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临回到皇宫,在失望之下怒肝了十斤奏折,最后还是王修文把她对李笙的安排传达到大理寺后,安临想到自己今天还捡到了顶级文臣和神探苗子,这才平衡好心情。
哎,她早该有心理准备的,人总不可能一直撞大运。
大概是遇到一个浅才加上李笙,把运气都用完了吧。
安临心平气和地让王修文把他处理好的奏折都拿下去,给各部门把明天的工作都分配好,这才打了个哈欠去睡觉,并且拒绝了宵夜。
皇袍一般都是修身的,但凡长胖了一点都很容易看出来,并且要把原来的皇袍重做,这么多衣服重做要花的钱也不少,安临觉得还是保持住身材吧,好歹小皇帝留给她的皮相还是不错的,她觉得自己好歹不能让以后流传下去的皇帝画像变成个大胖子,也算是投桃报李……好像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
总之。
很快,时间就到了殿试的日子。
所有被取中贡士的几十名科举学子在这一天全都聚集到了上朝的宣政殿上,到场的臣子面对这些将要进入官场、里面以后也许会有自己的同僚的贡士时,也拿出了少有的精神态度,不少家里有未婚适龄女儿的官员打量得更是仔细。
就在这种肃穆紧张的氛围之下,安临在龙椅上坐下,由贴身大总管王修文说了几句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她叫出了几位为殿试出题的殿阁大学士,让他们开始走流程对贡士们进行策问。
安临自己则是直接看那一个个学子头顶上的数值。
殿试的策问跟会试的考试不一样,会试以文采学识为主,考的是写文章的能力,而殿试考的则是帝王之治天下这些跟民生跟天下有关的东西。
这种策论,就不知道刘广麟有没有背过了。
安临的目光在殿中巡视了一圈之后,在几十个人中挑出了三个数值比其他人要高一截的人,默默在心中定下了一甲。
状元毫无疑问就是杨盛。
不过她看到刘广麟听完策论题目之后面上一喜,然后飞快低头在纸上书写起来,没有半点思考的样子,眯了眯眼睛,心中改变了主意,向拿着拟好的策论题目的宋晋源示意了一下,“宋卿,接下来就由朕来出几道策论题吧,朕看看你们准备了什么题目。”
宋晋源宋大人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把题目递交了上去。
安临接过题目看了几眼,也没有说完全自己来出题目,毕竟她也没这个文化,她只是把这几个策论题目中的一些宽泛的答题指向给改掉,换成了有指向性的、实质性的内容问出来,这个倒是不难,奏折里关于地方治理弊缺的地方本来就有很多。
“这第二问,朕就问问民生吧。朕惟圣帝明王之治,听闻云州府经年行商扰乱,物价匪夷所思……”安临手指在龙椅扶手上一点一点,结合奏折中看过的各种情况,结合云州府特殊的地理情况,出了一个和市场物价有关的民生题目。
正好她早就想解决云州府的情况,云州府现在的知府官商勾结严重,都不知道贪了多少,这次殿试上除了浅才以外还有人答得好的话,就预定一个新的云州府知府好了。
殿中众学子听完题后都思索了起来,思索许久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动笔。
而刘广麟,他的笔尖却僵在了纸上落不下去。
为什么会……突然改题目?
这一年杨盛考中状元时的科举试题,因为出了杨盛这么一个千古留名的人物,加上他的答卷被保存得很好,流传到了后世保存在博物馆里,刘广麟以前上课时有一个老师还专门抽了一节课出来给他们讲过那张答卷。
也正是因为这样,刘广麟一个穿越过来的人才敢赌一把,为了拿个功名当个官参加了这次科举。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这场殿试的第二个策论,应该是德治有关的才对啊?他都已经想好了把自己全文背诵过的八上语文课本里的一篇同样也是德治题材的文言文默上来了,那是百年之后另一个流传千古的文人状元写的文章,刘广麟有信心凭借那个起码拿个状元或者榜眼。
但是为什么会突然改题目啊!
刘广麟僵在原地冷汗都流下来了,背后黏黏的一片,掌心里也冒出了汗,周围其他学子都在纸上刷刷写着字,肃穆安静的氛围给了他极大的心理压力。
想啊!快想啊!快回想一下自己有没有背到过类似的文言文!
刘广麟越急越想不起来,慌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同时心里还涌现出了一个更恐怖的猜想。
宣明帝该不会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吧?
不然为什么,会突然把策论题目改成和历史上完全不一样的样子?看起来还是临时起意?
刘广麟心中有些惶恐,又有些畏惧,想悄悄抬头看一眼,在抬起一点点头的时候,却整个人都要惊得汗毛炸开。
他看到那个外貌俊秀的年轻帝王撑着下巴,含笑地注视着浑身僵硬得他,旒冕后的双眼仿佛在问,“怎么不继续写了?”
他发现了……他一定是发现了!
刘广麟在这一瞬间想起自己曾背过无数次、也考过无数次的宣明帝生平。
在历史爱好者论坛上,宣明帝君明一直以来都被称作‘开挂皇帝’。不单单是因为他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达成前所未有的大统一的皇帝,还因为他的用人如神。最夸张的说法是,所有人只要被他看一眼,他就知道那个人最适合放在什么位置上。
在正史和许多野史中都会强调一句话,说‘殿前无隐秘’,说的就是‘在宣明帝面前没有秘密’的意思。刘广麟的高中历史老师就是宣明帝的粉丝,在课上给他们科普过,说当时许多官员,为了避讳,在来往的信件以及自传中回忆到宣明帝的时候,都是用‘谛’这个字代指‘帝’。
所谓谛,即为全知。
就连被宣国收入疆域的那些国家的君主,都有人说过类似于‘我仿佛不是在跟人为敌’这样的话。
刘广麟越想越怕,越想越慌,心中涌出后悔之意,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这次科举。
直到殿前侍从下来把所有写着回答的纸收走,刘广麟才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找回了呼吸,回神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身边的另一个学子奇怪地看了大口喘气的他一眼。
接下来的殿试过程让刘广麟更加难熬,他努力在背过的文言文中尽量找出一点能搭边的默上去,仿佛回到了读书时文科卷子简答题背不出来,只能记得什么写什么,凑个字数努力让老师眼花给点分的时候。
而期间的每一题,皇帝以及殿阁大学士们把贡士们的答卷传看完之后,都会对杨盛的答卷赞赏纷纷,点他出来询问他‘这里为何这样作答’,杨盛则是自若又自信地开口回答,荣辱不惊。
现场策论,让刘广麟清晰的看到了他跟真正流芳千古的人有怎样的差别。
刘广麟缩在几十个学子中,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完全顾不上其他认识他的学子,对他在殿试上表现平平的诧异。
最终,漫长的殿试终于结束,安临心情不错地宣布了结果,“赐杨盛等三名进士及第,为一甲,第二甲十五人,赐进士出身,其余为第三甲,同赐进士出身。诏赐杨浅才朝服、冠带,授翰林修撰兼户部员外郎。”
安临说完之后用眼神对新出炉的爱卿浅才表示,浅才,委屈你了。
她也想唰一下直接给自己金光闪闪的爱卿直接空降尚书令中书令啥的,但是这一手好像有点太惊世骇俗了,其他官员的惊异和反对她虽然压也能压下去,但是那不利于刷忠诚。虽然安临也不想让浅才去翰林熬资历,直接走马上任开始干事最好——但她也知道在翰林的经历对仕途挺重要的。
算了,修撰就先修撰吧。
翰林修撰,记录皇帝言行嘛,那不得经常往皇帝身边凑?凑得多了,皇帝哪天要找人办事,正好抓个在眼前的让他去办也很正常啊。
都让人办事了,办得好升职了那也很正常啊对不对。
这波叫做以退为进。
刘广麟所感觉的皇帝目光一直在他身上,那其实是种错觉,安临哪有那么多眼神给他啊,就开始的时候随便看了没什么用穿越者一眼,之后欣赏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看中的宝贝爱卿身上了。
刘广麟在跟随其他人一起领旨走出宣政殿,照到阳光的时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身体慢慢有了热度。
“刘兄,你这次殿试怎么……”出去之后,旁边的学子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刘广麟擦了擦汗勉强地说,“那个……我太紧张了,我一紧张就脑子一片空白。”
“这倒也是。”另外的学子看他面色苍白如纸的样子,信了一点,小声感叹,“陛下的威仪真是惊人,其实我也紧张得一手汗,差点握不住笔。”
刘广麟放下了提着的心。
正当他们跟着带路的侍从要离开的时候,刘广麟看到一个侍从从宣政殿的侧门出来,走到他们这些进士身边,拿着一份圣旨宣读了对几个人的安排,“梁宏厚,授通政司事,赵……翰林典簿……,刘广麟,授工部司簿。”
刘广麟愣住:咦?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