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台是三地中灾情最为严重的一地, 因为最靠近北方,也是百姓离开得最晚的,当安临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 岚台已经有很明显的干旱迹象了——要知道在干旱彻底演变成干旱之前,是有一个演变期的,在这期间, 是消耗当地的湖泊河流、地下水等水源, 等到这些全都消耗完之后, 才会演变成肉眼可见的旱灾。
有些田中搭起了篷, 调整了筒车的高度和大小, 可以看出这里的百姓们已经很努力地想办法去救庄稼了。
安临脚踩在黄土的土地上,遥遥眺望远处的农田后的房屋, 蹲下来抓起一把泥土用手指捻了捻,干燥的泥土从她指缝间流下, 安临又揪了一根枯草在手里看了看,这才站起来。
“岚台的百姓应该都转移光了吧?”她问。
“传出消息已经是月前, 无论快慢应该都差不多了。”王修文答。
安临点点头, 目光依旧看着前面的村落,“那为何前面的村庄还能见着炊烟?”
王修文闻言也看过去,皱起了眉毛, “莫非是干燥失火?”
“去看看吧。”安临拍拍手掌,拍掉上面的灰, 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住对除了王修文以外的那些随行谛听说, “你们也隐藏在暗处就行了,全都这样呼啦啦地跟着, 排场未免太大了些, 太引人注目。”
“是!”
有了这个话, 扮作侍卫的谛听也跟暗中保护的暗卫们一样,隐入暗处,这下子明面上看着人就少了很多,只剩下安临和王修文。
顺着那个炊烟走到村庄后,安临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干燥失火,这地方的人并没有全都撤走,竟然还有几个过于年迈的老人留在了这个走空了的村落里。
安临找了一个老人询问情况。
“老人家,整个岚台的人不是都因为旱灾往西北迁徙了吗?怎么你们还留在这里?”
被安临问到的老人一只眼睛蒙着白色的翳,只能斜着另一只眼睛看人,被安临问了两声才听清楚她的话,缓慢地摇摇头,“县令老爷说过要所有人都走,都去满山,不过我们这些人都已经是一把老骨头喽,总归呢,也没几天好活,从岚台往满山得走多久啊,大概就死在半路上了,也葬不回家,还是不给年轻人们添麻烦喽。”
“现在人人都往外走,你们怎么还往里走了?”
安临敛下神色,“老人家,我们就是来看是否还有人没走的。今年这旱灾察觉地早,应对地也早,死不了多少人,总不能谁都走了,把你们落下了。”
“你们打哪儿来啊?”那老人家颤颤巍巍地问。
“县城来。”
“哦……哦,县城啊……”
安临与这个老人对话完之后又在村中别处走了走,打算看看这个村子里一共有多少老人留下,心中琢磨着怎么把这些老人也送走。
但是在看过几个留下的老人后,安临觉得有些不对起来。
这些老人留在这里,明明村子中的其他人在离开的时候已经把大部分粮食都带上了,他们是没有后代子嗣才选择了留下自生自灭的,可安临方才去的那几个老人家却不像是弹尽粮绝的样子。
炊烟……
“老爷,这村子恐怕没那么简单。”王修文也是见多了各种事情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附在安临耳边说,还特意改了对外时的称呼。
安临抬眼看了看村庄外的崇山峻岭。
“那就在这留宿一晚吧。”她说。
在安临问完离开后,她第一个问的那个眼睛上蒙着翳的老人久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后回到房中关上门,佝偻的腰直起了一点,推开家中已经空空如也的米缸,露出米缸下面的地道来。
他钻进地道后一路快行,没有半点眼睛不好的样子,没一会儿就在地道下碰到了碰头的人。
“尾村出什么事了吗?”碰头的人一副庄稼汉子的打扮,两边手臂的袖管都被撕掉了,露出坚实的手臂肌肉,头上还缠着一条灰布。
“今天村子里突然来了两个人。”这老人说,“问了不少东西,问完也没有离开,打算在村子里住下。”
接头的人一愣,“这时候还有人来……那两个人是什么来路?”
“一个老一个年轻,衣服看着都不便宜,一直都是年轻的那个在问,会不会是什么钦差官差?”
“行,我立马回去跟大当家说说,你回去盯着那两个人,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误了大当家的事。”
那老人点点头,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安临在这村中找了一处空屋,看着建的还不错,都是用青石板建的,整个村子里也就这么一间,估计是村长家。等到停下来之后,安临从袖子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随便一封奏折,打开之后定好位,接着模拟器地图把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村子的四周都看了一遍。
到处都是山与丛林,安临专注地打量了小半个时辰,就当快要放弃这边转去看信竹亭瞳他们那边的情况时,才终于在一瞥中注意到了丛林见掠过的一片衣角。
在看到人影时,安临勾了勾唇角,移动模拟器视角跟着那个人影,绕过几个山头,穿过一大片丛林之后,见到了更多的人影。看到这些人的打扮之后,安临在心里咦了一声。
这些人,看着不像是丹林郡那些士族的人马啊。
衣着打扮都很农民,就算士族的军队会做伪装,安临也没有在这些人身上看出什么士族精锐气,反而有一股野蛮无序的匪气。
难不成这个村子留下的这些老人,是跟着山里的匪有关?
安临眼看着赶去和大部队汇合的人向一个首领模样的人汇报了‘尾村来了两个人,疑似官府的人’,然后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则是想都没怎么想地拍板,“才两个人?不管是哪儿的人,入夜了咱们先去把那两个人逮了!管他是官府的人还是禹城里那些个地主的人,在这山里面就别想跑了!”
安临:嗯……
情况好像稍微有点复杂起来了。
这突然冒出来的山匪算是哪一边的呢?会对战事造成什么影响吗?
……重生者,会在这里面吗?
安临眼看着一群山匪小人分出一拨来,往她现在在的这个村子而来,这才把视角转到信竹他们那边去,看了看他们现在的行进路线。
“修文。”看完之后安临估摸着山匪快要赶来了,招手叫了王修文一声。
“老爷有何吩咐?”
“等一下,估计会有一群山匪来绑我们。”安临思索着说,“到时候你不要动手,让暗处的谛听们也不要动手,朕看看这些山匪想做什么。”
“您又要以身犯险了。”
“咳!”安临掩住嘴咳了一声,“有修文你在呢,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而且朕……我身上还带着爆裂弩,新的这个小巧了许多,应该不会被搜身搜出去,就这么说定了啊!”
修文除了点头还能怎么办呢?
商量好之后安临把自己身上可能会暴露身份的东西都给处理了一下,比如说随身携带的奏折,就让暗处的谛听给他拿着了,虽然说这东西其实丢了也没什么,奏折嘛,需要的时候让信竹或亭瞳给她现场写一份也可以。
严格来说只要是她的臣子写给她的都可以算奏折,这么算来修文写的应该也可以?
等到夜半三更的时候,山匪终于到了尾村里,安临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在睡梦中被他们迷晕抗走,被两个人扛着走的时候还借着天黑悄咪咪地半睁眼看了一圈周围的山匪……头顶的数值。
好吧,这一拨里全都是普通的数值,没有重生者没有穿越者也没有金卡。
安临失望而安详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