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安城的一处酒肆中, 有一个人静静地喝着酒。而这桌上正停着一只神俊的鹰,那只鹰黑色的喙像钩子一样轻松啄起一颗豆子吃下去,之后又发出几声近似鸽子的咕咕鸣叫, 歪头看着一个劲儿喝着酒的主人。
酒肆里不多的客人都注意到了这个一身江湖人打扮的侠客,并且被那只格外神俊的鹰给吸引了目光,对其投以打量的目光。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更多的动静了,也没有人因为看到有江湖人在这就匆匆避开,因为琼安人多少对江湖人都已经习惯了,毕竟近些日子以来琼安出没过的江湖人实在是太多了, 其中不乏一些看着十分凶恶、脸上布满刀疤的。开始的时候琼安的百姓们还会有些害怕, 但是在知道那些江湖人都是受朝廷管束的之后,百姓们也就渐渐习惯了。
不过近些日子以来, 那些被招安的江湖人都陆陆续续地换上了新的官服,走出来的时候统一而威风,面貌更接近衙门的官员, 像这种纯粹的江湖人的装扮反而少见了很多。
姬穆白就是注意到这个人的食客中的一个,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在这个酒肆里待了一天了,全程都是埋头在纸上写着东西,直到这个一身江湖人装扮的食客到来的时候他才抬起头来。姬穆白是一个写文章的——更准确来说,他是一个写通俗话本的, 旁人写作的时候都需要安静的环境,但他却唯独在安静的环境下写不出东西, 只有在热闹有人声的地方才能写得出来,这个酒肆就是他常来的写作的地方,酒肆的老板都已经跟他很熟悉了。
今天的姬穆白原本正抓耳挠腮烦恼着怎么把李笙告诉他的、以及他自己打听到的武林之乱的部分给编写到自己的《李司簿洗冤录》中。
这一次的案子显然比以前那些家长里短只涉及平民百姓的案子要复杂得多了, 而且还牵扯到了朝廷的神秘机构——谛且听, 李司簿能透露的信息有限, 在这种只知道一点内情的情况下,姬穆白根本就无从落笔。
而且他也不擅长写江湖中人啊!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几次江湖人了,更别提打交道深入了解。
也正是在这时候,姬穆白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侠客,白衣上染了些许尘土,却并不显得脏污,然而看起来有一种四海为家的从容,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姬穆白跟着酒肆里的其他人一起对那个侠客投去目光,为了防止引起注意,又很快在其他人收回目光的时候一起收回目光,只竖起耳朵听着白衣侠客那一桌的动静。
——说起来,那只鹰可真威风啊,一看就跟寻常的鹰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就在那个白衣侠客喝到第二坛酒的时候,有一个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了座位上,穿着红襟黑衣的衣服,腰带上吊着一根系着红绳的铁牌,动作却十分随行,腿一抬就入了座,一条腿支在凳子上,拿过白衣侠客面前的酒坛就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颇有几分盗贼的落拓。
姬穆白目光飞快地瞥了一下,只见那个后来的穿着谛听衣服的人正面对自己坐着,嘴唇动着在说着话,但是他却丝毫听不到那个人说了什么。
*
“你还在啊?”
这就是谷上梁坐下后对白逐风说的第一句话。
“我还在怎么了?”白逐风说。
谷上梁跟海东青抢了几颗豆子,故意在海东青要下嘴去啄豆子的时候抢先一步用筷子叼走,惹得海东青对着他生气地叫了好几声,才漫不经心地回答白逐风的话,“按照指挥使大人说得,朝天楼一事惊天门是那什么……全责?你都不会跟我老谷一样惨兮兮地留下来还债了,还待在这里干嘛?”
“先前我有事找你,专门追着你的踪迹去找你,都没能追上你的步伐被你给跑没影了,你这次在琼安留了这么久才奇怪吧!”谷上梁说着说着没好气地数落起来。
毕竟在此之前,白逐风都是个风一般的浪子,从来没有一个人、一个地方能让他停留太久时间,以至于谷上梁在西域某小国偷国宝,听到那个国家传说中有一种没有脚的鸟,生下来就不停地飞,停下来就会死的时候,下意识就想到了白逐风这个人。
不过谷上梁觉得像白逐风这种人,年轻的时候漂泊够了,老了之后估计还是会想在一个地方定居隐居下来,就像无数最后选择了隐居的江湖人一样。
白逐风听闻谷上梁的话,举杯送往嘴边的手一顿。
留了这么久很奇怪……吗?
原来连谷上梁都已经察觉到了啊,是他不会掩饰,还是表现得过于明显了?
白逐风慢慢饮下那杯酒,从未饮过‘情’这一杯苦酒的浪子唇边流露出了一丝苦笑,“若是我想从皇宫中偷一个宝物再走呢?”
“什么什么?!”谷上梁眼睛噌得一亮,“好你个白逐风啊,我说你这么现在还呆在这里,原来是看上了皇宫中的宝物啊!”
他二人虽然早就用内力把声音控制在只有他二人听得到的范围,谷上梁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快说说快说说,皇宫中有什么宝贝连你白逐风都走不动道了?我怎么不知道?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帮你一把,不是我吹,皇宫的巡逻防卫我老谷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你还打算偷什么东西?”白逐风反问了一句
“哎呀,我没要偷,这不是下意识嘛。”谷上梁摆摆手,“别说我了,你倒是说你想偷什么啊!”
白逐风收回目光,目光落在海东青的翅膀上,轻声说,“月亮。”
谷上梁:“?”
啥玩意儿?什么月亮?
谷上梁一个神偷侠盗,本没有什么借物喻人的浪漫细胞,本来还下意识想了一下有什么叫做[月亮]的宝物,但是在抬头看到白逐风的神色后,他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眼珠转动了一下,贼兮兮地凑近了一点,“好小子,你是说,你的‘纪姑娘’对吧?我听说指挥使的另一个身份其实是皇后,你这是想在皇帝头上摘月亮啊!”
“——不过,我老谷支持你!”谷上梁用力一拍白逐风的肩膀,眼中精光闪动,情真意切道“不瞒你说啊,其实我也觉得指挥使是皇后有点太出人意料了,白兄弟你说,古往今来那么多皇帝,有几个不是后宫妃嫔一堆的?指挥使这样的女子,我怎么想也想象不到她会和其他女人共享一个男人,被逼得为了抢一个男人学会勾心斗角,虽然指挥使武功高强,但是在后宫那样的地方,武功高强哪比得了其他人一个娇娇柔柔的陷害,这得多受气啊!别说你了,我老谷都看不下去!”
白逐风本就动摇的心,在谷上梁的话语下陷入了深思。
谷上梁看着白逐风的神色在心中嘿嘿一笑,给自己鼓了鼓掌。
他说这一番话当然也是有目的的,假如,要是白逐风真的成功带走了指挥使,那本来还要为朝廷打工还债的他岂不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在朝廷里,他最忌惮的就是不知为何总能找到他藏身位置的指挥使,只要没了指挥使,就算朝廷另一个高手出来想抓他回来也找不到人。
要是没成功……那也可以看到白逐风丢脸栽跟头,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但是白逐风并没有如谷上梁所想的那样,决定之后立刻行动去偷走月亮,而是决定,先去见纪姑娘一面,问问纪姑娘。
他想使月亮与他私奔。
却又怕月亮不愿,故而小心试探月亮的心意。
……
而被白逐风惦念着的纪姑娘、安临,则是在皇宫中的练武场,像江湖人来到琼安之前一样练武,巩固一下刚提升到91没多久的武力,顺便看看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再松动一下数值,再提升一点。
就这样练着武,提升到91的武力值让她在极快的时间内察觉到了来到这里的人,她停下动作转头看过去,在看到人影之前先一步看到了晃眼的金色数值。
“白逐风?”安临有些奇怪地叫出不速之客的名字,“你闯入皇宫有什么事?”
直到看到白逐风出现,安临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白逐风这个武力金卡。因为皇后号变成了金卡,而沉迷于养成马甲号的屑皇帝略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不,其实也不能怪她,谁让这次江湖事件出现的武力值90以上的武力金卡确实是有点多,比起稀有的学识金卡,已经不足以让她惊喜了。不过换成白逐风的角度看的话,本来安临是对他颇有优待打算招揽的,但是后来厉害的人多了就把他给忘到了一边,好像是有点点过分呢。
不过这也不是他擅闯皇宫的理由,他都还没归顺加入谛听呢。
“纪姑娘。”这时候,白逐风开口了。
他以一种过于复杂的目光轻轻注视着她,像是在等待铡刀落下的囚徒,“你在这皇宫中,过得开心吗?”
安临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这问题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深意吗?还是什么暗示?
还有在宫中过得开不开心这个问题,这让朕怎么回答?要说开心的话,朕每天批奏折也挺累的,算着账想办法搞钱也不是什么好玩的活,但要说不开心的话,皇宫朝堂朕都可以做主,基建游戏玩着也还不错,让朝廷官员们跟一起加班最开心了。
“……还行?”
安临奇怪地回答,目光先是看了一眼白逐风的头顶,却一眼看到他那发生奇怪变化的心情值。
心情值的数值在50-80中间波动着,颇有几分七上八下的意思,不过这并不是最让安临在意的,安临惊讶是因为,白逐风心情值的那一行数字袒露在她眼前,竟然是粉色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