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只是三楼不是很高, 底下还有积雪,摔断了手臂和三根肋骨,有轻微脑震荡……”医生合上病历本, 交代道, “虽然大家都清楚他的情况, 不过这也是他三个月来第四次进医院了吧, 还是要多注意一下才好,这么折腾,就算不死也会留下不少后遗症。”
雨宫累生帮津岛修治掩了掩被角,小声说道:“多谢你,医生, 我会和他说说的。”
等医生走后, 病房里只剩下躺在床上睡着的男孩, 还有坐在床边的雨宫累生。
他沉着眼神静静的看着津岛修治,眼中似是带着沉痛,又无奈和挫败到了极点。
这两个月里, 津岛修治不是没有尝试过自杀,只不过因为他乖乖的去上学, 学校里有很多学生和老师, 还有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盯着,只让他成功了两次, 都不算太严重,在医院里观察了三天之后,就放出医院了。
雨宫累生自知他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去说些责怪的话, 只能死死的盯着人, 盯到男孩的伤好全, 继续回到学校里去。
他知道, 不管是他还是津岛修治,都在回避这相关的事情,只是维持着表面上微妙的平衡,在每日的欲言又止和复杂的情绪中度过。
雨宫累生低下头,心情格外的低落。
“修治君……”青年抬手捂住了脸,有些崩溃的低喃出声,“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告诉我啊,完完整整的,全部告诉我啊。”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他答应津岛修治可以陪伴他,也答应了自己可以救他、可以阻止他,可是真正来临的时候,却发觉原来自己是那样的无力,即便他的异能再强大又怎么样,他可以切断河流,可以切断花草,却不能把津岛修治的这种念头切断,哪怕可以,他也不会去做。
他不明白,明明活着是一件那么幸福难得的事情啊……
“雨宫先生……”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轻声唤道。
“您没有错,也不需要去想自己应该怎么做。”
津岛修治从床上坐起来,缓缓靠在了枕头上,他的头上缠着绷带,断掉的手臂打了石膏,挂在了脖子上,病号服下也是层层的绷带,弥漫着古怪的药水味。
他坐起来的动作很慢很慢,大概是在忍耐着身上的痛楚,连眉头都紧紧的皱起来,只是他非要一个人坐起来,拒绝了雨宫累生伸过来的手,在坐稳之后,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青年身上。
“修治君,你醒了……”雨宫累生强颜欢笑,“感觉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吃止痛药?”
津岛修治轻轻摇摇头。
“先生。”
“……嗯?什、什么事?”
“抱歉,害您担心了。”
“啊、”雨宫累生一愣,“没、没事,你这不是没事吗?没事就好,有什么事情,可以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津岛修治打断了他的话:“先生,我之前……之前在横滨下海的时候,找到‘书’了。”
雨宫累生顿住。
“而在接触到‘书’之前,我的异能也恰好觉醒了。”他继续说道,“就像安吾看见了疑似另一个我一样,我也看到了我自己。”
“我看到他权势滔天,最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却从高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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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雨宫累生瞪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些,也许这就是我的异能和‘书’产生共鸣的结果,只不过这些对我而言,并不是很重要。”
“因为他找到的答案不属于我,他结束自己的生命是因为他已经完成了所有事情,最后可以安然的从这容不下他的世界里离开。”
“我就在想,那我呢?”津岛修治说道,“这个世界是那样的肮脏且无趣,我停留在这里,真的可以找到我想要的东西吗?我在这条路上,又可以走多远?会不会在某一天,也像他一样,就这样突然的死去了。”
“我知道,先生和我不一样,可是我却很贪心,我想要在生死之间徘徊,找到我的答案,又想要有人能够陪伴我走在这条危险的路上,于是就这样要求先生给予我更多,不管是帮助,还是承诺。”
津岛修治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在空中散去:“结果无论我想要什么,先生您都会送到我面前,那么我便越发的贪心,想要先生理解我,明白我的一切。”
“可是我却要忘了,明明先生是那样的渴望活着,和我的想法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雨宫累生恍惚道:“不、修治……”
“您总说我在迁就您,可事实上是您在不停的迁就我,明明死亡会让您如此痛苦,还依旧在纵容着我的任性。”津岛修治攥紧了拳头,他很用力,手臂的肌肉都绷紧,另一条手臂上缝合好的伤口因为他的力道又裂开来,绷带飞快的被鲜血染红。
他知道的,他明知道的,雨宫先生迁就着纵容着他,是会那样的难过,可他是一个胆小鬼,他不敢将拒绝的话说不口,逃避着令两个人都痛苦的事情,在雨宫累生苏醒以来的这段时间了,伤害关心他的人。
津岛修治伸出手,搭上了雨宫累生颤抖的手背,说道:“就将那些承诺、那些想法全部都抛在脑后,您不用顾忌我,不用在意我,不需要再去理解我,您只要做您想做的事情,努力的、好好的活着,这就足够了。”
“在世间挣扎这种事情,有我一个就够了,我不想连累您,伤害您。”
“非常抱歉,雨宫……老师、雨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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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话,是津岛修治隐瞒了雨宫累生两个多月的话。
青年低垂着头,他不愿去看津岛修治,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放在大腿上攥紧的拳头,男孩苍白的手指搭在手背上,不带多少血色,就像他的一样。
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呼吸都变得艰难且急促起来,胃部翻滚着,腥甜的血液从喉口溢出来,从微张的嘴角中流出,低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
那一点红色落在苍白的皮肤上,让人恍惚间又想起不久前,将白皑的雪地染红的血色。
雨宫累生缓缓抬起头,对上了津岛修治的眼睛。
男孩的眼神似乎更加的阴沉了,有一片阴云缭绕着他们。
“修治君,你……”
“你在……”
雨宫累生道:“拒绝我吗?”
良久,津岛修治肯定的开口。
“是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