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晚一步。
就像每次私下来到那位大人面前做任务报告的时候, 此刻房间内静静泛着属于深夜的幽光,隐约还能嗅到古籍与药物相结合的奇异香味,神秘而诡测, 一如眼前王座之上。
原本的话语倏然停止。
琴酒冰冷地注视着上方之人,大脑中的警惕也随之拔至最高。
但定定看着他的神秘Boss此刻却并未吩咐什么, 屋内光线并不强, 却足以让他清晰地注意到那个男人嘴边漫不经心的笑容。
俯视一切, 尽在掌控之中。
银发杀手的神色渐渐沉下,被注视的身体略微僵硬, 侵略性极强的视线让他下意识全身紧绷,长期被阴暗与鲜血所浸染的经历让他本能地让自己随时保持在毫无破绽的状态之中。
他轻微动了动手臂, 袖中被隐藏的手.枪无声结实地落入掌心, 琴酒微拢手指抵住枪柄,隐于暗中, 戒备着着四周随时可能攻向他的子弹。
然而片刻过后,坐于王座上的那个男人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如同根本没有在意他“敌人”的身份, 甚至在打量几眼后,便再次将目光轻飘飘地移至他身侧的位置。
柊。
琴酒面色极冷。
但此刻,他已经意识到了这种态度所暗含的意义。
——无论是谁, 都无法改变结局。
这是那个男人狂妄至极的自傲。
结局已定。
组织败了。
在他刚刚抬眼看清屋内局势的那一刹,结局便已然在他面前揭开。
王座之下,垂首站着那位大人。
如同牵线木偶, 神智完全被控制。
神色空洞,仿佛身体里所有的一切都被人掏空。
还有站在另一侧默不作声低头整理文件的那个女人。
贝尔摩德。
组织内最后的叛徒。
果然是她……
琴酒收回目光, 攥紧手中的枪。
此时掌心所握着的冰冷, 才是他唯一的后路。
只有手里的枪是他可以完全信任的东西。
从最开始, 到现在。
……
琴酒冷静地判断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那位大人已经失败,身为组织的二把手朗姆…暂且不提对方是否能够逃脱,一旦对方知晓,也只会认定他“叛徒”的身份…再加上那个组织跟公安那群老鼠暗中合作,那群老鼠应该很快就能找上来。
组织基地的位置已经暴露。
他没有多少时间。
但哪怕是死,他也不可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
萩原研二怔怔地注视着上方的男人。
伪装后的样貌虽然陌生,却依旧能够一眼看透自己无比熟悉的灵魂。
视线一旦粘在对方身上,便再也无法撕下。
他很早便已经知晓,[松田阵平]的存在本身于他而言便是最致命的罂粟与诱惑,无论在什么地点、是什么模样,无论是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人群中,一眼就能找到对方。
而此刻的小阵平……
懒散撑头的模样。
与他对视的双眸,似乎隐约还能看到那双蓝眸深处的笑意。
还有…唇边勾起的轻浅弧度。
无一不散发着致命的吸引。
萩原的喉咙忍不住发紧,隐约一阵微痒的渴意涌上。
这是仅对他一人的引诱,为了将他捕获的甜美蜂蜜,暗夜中带着无限遐想的邀请,蛊惑人心坠入深渊的塞壬。
无法逃脱,不愿逃脱。
心甘情愿地臣服……
再强行拉下对方,与自己一同沉沦。
萩原研二的眸色缓缓加深,喉结动了动,呼吸却愈发急促,此刻只能努力克制激荡涌上的情绪,一步一步朝对方走去。
这是他的人。
只属于他。
随着两人之间不断缩短的距离,萩原的心脏无法控制地狂跳。
三步。
两人黏上的视线没有断开,他开始逐渐迷失在那一片漂亮的深空之中。
两步。
心甘情愿为对方所蛊。
一步。
“Boss。”
仅仅停于最后只相隔一步的距离。
柊此刻的声音已然变得沙哑而低沉,哪怕脸上带着恭敬,但目光中隐隐透出的掠夺却已然完全超出了身为“属下”而该有的分寸与情感。
在周围旁人隐蔽的注视下,他缓缓单膝跪地,像是想要为Boss赠上作为下属的恭敬一礼,然而那道从头至尾都不曾避开的视线却与“恭敬”的含义截然相反。
甚至能称得上冒犯。
但那位Boss却丝毫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唇边的弧度反而扩大了几分,那双深蓝的眸中似乎也多了一些什么。
柊抬头仰视着对方,在没有任何示意的情况下,无声执起对方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目光紧紧追随着对方,与此同时拇指摩挲几下手背,像是在暗示着什么,哑声开口。
“可以吻您吗?”
虽然口中吐出了请求,但请求的内容却似乎与此刻的「礼节」无关。
而在真正得到允许前,他便已将唇瓣轻轻地印在刚刚指腹摩挲的位置。
冰冷却又极烫。
如同此刻抬眼深深看进对方眸中的炙热温度。
而唇瓣与肌肤相触的位置,温热之中略微一丝湿润。
并非一触即离,双唇停留的时间很长,甚至暗含暧昧地反复磨.蹭。
但仅仅只是这一个动作,却不可避免地让人感到一股战栗的侵略意味。
“Boss?”
依旧紧紧贴着对方的手背,轻吐出刚刚未完的称呼。
在短暂的沉默与过分的纵容过后,那位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家下属的Boss动了动手臂,放下了原本撑着脑袋的手,微微俯身,捏住对方的下巴。
对方的下巴被抬起。
双唇与手背被迫分开。
同时反过来捉住对方执住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一拉。
将原本最后一步的距离彻底归零。
被对方的力道所牵引,柊踉跄地站起身摔向前,但在即将压在自家Boss身上时,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后方的椅背。
也因此将自家Boss完全纳入属于自己的阴影之中。
“你说呢?”
Boss的声音同样变得嘶哑而低沉,回应的却是对方之前的问题。
但这一次,柊没有再犹豫,他俯下身直接吻住了对方的双唇,滚烫纠缠之中带着一丝颤抖,就像是此刻再也无法隐.忍的渴望。
以下犯上。
亵.渎心中的神。
……
但这个吻最终也只能浅尝辄止。
虽然能够非常清楚地感受到某人的不情愿。
松田阵平努力缓下此刻变得急促的呼吸,撇过脑袋,推了推身上根本不想起来的某只幼驯染。
毕竟某道视线……
如芒刺背。
虽然萩原刚刚的身体从某方面来说确实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而且此刻他作为Boss的身份也从不会在意其他人的视线或想法,但是——
这种奇怪的什么角色扮演,家里就算了,他没兴趣放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劝你停下。”
松田偏过头,冷淡地对琴酒道。
原本站在门口的银发杀手,此刻手中正举着最熟悉的伯.莱.塔,冰冷的枪口直直对准上方的位置。
贝尔摩德的方向。
“只有胆小懦弱的兔子才会害怕死亡,”琴酒咧嘴冷笑,“我对你们之间的无聊戏码没兴趣,但是,贝尔摩德——”
“Gin。”许久未曾开口的银发女人平淡回了一声。
“没想到我竟然看走了眼。”
两人遥遥对视了一眼,却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对自己的怀疑。
“如果我说我不是,想必你也不会相信,”贝尔摩德心中隐隐皱眉,唇边却依旧嘲讽地勾起冷笑,“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还在演什么,Gin。”
还在演什么?
如今那位大人被控制,无论谁是叛徒,此刻都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琴酒跟贝尔摩德同时意识到了这一点。
原来如此……
琴酒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却看到贝尔摩德轻微地摇了摇头。
让他放弃?
唇边带着冷笑,琴酒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在扣下的瞬间,原本对准贝尔摩德的枪口忽然转向最上方的位置。
子弹呼啸而过。
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而冰冷。
但子弹却在即将射中的前一秒、就在距离身体仅仅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时,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下,反常地静止在半空。
随即又像是完全丧失动力一般,倏然落地。
贝尔摩德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之前那位大人被控制的时候,原本所准备的杀手便直接发起了进攻。
结局却同样如此。
如同并不存在于这世界一般的反常与荒谬,也不知到底是神还是恶魔所构建的屏障,无情打破了这个世界一直以来的真实。
但琴酒在看到这诡异一幕时,却仅仅只是停顿不到一刹,脸色丝毫不变,子弹继续接踵而至。
直到在彻底确认无法突破击中对方后,琴酒才冷着脸停下。
但柊的心情却同样变得极其糟糕,他拔出手.枪毫不犹豫地直直射向琴酒,然而就在攻击的瞬间,贝尔摩德抽出匕首直直刺向站在柊身侧的神秘Boss。
虽然非常清楚对方无法刺中,但柊的瞳孔还是猛地一缩,本能地挡在前方,而前一秒射出的子弹也正好贯穿了琴酒的手臂,一声闷哼伴随着“滋滋”的声音随之响起,就在挡身的这一空隙,琴酒强忍着被击中的剧痛,掏出烟雾弹扔向上方。
瞬间炸开,整个屋子都弥漫在看不清的烟雾之中。
贝尔摩德反应速度也是极快,就像是无声的配合,瞬间放弃攻击,她紧紧抓着原本特意整理出来的资料,隐于身后的黑暗之中。
萩原下意识紧紧抓着自家幼驯染的手腕。
直到屋内雾气散开。
屋内已然失去琴酒与贝尔摩德二人的身影。
但在发现那两人消失后,松田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只是抓起桌上的资料看了一眼。
“看来是带走了她自己的那份资料。”
“Boss……”幽幽的声音一旁响起,“吓到我了。”
看着如今房间内除了某个无意识的乌丸莲耶以外再无其他成员,某只幼驯染却依旧在执着演戏,松田阵平面不改色地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对方,又掏出通讯器看了一眼。
“Zero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到,”他简略道,“我们赶紧把资料找出来,等公安那边的人来了,我们还有最后一场戏得演。”
“Boss……”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可怜的属下被吓到了。”
“放心,琴酒他们应该逃不出去。”
“Boss……”幽幽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我的精神受到了损伤,需要补偿。”
“……”
“Boss……”
“…等回去之后。”
某个委屈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求知欲:“回去之后?”
松田阵平瞥了某人一眼,轻启双唇。
“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