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坂口安吾睡得很香, 雨宫累生也是。
只不过他只限于前半夜,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雨宫累生就做起了噩梦,梦里有好多好多只大公鸡追着他要啄他屁股, 吓得他吱哇乱叫, 从床上蹦了起来。
“诶呀,”雨宫累生心悸的摸摸自己的屁股蛋子, “幸好没有真的被啄……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啊, 难道是因为晚上喝了鸡汤?”
他颤了颤,从床上下来, 去上了个厕所,又去客厅准备倒杯水喝喝。
这水刚倒上, 都还没有喝上一口呢,就余光却突然瞥见阳台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雨宫累生手一抖, 差点把杯子摔了,定睛一看, 发现竟然是津岛修治。
“修治君?”雨宫累生小声的喊了一声, “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睡不着吗?”
男孩扭过头, 现在正是深夜时分, 外面只有路灯亮着,微弱的灯光照在津岛修治的脸上, 看上去格外的平静。
“先生。”津岛修治轻声叫唤着,“您怎么起来了?”
“被噩梦吓醒了, 出来喝口水。”
雨宫累生拉开阳台门:“怎么坐在外面, 多冷啊, 进来坐吧。”
津岛修治眨下眼,起身应道:“好。”
男孩一进来坐到沙发上,雨宫累生就给他倒了杯热水:“喝完就快点回去睡觉吧,这都四点钟了。”
“嗯。”津岛修治低声应着。
他这幅样子看上去实在是没什么精神,雨宫累生苦恼的抓抓头发,说道:“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把烦恼的东西告诉我好不好?”
诶,明明白天的时候还很有活力的坑了安吾君来着。
津岛修治摇摇头:“没什么事情,只是没睡醒,有点迷糊而已。”
“你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情啊?”雨宫累生皱起眉,想了想,跑进房间里,从书柜里翻出来一本书,径直的坐到了津岛修治身边,开了个小灯开始看。
灯光亮起来的时候男孩微微眯起眼,扭头看向雨宫累生手里的书本,然后在封皮上看见了《如何与孩子相处》几个大字。
津岛修治:“。”
“……您怎么看这样的书?”
雨宫累生不假思索:“毕竟也是第一次和修治君这样的孩子一起生活啊,作为老师兼监护人,当然不能把孩子养歪啦。”要好好学习育儿知识!
津岛修治:“……我不会歪。”他觉得自己的性格基本上都已经定型了,哪有什么歪不歪的。
“话不能说太绝对,”雨宫累生说道,“更何况,在孩子不愿意和家长谈心的时候,就要想办法沟通嘛,很多时候家人之间的矛盾产生就是因为沟通不足。”
津岛修治无奈的叹口气。
“所以,修治君,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睡不着呢?”
雨宫累生合上书,伸手摸摸男孩的后脑勺:“还在想前两天的事情吗?如果还没有缓过来的话,我再向学校请一个星期的假期,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怎么样?”
就算津岛修治经历过不少绑架,但是这么接近死亡的还是头一次吧。
雨宫累生作为一个常年在死亡边缘游移的人,清楚濒临死亡对一个人来说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惧的事情,更何况是被别人杀死的那种死亡,而津岛修治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津岛修治摇摇头:“我没事了。”
“我说的可不是你的伤还有没有事。”雨宫累生说道,“我说的是你的精神缓过来没有。”
津岛修治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
男孩低下头,声音沉闷:“我觉得我好像、我好像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
津岛修治纠结了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斟酌了好一会,才说道:“我觉得,我好像和其他人不一样,我并不是那么的……害怕死亡。”
雨宫累生一愣。
“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从出生到长大,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我的父母不像我的父母,照顾我的人胜似我的父母,却又离开了我,我的其他亲人,和我也如同陌路。”
男孩的手放在膝盖上,不由自主的揪在了一起:“至于现在认识的人里,安吾有自己的交际圈,先生也有自己的朋友,这么一想,就算我死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所谓。”
“先生可能会伤心,但是先生又不只有我一个学生,整个东京大学的学生都是您的后辈,种田长官也是您的朋友,再不济还有安吾在。”
津岛修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茫然:“我有点怕疼,被人杀掉什么的实在疼得厉害,可是要说我一定要活下去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我的亲人不需要我了,我的朋友也不只有我一个朋友,雨宫先生也还有别人,我也没有什么必须要活下去完成的目标,既然后面的生活可能会越来越危险,将身边的人都牵扯进来,那么我又为什么还要继续——”
“津岛修治。”
青年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打在津岛修治的耳边,他猛地一颤,声音戛然而止,看向雨宫累生的眼瞳微缩。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雨宫累生皱起眉。
“我、我……”津岛修治哑然,“对不起,先生明明那么辛苦才把我救回来的,我却说死掉也没关系……”
青年的表情有些愠怒,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静的开口说道:“修治君,不要看轻你在别人心中的重量。”
雨宫累生伸手点上男孩的额头,眼神感叹:“修治君,在青森的时候,你和异能特务科的人说,不要放弃我——我很高兴。”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也像你这样想,要不干脆用我的死交换你的平安成长,”雨宫累生看着津岛修治的抿起唇,继续说道,“可是你的话,让我知道我在重视我的人心中是什么样的分量,对我曾经一度想要放弃自己生命的行为感到悲哀。”
“我问你,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津岛修治低声应道:“我当然会记得您,您……是您给了我机会,让我拥有了新的生活。”
“那你是怎么认为,如果你死了,我不会记得你?”
津岛修治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雨宫累生却继续问道:“你又是怎么以为,你在别人的心中并不重要,你是不被人需要的,所以去死也可以?”
男孩的头垂得更低了。
“没有一个重要之人的死亡会是无所谓的。”雨宫累生轻抚着津岛修治的头发,抵上了他的额头,轻声说道,“如果还是想不通的话,那就先记住,死亡是很痛苦的时候,不要再让自己痛了。”
“……嗯。”
良久,津岛修治轻轻点点头,他的表情还有些茫然,不过已经比最初好了很多,说到底其实他还不是很能理解这些复杂的情绪。
男孩伸出手,拽住雨宫累生的袖子,语气里带上了一点委屈:“先生,当时我好痛,好痛好痛的,我明明那么怕痛的……”
雨宫累生建议道:“那要不我和种田长官说一声,让你去揍一顿那家伙?”
津岛修治和雨宫累生近距离对视着,最后两人噗嗤的笑出了声。
“谢谢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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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宫累生摸摸孩子脑袋:“好啦,回去睡觉吧。”
那一日深夜的谈话之后,日子也归于了平静,总算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港口Mafia的人没有再出现在津岛修治身边,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就连津岛修治的炖鸡汤都进化了好几次,受害人坂口安吾对此很有怨言。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五月份也过去了,来到了六月,除了天气越发的炎热外,随之而来的,还有津岛修治的生日。
“过几天就是修治君的十一岁生日了,安吾君,打起干劲来啊!”雨宫累生手上捧着一本生日攻略,另一只手摇晃了一下坂口安吾。
天气热导致昏昏欲睡的坂口安吾:“不,您还是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