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能大晚上让他这么嚎嚎。
与幸吉没喊道第二声, 就让几个提着灯笼巡夜的太监给从墙上撕了下来。
与幸吉抬头一看着几张白的跟鬼一样的面孔,顿时安静如鸡。
画面无论看多少次还是倍感诡异。
一帮人,三五成群。
在温暖的天气穿着厚重的丝绸长袍;走廊旁边廊灯的开关就在两三步的距离、诶, 就是不开,非要用纸灯笼照明——远远望去就像几个橙黄色的鬼火在飘荡。
“小崽子, 大半夜不睡觉,你在这嚎嚎什么嚎嚎。”
为首的老太监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阴森森的看着与幸吉,开口就是奸细又怪异的嗓音,一手兰花指点的少年不自然的转头,看哪里就是不敢看老太监。
与幸吉好歹还记着自己抱着被孤魂野鬼吃了的风险也要跑出来的理由与目的, 执拗而倔强的盯着面前面色不善的男人, 语气坚定:“我是与幸吉,是从医生先生手中获得过新生的人, 我有必须见他的理由。”
“哦?”
老太监眉头一挑:“说来听听?咱家今儿个就好好见识一下冒着闯公主行宫掉脑袋风险的愣头青到底有什么宝贵的理由。”
公主行宫。
这四个字听得与幸吉嘴角一阵抽搐。
这东京校怕是已经成了五条家和鬼怪之窝了。
但是这一切对他并不重要。
与幸吉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体好之后想要做些什么,因为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
“就在今晚的时候, 我还在想和喜欢的女生告白、或者以健康人的身份, 做一名站在阳光之下堂堂正正的咒术师。”
与幸吉说到这里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他的面色闪过一丝纠结、但最终他咬紧牙关;对着面前的人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我忘不了在美丽地方的那个午后, 恢复健康的刹那皮肤摩擦过青草时的微痒……在那个时候我对生命、还有人类的身体有了重新的认知。”
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 的手掌抚摸着手臂上如新生婴儿一般滑润的肌肤, 开口道:“我从出生到现在为止都在做着众人眼中“正确”的事情,而现在, 我只想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说到这里, 与幸吉双目如火焰般熠熠生辉, 他挺直腰板站在老太监面前, 手掌“啪”的一声打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与幸吉:“那个新生——就是那个可以变成橡皮泥的那个新生。我可以断定他的能力一定有一部分来自于你们的教导。”
少年的面色逐渐严肃起来, 认真的看着众人:“可以向诸位保证——我与幸吉绝对不会比那个新生差;我是被上天诅咒过的天与束缚,同时也是在医生先生手下重生的幸运之子。”
“身体恢复的同时,我与生俱来强大的咒力并没有被收回。”
“我没有变弱,我比以前更加的强大,更加的无畏。”
与幸吉一字一句的说完了最后的请求。
“让我见医生先生,我愿意献上我的一切,去追求他医术上的造诣与道路。用毕生去体会塑造与蜕变、去走一条我自己认为“正确”的人生。”
“我与幸吉,将会成为医生大人最出众与优秀的弟子!”
此话说完,与幸吉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壮汉打鼓碰碰直响,他既紧张又兴奋。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自己的话有过任何心虚和犹豫。
因为与幸吉了解自己。
让他决定要全心全意去做某一件事情之时,等待他的只有成功、与万里挑一的登峰造极。
“……”
太监们沉默了许久。
他们用怪异又复杂的目光凝视着面前这个还未及冠的少年——在他的身上,他们能够看到那种自己毕生未曾经历过的意气风发。
如此自大。
却也如此朝气蓬勃,宛如夜中银星。
看久了就不会讨厌,而是会向往。
半晌,老太监眯着眼睛笑了笑:“好了,你这小滑头;找陈太医也要等白天再找,大晚上的不知道还以为你要来闹殿下洞房。”
与幸吉:“……”
等等,按照道理来说,鬼一般不都是夜晚出没吗?
老太监挥了挥手中的拂尘,这一手下的小太监们将与幸吉放开,一改阴森恐怖的神色,倒有了几分慈祥和叮嘱:“想要跟着陈老学医,先去找几本医书和药经看看…”
与幸吉:“?”
与幸吉语气有些迟疑:“…我感觉…陈先生治愈我的手段…好像不是几本医学书和药理书能够解释清楚的。”
老太监听闻此言,毫不留情的翻了一个白眼:“行路之前下盘要打稳——你们现代不是有个画家毕酱么?他在画那些牛鬼蛇神的线条画之前、各色建筑与人物肖像那画的是绘声绘色。”
说完这段话,老太监带着小太监们便匆匆忙忙的提着灯笼继续夜巡。
与幸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装模作样的走了几步之后,一个个开始双脚离地开启“飞行模式”,像会排队的萤火虫一样飘走。
良久,与幸吉才反应过来,老太监所说的“毕酱”是小毕。
大概是毕加索。
与幸吉:“……”
这种很奇怪,但是又被心灵鸡汤到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与幸吉因为不敢回京都校临时宿舍那边,于是在某个用石砖搭建的小桥底下安安静静的躺平,在蚊子狂叼下成为新晋的校园天桥下方大神。
而校门口,两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女躲避了不少来自御三家与咒术界高层的眼线,来到了猩红色的结界面前。
菜菜子有些恐惧和好奇的,用自己的手指触碰那道结界。
恐惧中的疼痛没有袭击而来,结界在她们二人面前宛若无形的云雾,当她们触碰之时就主动散开。
就这样,菜菜子和美美子无声的松了一口气,在有着些许警惕之心,慢慢的走进了东京校。
没走几步,她们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服的老者面色慈祥的看着她们,身边还跟着一位身着雾蓝色袍子的美貌少年。
美美子看到老人面色一喜,少女心中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位老人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面一直用手机联络她们、告诉她们夏油大人位置的可敬长者——言先生。
一旁的菜菜子面对老人慈祥和善的面孔,心中的警惕之心放下不少,她一路上的疲惫焦虑在此刻已经达到了顶点。
这一路上疯狂宛如逃亡般的流窜,为的就是能够到达这个终点。
而在终点等着她们的不是咒术师的术式与埋伏,而是一张温暖的面孔、还有周围静谧美好的景色。
这种巨大的想象落差已经给了两个少女足够大的心里安慰。
美美子:“你一定就是言先生!”
她惊喜的开口,和菜菜子同言先生问过好之后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看着身边的少年身上。
由于美美子想给这个看上去体面又富有学识的看着一个好印象,所以她对着这位穿着上同言先生一个风格的少年张口就夸:“这位是您的孙子吗?长得好可爱呀!”
夏油杰:“……”
本来还在上扬的嘴角瞬间就垮了下来。
这到底是他变化太大,还是面前这两个姑娘该去看眼科了?同一个人只不过是不同的年龄阶段而已,这么难辨认的吗?张口就是胡说八道。
言先生:“你们二人再好好看看他是谁?”
这话说的美美子和菜菜子心中一个嘎噔。
美美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嘴唇开始颤抖。
这熟悉的小细长眼睛,这大耳垂,这不笑的时候垮起的小猫批脸。
菜菜子:“……”
美美子:“……”
夏油大人,您是地球ol砍号重开了么?
认出夏油杰以后,菜菜子刚开始的时候还强颜欢笑,尴尬的打哈哈:“…什么嘛,原来是夏油大人…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一开始在的话就和我们打个招呼啊…”
说着说着,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眼睛都忍不住红了起来。
最终,她们二人蚌埠住了。
本来想冲上前抱住夏油杰,奈何夏油杰现在那个小身板,看上去一扑就会死,所以姐妹二人折中一下,抱紧彼此痛哭起来。
“这两位就是你的后人吧?都是好苗子。”
言先生欣慰的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
夏油杰本来还很伤感,想上前安慰姐妹二人,但是听到老师的话,蚌埠住的人变成他了。
后人?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虽然他确实和两位少女一直以家人相称,但是他真的没有准备英年早爹。
而且…为什么听着这个称呼感觉我好像已经作古多年?子孙后代都已经成群了。
“………”
菜菜子和美美子听到这话也不哭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夏油杰和言先生。
言先生认真的看着懵逼的夏油杰:“没什么好忌讳的,你这个样子以后也不能有小孩了。今日这两个孩子不远千里之险寻你而来,足以证明赤子之心,你便正式收着两个孩子为养女,从今往后,她们俩就是你正儿八经的嫡系,用心哺育培养吧。”
“你以后也算是有后了。”
夏油杰:“……”
菜菜子、美美子:“……”
这话题突如其来,包括言先生义正言辞,很难不怀疑这个老人早有准备。
眼前三个人还愣着,言先生直接朝着两个女孩招了招手:“好孩子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改口?”
改口?
菜菜子和美美子愣神瞅着夏油杰,条件反射的来了一句:“爸。”、“父亲。”
伴随声音落下,菜菜子和美美子先是有些尘埃落定的放松感,随后看着蹦起来脑袋都够不着自己胸口的夏油杰,又感觉好像不太对劲,眉头缓慢的纠结在一起。
夏油杰也条件反射的:“诶。”
然后,他也愣了。
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是毕竟已经都成为像言先生一样的长辈了,仪态和安全感必须要有。
于是,高还不到1米6的夏油杰缓慢的背起了自己的小手,抬头看着两位身材高挑的少女。
…
还是好奇怪。
三个人就这样,你瞅我,我瞅你;两双大眼瞪一双小眼,陷入久久的沉默。
…
这一夜,夏油美美子和夏油菜菜子诞生了。
等待着她们的,将是学海无涯的痛苦。
……
……
第二天一早,京都校的学生们在不安的睡眠中被侍女们唤醒。
“公子小姐们,该起来啦,今日游园。”
加茂宪纪:“?”
他在昏迷一般的沉睡中露出“怀民亦未寝”的表情。
游园?
我这是还没睡醒么?
等等,我怎么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