女婿,合该孝顺咱爹娘,这两只烧鸡不是咱要吃,是咱爹娘要吃。”
刘二芳狡辩着,原本就因为他二姐不答应给她扯新衣裳穿就心里有气,这要再吃不上烧鸡,就更恼火了。
“大妮,恁娘嘞?”
猫蛋正蹲在地上剥花生米,直到刘老太走到她跟前,她才意识到大妮喊的是她。
“不知道。”
猫蛋打量着眼前这个小脚老太太,她的姥娘,这还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见她。
刘老太见这个外孙女,长的俊是怪俊嘞,但脑子不好使,人呆的很,她问了她好几遍,她才应声,板着个棺材脸,脸上连点笑都没有,真是不讨人喜欢。
“大妮,你长的恁俊,姥娘在俺那,给你找个婆家吧,你去他家当童养媳,这样能给恁家省下不少粮食哪,反正你往后也要嫁人,你把粮食省下来,给恁大牛兄弟吃,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