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 门窗紧闭,外头风声渐大,将屋子里的一点点泣音完全遮盖。
时雾伸在半空中的脚背绷得直直的, 圆润的脚趾都透着薄红,像块软玉一般净透。
裴峥其实很知道该怎么讨好他。
没有猛烈的雨打风吹,却如同春日里绵密的细雨一般, 让人避无可避,只能像一只青蛙被温水煮着煮着, 渐渐再也无法跳出。
身下的人早就已经没有心力回答这种问题。
裴峥道,“你听好了, 我和你在一起。”
时雾懵懂间错愕地睁开双眼。
裴峥这是——
同意了!
他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承认了他们俩之间的关系?!
“你以后, 不许胡乱为难别人, 不许乱发脾气, 姜念……”裴峥伸手,将他被汗沾湿的额角碎发拨弄回去, 不遮住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我这也是为你好。”
“等你把这些坏习惯都改正了。”
“我们就结婚。”
裴峥说话清清淡淡的,却又好像相当有力度,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如裴峥所说, 这种事情相当地耗体力。
哪怕时雾是躺在下面不用使力气的那个,做到了后半夜,也彻底瘫成了一条咸鱼,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时雾两颊红扑扑的, 不得不说, 除了最初难以接受之外, 其实体验感相当不错。
他化作一条咸鱼直接瘫软在床上好一会儿, 才有余力回味裴峥刚刚说过的话。
他居然……
会同意和自己在一起,而且,他考虑得那么远,都想到结婚去了?
裴峥整理着一地零乱的衣物,起身时犹豫了会儿,还是选择半夜就推开门去烧水。
“你去哪儿,这么晚了,别出去。”时雾竟然出声喊住了他,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他连件外套都没穿,冻感冒了怎么办。
“躺着别动。”
裴峥的嗓音里十分罕见地夹带着一点沙哑,“我去给你烧水。”
他知道,时雾一身黏黏腻腻的是绝对没办法睡的,而且他身体娇气得很,不清理干净,会发烧。
也怪他一时没能忍住。
这荒山野岭的,如果生病了可真的不好办。
裴峥的动作很轻。
似乎也有些怕惊动了周围的阴魂。
黑夜里,一团温暖的火光照着裴峥温润的侧脸,勾勒出朦朦胧胧的俊逸线条。
他真的很耐得住麻烦。
时雾这时候说内心没有丝毫波动,那是假的。
毕竟,如果位置互换,他是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给裴峥烧水清洁。
不管什么理由。
姜少爷都一定不会为了任何人,在这种诡异的村子,半夜时分打开这间房门,踏出去哪怕一步。
裴峥他……不怕死么。
时雾第一次眼底出现一点茫然。
裴峥进进出出打了三碰水,给时雾擦手擦脚,直到时雾浑身上下都彻底清爽了。整个过程里,他竟莫名地萌生出一点害羞的感觉。
脸颊连带着脖子,锁骨,都红扑扑一片。
裴峥替他将衣服穿好。
时雾看了眼时间,是半夜一点多。
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刻。
时雾都略略有些担心了,见他还想烧第四盆,“好了,你快回来吧,可以睡觉了。”
裴峥似乎没想到时雾会催他,愣了会儿,这是在担心他吗。
果然,是因为两个人关系更进一步了。
时雾也就有点点改变了吗,竟然还会担心他的安危。
想到这里,裴峥朝着时雾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没事。”
在他端着最后一盆水要进门的时候。
时雾倚靠在床上,扑着他们两个的被子。厚厚的床褥下只有一个枕头,不过也够了,他们紧紧抱在一起的话,的确只需要枕同一个枕头。
回过头时,猛然间。
从半开的窗户里,看到月色明媚下,裴峥没有影子。
怎么会。
没有影子。
井口有影子,烧炉架有影子,院墙有影子,连那槐树都有影子。
只有裴峥。
没有。
时雾蓦然之间,瞳孔骤缩。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影子呢。
除非,他……不是人。
裴峥还在烧最后一炉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时雾想到什么,慌慌张张地去衣服口袋里翻找阿林曾经给过他的那张图纸。
图纸里,院子里八个人。
院子外槐树下一个人。
槐树下的阿林,只有半个身体。
而院子里那八个人里,也有一个人,只有半个身体。
时雾的手渐渐颤抖起来。
看似简单又滑稽的图画里……原来,是暗藏着这样的深意。
——院子里,有鬼。
这才是阿林下葬安息前,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个‘礼物’。
是警醒,是敬告,是提示。
“你在看什么。”
时雾呼啦一下将手中的图纸收紧,揉成一团塞进衣服里。
巨大的恐惧下,竟然让他都没听到裴峥的靠近的脚步声。
时雾身深吸两口气,手撑着桌子,双腿已经开始有些无力,因为巨大的恐惧,站都有点站不住。
这样娇柔的模样却不知怎么惹了那人的怜爱似的,裴峥眼疾手快地上千捞住他的腰,一点也舍不得他的脚沾着地,“下不了地就先不下。”
“我以为我已经很小心了。”
“还是有点伤到了么。”
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裴峥。
俊逸的五官,棱角分明的轮廓,他长得这般好看,举止投足间清贵又稳妥。
如同高高在上的凌霄花一样。
清冷,又卓绝。
这样的人——
怎么可能会是恶鬼呢。
“没,没有。”
时雾有些逃避地转过脸来。
而且,他有体温,他有心跳。
怎么会不是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
裴峥扶着他坐回到床上,又意识到不能总是对他这么温柔,适当的时侯还得跟他讲通道理才行,“下次不想被做那么狠,就记着,不要随便欺负别人。老张家里就靠着他一个人赚钱吃饭,你从没缺过钱,你不知道那样的家庭,生活很不容易的。”
原本是莫名地控制不住怒火,想要‘惩戒性’地做一次。
可是时雾的反应太过惹人疼,到最后都温柔得不像话。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进去。
热腾腾的毛巾靠近时雾,却被他一下躲开。
“怎么了。”
“叫,叫宋重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可以吗。”时雾心咚咚咚地跳起来,“我好像习惯了三个人一起睡……”
裴峥微微皱眉,“习惯了?这也能习惯么。”
“嗯,嗯。”
他沉默了会儿,问,“他那样打你,你也还是这么依赖他吗。”
“你也打我啊。”时雾嘴唇有些发白,顾左右而言他,“这样,我去叫他——”
“他都睡着了,你就别打搅他了,这样,明天我们三个再一起……”
“不,我,我现在去叫他。”
时雾过于慌乱的眼神,让裴峥眼睛微微一眯。他似乎对时雾这样的依赖另一个人感到十分不悦。
蓦然间,那双眼神渐渐失神,灰暗。
院子里,薄薄的雾气开始升腾。
越发浓郁。
竟开始蔓延到屋子里来。
时雾刚走到门口,看见了雾气,停住了。
就是片刻的犹豫,手腕猛地被一打巨大力道紧紧扣住,硬拽回来,狠狠摔在床榻上,下颚被一双如寒铁一般的指骨紧紧捏住。
“你发现了。”
四个字,让人如坠冰窟。
时雾心里一凉,再看向那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那眼神,和刚刚截然不同。
冰冷,阴沉。
眼底没有丝毫光芒,连瞳孔都是扩散的。
就像是,死人的眼睛。
“裴……”
时雾被吓得失语,忽然间喊都喊不出来。
雾气渐渐弥漫进屋内,一碰到肌肤就是刺骨的寒凉。
时雾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们刚刚到这座山村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大雾,中间好几次,也都有诡异的雾气。
他去阿林灵堂的时候,裴峥倚靠在灵堂门口的墙壁上。
他第一次在路中间看到阿林的那回,裴峥甚至就是直接从雾气里走出来,找到的他!
每一次。
都有他。
原来,裴峥……不是人。
裴峥停留在他脖子上的指尖,一点点触及到那斑斑点点的吻痕,刺骨的寒意似乎侵入到时雾的血管中,让他背脊发颤。
手指微微收拢。
时雾蓦然间竟有些呼吸困难。
明明是一样的脸,可是,眼前这人的目光冰冷肃杀,带着股令人胆寒的煞气。
“姜,念。”
连喊出他名字的时候,仿佛每个字都要掉出冰碴来。
月色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时雾很清晰地看到,这个人……真的没有影子。
他该早一点发现的。
他们入村的当天就想离开,却莫名其妙地桥面断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整整三天,可是他的父亲,却依旧没有派人找到这个地方。
是眼前这只恶鬼。
将他们所有人困住了。
“裴,裴峥。”
时雾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吃力地喊着他的名字。
不对,不是的。
他不是裴峥。
裴峥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裴峥来到这个村子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被这恶鬼缠上身了!
时雾捏紧了手中的符纸,霎时间惊惧得要命,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一股绝境中的蛮力,竟直接拿掌心贴着两枚符纸直接贴在那人脑门上。
霎时间,那只手松开。
时雾凭借着惊人的求生欲,眼疾手快地将人推出门去,落下门栓,反手将其中一张打在门上。
他听到脚步声响起,缓缓走向侧面的窗户,又在那只手伸出来即将扒到窗户的瞬间将窗也关上,啪地一声拍上另一张符纸。
月光下,那人没有影子。
可窗户纸外,却依稀可见人影。
那人影似乎还打这一把黑伞。
黑伞,时雾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他的心脏咚咚咚跳得无比剧烈,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喉咙口都是一片滚烫地干涸着,大口地呼吸下,细嫩的喉咙管几乎被冷空气冻得要裂开。
好难受,好害怕。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走了么,离开了么。
还是,依旧在外面。
时雾不敢开门看,也不敢缩回床上睡,他就这样坐在凳子上,紧紧地盯着门窗位置地两道符纸。
门外安静无比,似乎只剩下风声。
时雾缓缓地走近门,想要将外面的动静听得更清楚些。
就在他即将走到门前面时。
咚咚咚。
恶鬼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时雾吓得再次一脸退了好几步。
没,没走!
那恶鬼用的裴峥的声音。
温柔中似乎又有些迷茫,“姜念,你怎么了,怎么把门关上了,开门啊。”
时雾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就害怕。
伸出手紧紧捂住了耳朵,浑身都在发抖。
“你,你生气了么。你先开门,外面很冷。”
“姜念,姜念。”
“滚出去!”
外面逐渐安静下来。
时雾一个人缩在被窝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两道符纸,好在,那符纸似乎厉害得很,一直坚持到天快亮了,都没有损耗多少。
直到清晨,天边开始翻起鱼肚白。
平,平安夜。
难以置信,竟然……竟然是平安夜。
时雾眼底一片乌青,有些憔悴地盯着门的方向。
鬼消失了吗。
终于,终于可以眯一会眼了么。
住在隔壁的赵灵第一个起床。
刚拿着刷牙杯子出来,余光扫到什么,手里的东西乒里乓啷落了一地。
立刻惊呼一声,“小裴,你,你怎么睡在外面!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连个外套都没穿,呀,都,都发烧了!”
时雾刚刚才有些撑不住地睡过去,门再一次被拍动,赵灵拍门拍得有点急,险些把上面的符纸都拍落了。
“姜念,姜念你出来!”
时雾缩在被子里不敢动,拿枕头蒙着耳朵。
他似乎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谁敲门都不敢动弹一下。
最后还是宋重打开门,把已经冻得发烧,几乎失去意识地裴峥扶回了自己房间。
赵灵这次是真的相当火大,说话的语速又快又急,指着时雾所在的房间方向。
“姜少爷半夜不知道发什么火,把人家直接赶出门外了。”
“其实我昨晚听到一点动静,但我以为后来他进去了。”
“他怎么脾气这么大,外面零下四度,他怎么敢的。”
“裴峥对他还不够好吗,他简直比阎王爷还难伺候。天哪,烧得这么厉害,这可怎么好。”
刚把裴峥扶进来的时候,他手脚已经冻得像冰块一样,可是脑袋又滚烫无比。刚把他放进温暖的被窝,霎时间体温就直接飙升到四十度,人都快烧出毛病了。
“我真的快忍受不了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就裴峥这样的好相貌,如果不是姜念一直压着他的资源,他早就大红大紫了,除了S.G难道我就没有别的公司能签了吗,非得受这口气吗。”
“实在是太不把人当人看了!”
赵灵直接拿起手机拨打报警电话,“这是蓄意谋杀!”
可惜依旧没有信号,电话拨了好几次,怎么也也拨不出去。
化妆师小周也开始有些着急,“赵姐,没事……您,您先别急,张叔和刘哥那都有药呢。”
“40.5度了,不行,超过41°就会有永久性损伤的危险,快,先给他把消炎药喂下去,灌也得先灌进去!再多拿两床被子过来,暖手宝也给他放进去,看看这村子里有没有什么老中医什么也可以,买点草药熬也行啊!”
是他把一伙人带到这里来的。
现在,人都快被他折腾得要病死了!
这都叫什么事。
以前一点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这次真的是太过分了。
裴峥脾气好都是出了名的,是什么样的事情,能惹他发这么大的火,在零下几度的天气,让人穿着件薄毛衣蹲在门外从半夜坐到天亮。
宋重的眼神一点点暗沉下去。
赵灵前前后后赶紧拿冰毛巾给他镇着脑袋,又去问老张要消炎药和感冒药,简直像心疼自家弟弟似的,忙前忙后。
裴峥家境不好,一路以来读书工作有多勤恳他是看在眼里的。
别看平时冷冷淡淡的不怎么说话,心里善良着呢。
怎么就被那姓姜的二世祖看上了!
“宋老师,麻烦您了,先去煮碗粥烧点热水来,他估计已经快脱水了,必须喂水进去……”
“嗯。”宋重这一声应答得很沉重,他眼底压着一片怒意,几乎是风雨欲来。
门口的炉子里还有残余的柴火。
裴峥昨晚是出来烧水来了。
大半夜还要用热水的,不可能是裴峥本人。
是时雾。
他最喜欢泡澡,热水洗脸。
但他自己一次热水都没烧过。
净是指使别人。
从来这第一天就指使着裴峥去捡柴火给他烧水,颐指气使,盛气凌人。
他还以为上次打一顿,能打乖一些。
让他懂点事,让他多点敬畏之心。
原来,还打出仇来了!
宋重将水烧好,紧接着,长腿一踹,直接把时雾卧室门给踢开了。
果不其然,那人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呢,八成是睡得可香了。他平时一般不睡到九点是根本不会睁眼的。
宋重直接将人从床上提起来。
时雾却尖叫一声,抓挠着似乎要推开他,宋重一时不备被他锐利的指甲划到脖子,顷刻间挠出两道血痕来。
“姜!念!”
时雾听出是宋重的声音,试探性地看向门外,天已经全亮了。
他猛地一下扑到了宋重怀里,却被一瞬间撕开,摁在床头,“放开!”宋重反手直接去那窗撑那根棍子,“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性吗?!”
“裴峥打了你,你就要把他关在外面活活冻死吗!”
“你的报复心怎么可以这么强?!”
“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不怕把你教到牢里去!”
每质问一句,一棍子就直接落在他的腿根处。
那里皮肤最是娇柔,挨一下都是火辣辣地疼着,时雾很快受不住,蒙着头往被子里躲。
时雾疼得撕心裂肺地哭叫起来,“裴峥,裴峥他……”
“裴峥怎么了!你把人大半夜骗出去给你烧水,你就把他关外面是吧!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脾气骄纵些,气性大了点,没想到你是直接良心被狗吃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你追不到他,你就要他死?!”
“不是,不是……”
时雾呜呜咽咽地哭着,几乎要喘不上气,“裴峥有问题,他,他……”
被蒙在被褥里的他,好像被谁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就像在阿林灵堂上那次一样,甚至还有冰冷气息近在耳畔。
“他什么?”
“他……他……”
时雾不敢说话了。
这不是普通的恶鬼。
上次在阿林灵堂也是,宋重都离得那么近了,可愣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不出来了?”宋重将人直接从被窝里连拉带拽地拖出来,直接拖到自己房间,看着高烧不退的裴峥,时雾脸色顿时苍白如纸,连连后退,几乎要摔出房间去。
“不,不……”
“你有胆子做,你没胆子看。”
宋重拿过配真的体温计,“你看看,40.5°!”
“人都要烧傻了!”
时雾整个人被骂得狠狠一颤。
不对啊,鬼……鬼怎么会发烧呢。
时雾试探性地伸出手,摸到裴峥果然额头一片炽热。
手顺着往下,摸到他的大动脉一直在跳动,心脏也是。
他的腿一软,蓦然间茫然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这倒是怎么回事。
“他,他……他是中邪,真的,他一定,一定是中邪……”时雾这么说的时候,肩膀上没有再出现可怕的拍肩触感,他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恨不能疯狂地暗示他们,“你们查一下,宋,宋重,他……”
“大夫来了,是老中医!赵姐你猜的好准,这村子里果然有老医师!”
赵灵没空再听时雾的狡辩,赶紧去门口把老中医迎了来。
已是耄耋之人的老医师说话海底这浓浓的乡音,还好语速够慢,那么多张耳朵听着,总能听个七七八八。
“受冻过度啊,霜寒天的,气血都凝滞了,了不得了不得。手脚都是冻伤,肺腑寒气不散,这高热怕还有得起哟……”
“这八成是在外面,冻了少说两个时辰吧,可怜这娃儿啊,快去煎药吃。莫要耽误,不得了不得了这是。”
就是寒冻引发的发烧。
什么中邪。
“念念,你这次,真的……”
老张看着他,满是喟叹,最终只是失望地摇摇头。
时雾看着一屋子陌生的眼神,一连退了好几步。
怎么会,怎么会真的是冻病的。
宋重那么厉害,他难道看不出来,他被鬼上身了吗!
“他,他中邪了,肯定……他……”
“你,你再看看啊……”
宋重缓缓皱眉,他再看了眼床上的人,拿出两枚铜钱抛掷掐算了一下。
众人都看向宋重。
却见他只是摇了摇头。
没有阴气,没有煞气。
不是中邪,也没有什么邪祟上身。
这就是裴峥。
到现在,他还在胡乱找借口,完全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他把裴峥当什么,当他姜家太子爷养的一条狗吗,想打就打,想撵出去受冻就受冻。
他凭什么。
刹那间,房间里的一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加陌生了。
尤其是宋重,在他接二连三,支支吾吾的借口都被无情拆穿后,他的耐心似乎也终于被消耗殆尽。
“脱掉。”
“什,什么。”
时雾脑子还有些发懵。一整晚都没睡,他整个人都有些漂浮,脸色也白得可怕。
“脱掉外套,去外面站半个小时。”
宋重眼神冷冽,不再带着半点温情,似乎对他失望至极,“去亲身感受试试,被关在门外吹冷风,是种什么感觉,姜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