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特别香,软糯的很,一咬就爆酱汁。”
猫蛋就像是故意馋她们似的, 慢吞吞的啃着。
周卫东昨个一天没吃东西,晚上就垫吧了她妈给的半块窝窝头,今天早上又没得吃, 早就饿的咽口水充饥了, 此时看着那猪蹄,都想扑过去啃,更别提猫蛋还形容的有多好吃。
他现在看着她手上的酱汁, 馋的都想凑过去舔舔。
“大姐, 有多好吃啊,这是啥味的啊?”
老三周卫丽蹲了下来,瞅着板凳上碗里剩下的猪蹄, 忍不住嗦手指头。
“去一边玩去, 没见我在这烙饼子的吗, 碍事的慌。”
王翠芬挥挥手,嫌他们在这了。
老三想动手抢一块猪蹄塞进嘴里, 抬头瞅了瞅一脸凶样的王翠芬, 顿时没有那胆了。
“奶, 我们也想吃猪蹄。”
周卫东想吃猪蹄, 卖乖的冲王翠芬喊了声奶,可王翠芬才不吃他这一套哪。
“去去,你们吃啥吃, 今天没你们的饭, 那猪蹄不是你们吃的东西。”
这俩小的在城里隔三差五的就能吃上肉, 猪蹄算啥好东西, 没肥肉都是骨头,就这还一副馋的不行的鬼样子,要和她们的大姐争吃的。
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老三老四被赶,他们对视一眼,跑到了在走道抽旱烟的周老抠面前,
“爷,我们好饿……”
周老抠板着一张脸,瞅了他们一眼,就把脸扭到一旁了,
“往饭里放死老鼠,就给我饿着,不饿不长记性,让你们坏种,让你们不学好。
我和你们的奶还在这哪,你们就敢这样不干人事,要是我们不在这,你们是不是天天要欺负你们的大姐,往她碗里放脏东西?“
昨个晚上周老抠寻思了半宿,这仨个娃不仅往他和老婆子碗里放死老鼠,还往他们的大姐猫蛋碗里放,他们来这的几天,周老抠一直都默不作声的瞅着哪,
那个老二卫红年龄在她们仨中最大,心眼也最不好,啥都要和猫蛋比着,吃饭每次都要先看看猫蛋碗里的,猫蛋身子不好,多吃一点好的,那个卫红脸色立马就变,牙尖嘴利的不愿意。
上次他买油条回来,这个老二自己吃不到,就怂恿老四周卫东拿缸子砸她大姐猫蛋。
猫蛋刚来这,对这不熟,她也不说带着猫蛋一块玩,每次都带着这两个小的孤立他的猫蛋。
他那次把她和她妈的衣裳给从家里拿走去卖的时候,才五岁的娃,那眼神藏不住,怨毒着哪。
昨个往她们碗里放死老鼠的点子肯定就是那个老二出的,老三老四还小,想不出这样的坏主意。
要是他们当初没有留在这,猫蛋要被她欺负成啥样子啊,那个赵玉兰是个偏心眼子,恐怕只会向着老二老三老四,不管猫蛋的死活。
这让他们撇下猫蛋,咋放心走啊?
“我们没有放……”
老三周卫丽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她见二姐还在屋里,就小声的对周老抠说,
“死老鼠是二姐放的。"
老三知道这样说,她们就能吃饭,啃猪蹄了,她见一旁的周卫东要说话,就瞪了他一眼不让他吭声。
等王翠芬把玉米饼子烙的两面都焦黄焦黄的时候,这才用锅铲把饼子从铁锅上铲下来放在馍筐里。
“吃饭,吃饭。”
猫蛋帮忙端着碗,老三老四更是抢着往饭桌旁搬凳子。
赵玉兰忍着脚痛,扶着椅子坐到了饭桌旁,她脚上的那些燎泡越发的大了,上面还抹着牙膏,恶心死个人。
王翠芬见她手都没洗,伸手要去抓玉米饼子,连忙把馍筐给端走了,她刚刚那手又脱鞋,又摸脚的……
“老三,你去下面给娘湿条毛巾来,让娘擦擦手。”
赵玉兰显然也意识到婆婆王翠芬嫌弃她的手摸脚了。
老三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桌子中央那盆馋人的猪蹄上收了回来,放下手中的饼子,不情不愿的拿着毛巾飞快的下楼去了。
没等老三回来,老四的筷子就迫不及待的伸向盆子里的猪蹄上面了,刚夹起来就被周老抠用筷子打掉了,
“这猪蹄你和老三不能吃。”
昨个放死老鼠那事,老三说不是她们放的,都是她们的二姐一个人放的,但这里面肯定也少不了她俩的掺和。
“老四吃青菜,青菜也有肉味。”
赵玉兰怕老四再惹恼公公后,饭也不让他们吃了。
拿着往下滴水的毛巾的老三听说不让吃猪蹄,顿时垂头耷脑了起来,等坐到自己的位上,啃着焦脆的饼子,就着肉味的青菜,也好吃的很,只是这俩人的眼神都盯着盆子里的猪蹄。
心里就盼着,盆子里的猪蹄别吃完,剩下几块,说不定晚上就有他们的份了。
赵玉兰以为这猪蹄是婆婆王翠芬买来做给自己吃的,因为清早自己被热水烫了脚,都说吃啥补啥,虽然她心里纳闷的很,她婆婆这咋突然又对她那么好了?
难道上午她去她上班的食堂,没有说她的坏话,是她冤枉她了?
这打她食堂回来,还给她买猪蹄吃,她明明记得她早上被烫了脚,她婆婆王翠芬就坐在一旁说风凉话,指责她,昨个还因为死老鼠的事,抽了她一巴掌……这真是咋想咋奇怪的慌。
难不成是她们要走了,所以巴结她,想让她以后对她们养大的这个大孙女好点?
赵玉兰想不透,看了一眼身旁馋猪蹄馋的不行的老三老四,她笑着冲王翠芬周老抠说,
“爹,娘,这猪蹄我少吃点,要不你们就让她俩一人吃一块吧。”
“你也要吃?”
王翠芬顿时放下了筷子,阴阳怪气的用眼翻她。
这猪蹄不是专门给她买的吗?
赵玉兰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王翠芬一瞅就知道她肚子里想的是啥,忍不住嗤笑几声。
赵玉兰后面很识趣的往饼子上夹了一根细细的咸菜丝,就放下了筷子。
屋里的周卫红见她们吃饭都不叫她,老三老四都能上桌吃饭了,为啥不叫她去吃?
她眼巴巴的在屋里等着她们叫,刚开始想的是,让她们叫三次她才出去,现在只要她们开口喊她一声,她就立马出去。
她们咋还不喊她啊,再晚会,桌子上的肉肯定都要被吃完,没她的份了。
周卫红等的焦急又伤心。
……
卫丽卫东眼睁睁的看着盆子里最后一块猪蹄被王翠芬夹到猫蛋碗里了,她们脸上满是失望,对猫蛋这个大姐更有意见了。
之前这个大姐还没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她们的妈就和她们说,等这个大姐回来后,照顾她们,让她给她们洗衣裳,做饭,家里有啥好吃的,也不会跟她们抢。
可这才回来几天啊,家里的啥好东西都紧着她吃。
吃完饭后,赵玉兰也不能闲着,因为王翠芬看见会不高兴。
正好王翠芬从乡下带过来两沓鞋底板子,原本拿过来就是想让赵玉兰给娃还有周向北做的,这下正好让她在家给她做。
家里没有鞋样子好办,她去大杂院里借了几张,没有布,那就剪了赵玉兰一条裤子,原本赵玉兰的衣裳就没剩下几件,现在又少了一件。
“翠芬啊,今个咋没瞅见你家玉兰去上班啊。”
刘大娘一边给孙子擦屁股,一边纳闷道。
“哼,上啥班啊,没本事的很,一大早就把自己的脚用开水给烫了,在家就等着人给她端吃端喝哪。”
王翠芬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手上给儿子周向北补着他的烂背心。
“哎呦,这咋让开水给烫了……严重不严重啊?”
“严重个啥啊,又没烫着骨头,就起了几个泡子,在家矫情的很,真把自己当成土财主家的小姐了。”
叫她说,有那几个水泡也不耽误去上班,真应该让亲家过来看看,她闺女在这有多娇气。
“也是,想当年,我胳膊断了,都还不忘赶生产哪。”
刘大娘想起当年的事,就感觉现在的人和她当年不能比了。
“你家赵玉兰确实矫情,你没来之前,人家可不就是个资本家臭小姐的做派吗?”
之前她们大杂院这就住了一个资本家小姐,这个赵玉兰没事就爱去人家家里串门子。
“那她烫了脚,在家干啥哪?”
“能干啥,在家歇着享清福,让我伺候她呗。”
在王翠芬心里,纳鞋底啥的,压根就不是活计。
“昨个她教的卫红才往你们碗里放死老鼠,你今个就伺候她,你就是心太好了。”
张美娟为王翠芬打抱不平,这要是搁到她身上,她才不管她哪。
“谁说不是哪,我心好,这是我们那的人都知道的,你们说,她以前拦着我儿子,不让我儿子孝顺我,不问我们老两口的事,现在反过来,我还要伺候她。”
王翠芬嘴里的伺候她,就是早上给她端了一盆凉水,给她拿了牙膏。
“翠芬啊,上哪找你这么好又不计较的好婆婆啊。”
刘大娘的话听的王翠芬一点都不心虚,越发觉得是自己这个婆婆太好了。
傍晚,赵玉兰下来上厕所,被一同在那排队上厕所的刘大娘她们给看到了。
刘大娘凑过来语重心长的对赵玉兰说,
“玉兰啊,你摊上翠芬那样一个好婆婆,要知足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的赵玉兰面皮发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咋不孝顺她那个赖婆婆了,她还说她好?这个刘大娘被她那个赖婆婆灌啥迷魂汤了?
她今天纳了一下午的鞋底子,手指被针线勒的红肿的不像话,仿佛有一群蚂蚁在啃她的手,是那种折磨人的疼,让人疼的浑身都不是劲。
她都多少年没做过鞋了,家里穿的布鞋都是在百货大楼用鞋票买的。
这种折磨人的法子,也就只有她那个坏的没法说的婆婆能想出来。
等她上完厕所走后,排队的大娘婶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拉着刘大娘不让她走,让她说说赵玉兰和她那个婆婆的事。
”玉兰,你好端端的咋和你们单位食堂说你是城里人啊,这不是骗人吗?“
在院子里端着碗吃饭的秦银环,见赵玉兰从外面回来,故意臊她。
“我啥时候和我们单位食堂里的人说我是城里人了,你瞎说啥啊?\"
恼羞成怒的赵玉兰说完这句话,就急匆匆的走了,也不顾不上自己脚上的水泡了。
她就猜到她那个婆婆去她上班的食堂不会干啥好事,果然……被她猜准了,原本心中的那点仅存的希望也被泼灭了。
她真想抓着她好好质问她,质问她为啥要这样干,为啥就见不得她赵玉兰好。
屋里王翠芬还不知道赵玉兰恨死她了,她还在和大儿子周向北说着赵玉兰的虚荣。
“你不知道,她竟然和她食堂里的人那样说。
那嘴里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你咋就摊上这样一个虚荣的媳妇啊,她还和大杂院里的你张嫂子,秦嫂子她们说,她爹是她们村的村长,她还上过学啥的。
真是笑死个人……她爹那样的要是能当上村长,那村里的母猪都会上树了。"
王翠芬肆无忌惮的说着儿媳妇的笑话。
周向北正要说啥,一抬头就见赵玉兰回来了,连忙咳嗽了几声,提醒他娘快别说了。
王翠芬转头见是她回来了,一点都不心虚啥的,被她听见就听见,她都那样干了,难道还不让人说了?
“娘,我没有那样和他们说,是他们自己误会了,以为我是城里人。”
赵玉兰压下心中的怒气,尴尬的和她解释道。
王翠芬才不听她的解释,食堂里的人误会她是城里人,那在大杂院和人说自己的爹是村长,自己上过学这话,是她说的吧?
“吃饭吧,吃饭吧。”
周向北不想让他娘再给赵玉兰难堪了,连忙把王翠芬拉到桌子旁。
“今天咋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啊……呦,还有炸肉丸子,卤猪肝哪?”
“那肉丸子,是美娟送的,卤猪肝是你秦嫂子送的。”
王翠芬打开了瓦罐的盖子,给美娟她们两家各送了一碗猪蹄汤,里面还剩一大半,香味醇厚的很,里面的汤炖了一下午,早就变得奶白奶白的了。
尤其是那猪蹄,软的都脱骨了,一抿就化,那黄豆也烂的很,带着一股子豆香和吸满汁水的猪蹄汤的鲜味,好吃的能让人把舌头都吞进去。
她往里面还撒了一把翠绿嫩嫩的的细葱花,用勺子一搅动,更香的没法说了。
……
“这啥味啊,咋这么香啊?”
住在最里面和周家隔了好几家的小刘都忍不住端着碗站出来看是谁家做了啥好吃的,他一站出来,才发现不是他一个人出来,走道里的人都探头探脑的,问谁家做了啥。
挨着周家左边的房子空着没住人,右边住着的是一对刚领证的小年轻,小年轻不咋会过日子,月初的时候就早早的把俩人的肉票和钱都用完了。
现在只能在家吃白米饭就大酱,闻着从隔壁飘来的香味,简直折磨死个人,幸好他们中午都去上班了,没在家,要不然更受不了。
“隔壁自打周大哥的娘来了后,他们家咋天天都这么香,以前没来的时候,那玉兰嫂子也隔三差五的做肉,但比不上这香。”
曹茉莉端着碗,没滋没味的吃着碗里的饭,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忍不住纳闷道。
“周大娘就是比玉兰嫂子会做饭,这味道真馋人啊……咱下个月要省着点才行,天天这样吃,连个菜都没有。”
曹茉莉的丈夫李向前忍不住抱怨道,闻着这香味,他碗里的米饭拌大酱更加难吃了,他和他媳妇俩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明明有三十九块钱。
可天天在家不是白面条就大酱,就是白米饭就大酱,要不然就是馍馍就大酱,吃的他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寡的不行。
“咋没菜啊,这大酱不是菜啊?
当初你和我处对象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只要能和我在一块,就是去吃屎也愿意,这就让你吃了几天的大酱,你就受不了了?“
曹茉莉不满的看着他,俩人刚领证,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李向前连忙伏低做小的给她道歉,又说了一堆不要钱的甜言蜜语。
他们俩的工资虽然不少,可曹茉莉大手大脚惯了,每个月发了工资,先去逛百货大楼给自己买衣裳,买雪花膏啥的,再接连吃几顿肉解解馋,剩下的钱也就只顾去打瓶酱油的了。
周家,
周卫红站在桌子旁,饿的腿都是发软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桌子上的肉丸子,卤猪肝,黄豆猪蹄汤,看着她们吃。
她之前躺在床上,赌气又硬气,可昨天没吃饭,今天早饭,午饭也没吃,那些支撑她的怨气啥的,早就饿没有了,已经没劲怨人了。
“猫蛋,来,多喝点。”
王翠芬熬的黄豆猪蹄汤,只给老三老四她们盛了小半碗,几颗黄豆,猪蹄渣渣,依旧没有赵玉兰喝的份,猫蛋碗里都是大块大块的猪蹄和黄豆。
就连周向北都羡慕大闺女的这个待遇,他碗里的汤和猪蹄不舍的吃,想偷偷的留给两天都没吃饭,站在他身边看着的的二闺女。
“这汤可真好喝啊……”
周卫东舍不得大口喝,怕几口就喝没有了,而是小口小口的咂摸着,眼睛总往猫蛋碗里瞟,要是再能吃上那大块的猪蹄,就更好了。
吃不到大块猪蹄,只能夹汤里软糯软糯的黄豆解馋。
桌子上的卤猪肝,他们只能吃一片,焦脆焦脆的肉丸子只能吃一个,多了周老抠不让吃。
赵玉兰看着一桌子的肉菜,闻着这些香味,只能没滋没味的啃着手里的窝窝头,咬着咸的齁人的咸菜,她示威似的,又夹了一筷子咸菜。
好东西不让吃,她今天这顿饭说啥也要吃两根咸菜丝,看她那个抠搜的公公能拿她咋样。
她的示威,周老抠压根看不见,因为他疼爱的孙女猫蛋正把自己碗里的猪蹄往他碗里夹。
“好猫蛋,你自己吃,别给爷夹了。”
周老抠心里慰贴的很,这坐了一大桌子人,就猫蛋知道跟他周老抠亲,旁边挨着他坐的老大只顾着自己吃,压根不管他这个爹。
周卫红见桌子上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她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的哭了起来。
”爹,娘,要不让老二坐下吃吧……“
周向北心疼两天没吃饭的二闺女。
“你去把那三碗馊粥给我喝了,我就让她坐下吃饭。”
周老抠最重规矩,说好的两天,差一顿就不是两天,这个二孙女心眼这样坏,不让她吃点苦头,压根就不行。
“……”
周向北不吭声了,这三碗泡过死老鼠的粥还在家里的窗户沿上放着,现在天气不咋热,馊味还没那么大,今天早上赵玉兰想倒掉来着,但怕周老抠和她算账,愣是没敢倒。
王翠芬被她哭的耳朵疼,
“还有劲哭,看来还是没饿到劲。”
猫蛋看着此时的周卫红,想起了曾经的自己,自己那个时候也哭,哭的比她还要狠,可压根没有人管她,她后面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晚上趁她们睡着,在橱柜里偷了半块窝窝头。
第二天早上被赵玉兰发现,说她是小偷,又饿了她两天,饿到她没有力气哭,赵玉兰怕她跑出去让旁人知道她不让她吃饭,干脆就把她锁在屋里了,连水都没得喝。
往她碗里放虫子的周卫红和周卫丽,周卫东,还故意拿着赵玉兰给她们炖的排骨在她面前吃。
那个时候的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爸,你碗里的猪蹄不吃,给我吃吧……”
老三周卫丽自己碗里的汤喝完了,只有大姐和她爸碗里还剩的有,她当着爷爷奶奶的面不敢朝大姐要,只能朝她爸要。
周向北为难的看了一眼二闺女,又看了看三闺女,不知道要把这碗猪蹄汤给谁。
“爸,我也要。”
老四周卫东也把碗递过来了。
周向东没法子,只能把碗里的猪蹄还有汤给老三老四分了点,碗里剩下的他想留给老二。
”那碗里的猪蹄汤你咋不喝啊?“
王翠芬见儿子把汤分给老三老四,有些不高兴,她专门给他盛了一大碗,就是让他补身体的。
“你给她们吃啥,她们刚刚都吃过了,你是男人,你要是吃不好,还怎么撑起这个家?”
“娘,我今天不咋想吃,没胃口,看着有点腻的慌。”
周向北扯了个谎,这么香的猪蹄汤,他咋会不想喝啊。
王翠芬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他的小心思,直接站起来伸手把他碗里的猪蹄汤倒给了周老抠,
“既然你不爱喝,干脆让你爹喝。”
周向北来不及说啥,汤和猪蹄就进了他爹的碗里。
晚上,王翠芬把切成片的卤猪肝和肉丸子都数了数,警告赵玉兰和周卫红。
“这个盘子里面有多少,我都数清楚了,明天少了一个,我把你们的皮给剥了。”
王翠芬不放心,最后还在橱柜外面上了一把锁。
赵玉兰看着那把锁,只感觉那锁是在打她的脸。
次日一早,终于能吃饭的周卫红在桌子旁狼吞虎咽的,粥喝了三碗,最后甚至把粘在锅上的米粒都用手塞进了嘴里。
玉米窝窝头吃了仨个,啥菜也没就着,要不是周老抠瞪她,她伸手还想去拿第四个窝窝头。
“真是吃塌锅了……”
王翠芬嫌弃她吃得多。
吃完后,赵玉兰照旧用肿的仿佛气□□的手去抓针,针都抓不住,她看着脚边一堆还没有纳的鞋底,瞅王翠芬不在跟前,她把大闺女猫蛋拉了过来,
“闺女,你帮娘说说情,让你奶她别再让娘纳鞋底了,你看娘的手都肿成啥样了……”
赵玉兰放下针,伸出了手让大闺女看,想让她可怜可怜她这个娘,心疼心疼她。
那针又细又小,纳鞋底要使大劲那针才能穿透鞋底,她的手骨节里面磨的水泡都破了,血都渗了出来,手指肿的都弯不下去,真没法再纳鞋底了。
纳鞋底是粗活,她这些年没干啥粗活,手早就养的嫩着哪,一点茧子都没有,再加上在乡下纳鞋底都带个顶戒子,她这啥也没得带,只能靠自己手上的蛮劲。
“不想干活,还卖可怜怂恿猫蛋。”
这一幕刚好被正准备进屋,在门口偷听到的王翠芬撞见,她丢下手中的扫把,抓着赵玉兰这个老大媳妇的耳朵拧了起来,
“我让你懒,昨个一下午才给我纳了几个鞋底,让你给我磨洋工,让你偷奸耍滑,让你一个当娘的想偷懒这样怂恿闺女……我揍不死你。”
王翠芬抓起地上的鞋板子,就朝赵玉兰打,打的赵玉兰一瘸一拐的到处躲。
去下面刷锅洗碗上来的周卫红见到她妈又挨打了,她这次没有再可怜她妈,谁让她妈在她饿肚子的这两天不管她的,她再也不要搭理她了。
“大妮姐,你都不知道我在家过的是啥日子,我那个婆婆再也找不到比她还坏的了……”
此时的赵玉兰正在孙大妮家,她来找孙大妮好多次了,孙大妮都不搭理她,还在因为上次,她婆婆王翠芬说孙大妮打她了,她没有为大妮姐说话。
当时她是真的不能站在她那边,否则她婆婆会更加不待见她,会更逼着周向北和她离婚的。
这次孙大妮之所以让她进门,是看到了她手上的伤,再加上赵玉兰哭的够可怜,一个劲的给她赔罪,说自己的苦衷,她才稍稍原谅了她一点,打那天过后,赵玉兰那个婆婆真把她给举报了。
她挨了上面的批评,说再有下次,她这个街道干事也不用再当了。
她真是快冤枉死了,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应该掺和赵玉兰家里的那点破事,最后也没落好。
她好心好意的帮赵玉兰调和她和她丈夫周向北的事,没想到,她被她那个坏的流黑水的婆婆诬陷的时候,这个赵玉兰连个屁都不敢放,任由她被诬陷。
她刚开始那几天,真是气坏了,觉得赵玉兰就是个没良心的,其实现在再想想,玉兰她当时处境也可怜,这也不能全怪她。
“玉兰,你也别哭了,你家的事,我可是不敢再掺和了,你那个婆婆她实在是太无赖了,谁沾上谁倒霉,我这个街道干事还想干哪。”
“大妮姐,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我在那个家,被她又打又骂的,磋磨的快不成人样了,我求你,你给我想个法儿吧,我实在受不了。”
赵玉兰在那个家过的没个人样,天天在家吃最差的,天天干活,天天看王翠芬和周老抠的脸色,还要被打骂。
“我也没啥好法子,你和你家老周说说,让他赶快把他爹娘送回去吧,这就是一对大祸害。”
孙大妮算是看明白了,惹谁都不能惹这种人。
“他听他爹娘的话,上次卫红往她们碗里扔死老鼠的事,他以为是我教唆卫红这样干的,立马就和我急眼了,还说他爹娘想在这住多久就住多久啥的。
大妮姐,你说我的命咋就这样苦,摊上这样一个婆婆,那样一个公公,还有这样一个没出息怕他爹娘的男人啊。”
赵玉兰也不敢和公婆掐架,就拿婆婆王翠芬来说,她打了她,她也不能给甩脸子,不能和她置气,还要舔着脸赔小心,一部分原因是怕王翠芬让周向北不要她了。
还有一部分愿意是怕王翠芬和周老抠最后不把家里的家产分给他们,都给那个生不出蛋的老二两口子。
“那就只能忍了,忍到他们愿意回乡下那天,等乡下快收麦子,农忙的时候,你不让他们回去他们都和你急。”
孙大妮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样子,庄稼人都背朝黄天面朝土的,地里的庄稼那都是他们的命根子。
虽然现在都是集体种地,不分个人,但庄稼人对土地的那份感情是难以割舍的,再说了,他们不回去挣工分,来年吃啥喝啥啊?
也就是说她还要再忍一两个月?赵玉兰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的脚还没好全乎,赵玉兰就迫不及待的要去上班了,因为去食堂上班比留在家里遭受婆婆王翠芬的磋磨要好太多,虽然去食堂,会遭受旁人异样的眼神和耻笑,可她还是愿意去。
早上,王翠芬见她一大早就坐在那拿着镜子描眉擦红的,还往自己脸上抹粉,把自己打扮的跟个小妖精似的。
赵玉兰换上她仅剩的两件衣裳中稍好的一件,就准备出门去上班,可她还没出门就被王翠芬给堵在门口了。
“娘,我去上班。”
“上班?打扮成这个鬼样子,是要去勾引谁?给我洗掉。“
王翠芬见她不动手,就直接举起手中刚擦过桌子的抹布就往她脸上使劲擦。
“娘,娘……我那上班都是这样,你别擦了。”
赵玉兰被抹布上的馊味熏的忍不住弯腰把早上吃的窝窝头都给吐出来。
“当我瞎啊,谁上班把嘴唇抹的跟刚吃了死鸡似的。”
……
走出家门的赵玉兰头发凌乱,脸上黑一道,红一道的,黑的是描眉的炭,红的是她花三块钱在百货大楼买的口红,就仿佛那唱戏的小鬼似的。
秦银环的儿子小军和小平背着书包正要去上学,看到她这样,都哈哈哈笑个不停。
“你们笑啥哪,还不快去上学。”
秦银环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只见赵玉兰正在水龙头那洗脸,她早上不是洗过脸了吗?她洗脸的时候,她正好在这刷牙。
“婶子变成小鬼了,哈哈哈哈。“
小军指着赵玉兰,对她妈说。
“啥小鬼,上学都快要迟到了。”
秦银环催促着俩儿子,见赵玉兰打身边过,她没搭理她,扭头回家了。
赵玉兰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再也忍不住,崩溃的大哭起来。
到了食堂后,她发现食堂里的人都疏远了她,就连之前和她关系最好的刘秋眉都对她不冷不淡的。
“秋眉……”
赵玉兰主动找她搭话,可刘秋眉压根不拿正眼瞧她。
“秋眉,那天我婆婆过来,是不是和你们说啥了?你们别信,我那个婆婆就是见不得我好。”
赵玉兰一副可怜相的解释道,她原本就怕家境好的刘秋眉瞧不上她,才那样说的,让她误以为自己是城里人,她想和家里有关系的刘秋眉关系处的好一点,然后再托她的关系在食堂转正。
可她婆婆王翠芬来这一趟,把她着实给害惨了。
“你甭再说了,赵玉兰,我没想到你是那样的人,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你婆婆有多坏,对你怎么恶毒啥的,你婆婆那天来,我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
你婆婆压根没对你不好,也没有苛待过你,反而是你把着她儿子的钱,不让他往家里寄钱,你男人的钱被你拿去孝敬你自己的爹娘。
你不管你乡下的公公婆婆大闺女,还有,你压根就不是城里人,你男人也不是高攀了你,而是你高攀了他,要不是你嫁给了工人的他,你也不会在这。“
刘秋眉念在和她认识一场的份上,没有把赵玉兰以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告诉她婆婆。
在赵玉兰口中,她那个乡下出身在毛巾厂当工人的丈夫是高攀了城里人出身的她,她还要忍受乡下来的恶婆婆,抠搜的不行的公公。
这俩人在她嘴中,不讲卫生,粗俗,还专门爱刁难她,欺负她。
她那天第一次见她婆婆,看那刻薄的面相,在心里越发可怜她赵玉兰,可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她婆婆和她赵玉兰说的压根不一样。
后面才发现,她被她赵玉兰给骗了。
原本她还有点不相信,后面托了好几个人去毛巾厂打听她男人和她的事,最后才发现,她赵玉兰大字不识一个,打乡下来的,还是因为嫁给了她嘴中那个没本事的男人的缘故。
昨个食堂主任从外面出差回来了,她找他还问了赵玉兰的事,这才知道,就连赵玉兰现在在食堂这份临时工的工作都是她男人托关系给她找的。
怪不得她一直没法转正,之前还以为是其他原因,没想到是她户口压根就不是城市户口,当然没法转正。
她如果一开始就坦白,其实也没人瞧不起她,可她这样做,反而弄巧成拙。
还贬低自己的男人,公婆,来抬高自己,真是不知道让人咋说了……刘秋眉发现自己虽然认识她赵玉兰两三个月了,可今天像是第一次认识真正的她似的。
“秋眉……我……”
赵玉兰被说的头都抬不起来,还想装可怜再说说自己的苦衷,可刘秋眉压根就不听,端着装有茄子的筐去外面了。
她听着外面旁人对自己的议论,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悔的肠子都青了,当时,她说啥都不应该让公公周老抠去食堂来给她请假,更不该说出自己在哪个食堂上班。
否则王翠芬也不会过来说那些毁她的话。
在家里折磨苛待她还不算,还要让外人都这样看她,说她,她这个婆婆王翠芬的心肝真是黑啊。
……
“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有骗人家,对人家说了真话而已,如果她不骗人家,不那么虚荣,也不至于这样,这都是她自己作的。”
王翠芬在院子里和秦银环,张美娟她们说着赵玉兰。
“就是,不能为了兜住她的谎话,让你也帮着她骗人吧,太不实诚了,嘴里没一句真话。”
秦银环也是打乡下来的,可她就从来没有骗过人,在她这,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小李,你咋来了?”
大杂院门口停下了一辆自行车,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年轻小伙,从身上挎着的军绿色书包里掏出一封信,
“秦同志,这是你们大杂院里赵玉兰同志老家来的信,她家有没有人啊?”
“她家里人在这哪,给她给她,这是她婆婆。”
秦银环和张美娟都推着王翠芬,让王翠芬去接信。
“她老家来的信?”
那不就是她爹娘给她来的信吗?王翠芬把信接了过来,难不成是赵玉兰的爹娘还钱来了,可这信封摸着这么薄,咋不像装钱的样子?
张美娟她们都窜拱着王翠芬把信打开,看信里说啥了,王翠芬虽然人坏,可她坏的堂堂正正,这偷拆赵玉兰信的事,她还真有点干不出来。
“拆吧,这有啥,正好看看她爹娘有没有在信上说你这个婆婆饿坏话。”
张美娟特想看看那信里都说啥了。
“还是等她回来再拆吧。”
王翠芬有些犹豫。
“等她回来拆?她是个文盲,大字不识一个,这不是你说的吗?这信给她她能看懂吗?”
刘大娘瞅着那封信,八成又是赵玉兰的爹娘写信要钱的。
之前听翠芬说,那个赵玉兰每个月都给自己的娘家寄钱,这个月的钱还没寄哪,八成是来要了。
刘大娘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会吧……”
之前老头子不是让赵玉兰给她娘家要之前寄给她们的钱吗?难不成真是一毛钱没要回来,来信又是要钱的?
王翠芬终于还是按奈不住好奇心,再加上周围人一直劝她拆,她索性就给拆开了,她虽然认识几个字,但认的字不多,最后信交给了几人中认字最多的张美娟,让她读读。
等信读完,王翠芬的脸已经黑的仿佛锅底灰了。
赵玉兰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天在食堂遭受的白眼和奚落,让她难堪的浑身发抖,虽然来上班前她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可心里假想的和真正遇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她能受得了,可事实上,她一点都受不了,再加上,这些天她一直忍,一直忍,这次她说啥也不要忍了,她要让周向北那个娘给她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