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期待看到你。”
式守更纱站直了身体说道。
两面宿傩笑了。
那是扑面而来的邪恶, 没有任何道德界限,仅为心情就可以对敌我双方都大开杀戒的唯我独尊。
光是站着,都感觉到令人战悚的无差别杀意。
“你的仇家也太多了吧——连本大爷都被利用了。”宿傩看着她笑道, “真不爽,不过看在为我收集手指的份上, 姑且原谅那个火山头一遍。”
“捌。”宿傩的手指动了一下。
近乎全盛时期的他,跟之前的状态与气势完全不能比较。
无影无踪的咒力刀锋直接出现在她身上。
她在极限的瞬间偏开了身体,然而手肘还是血涌而出——
……可恶!
式守更纱飞快地后退按住切口。
“反正你都是要死的。”宿傩愉快的说道。
明明是与虎杖悠仁一样的脸庞, 而在宿傩身上却只感觉到直白的恶念。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被当成棋子也能欣然接受的软蛋。”她冷静地说,身上的咒力所剩无几。
现在还不到用反转术式和主动攻击的时候。
——要在不危及悠仁的性命下战胜宿傩。
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到她的术式熔断期结束,才有一点胜算。
“激将法吗。”
两面宿傩闪身出现在她的身侧,在她耳边的声音充满了傲慢, “你最好搞清楚你在对谁说话。”
……好快。
但是,好像看见了。
在空中生成任意形状的砍击的术式。
无数密集又安静的砍击近在咫尺,无处可避。
她立刻向后退开好几十米。
当这些咒力砍击落到地上,把地面都碎成粉末时/w.W,w.52g.G,d.c,O.M/,才能肉眼看见是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还有明明闪避了, 身上还是绽开了血花。
“砍得好浅啊。”宿傩摊开手说, “明明打算把你砍成五段的。”
他的术式很简单,也很有威力。
仅仅是砍击和切断, 但都是远比人类的反应时间还要快得多的无影攻击……也太难对付了。
即使看起来是必输无疑的战斗, 她仍然调动起所有的集中力,冷静地判断着。“你被说中了,所以恼羞成怒吗。”
“是觉得无聊啊。”宿傩嘲笑的说。
“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你激怒我, 都是为了让我把攻击集中在你的身上——好让那些小鬼们能活久一点吧。”
“真无趣。”
“抛弃未来, 舍去身分——就为了把自我价值放在那些群聚的孱弱东西上。”
宿傩状似愉快的说得意犹未尽,看到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守在两个学生面前。“在看哪里呢?”
背后传来可怕的冲击力。
她只来得及用咒力保护身体,然后摔出去撞穿了数栋高楼大厦。
“咳、咳咳咳……”她血淋淋的在灰尘中咳嗽了几声,把有些散涣的注意力拉回来。
“面对着本大爷居然分心,要我蹍碎你吗?”
“虽然本来就打算这样做了,你们总是为了那种无聊的理由出来坏事,千年前也是你的族人——”
太碍眼了。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撕碎。
这里离伏黑惠的距离够远了,宿傩双手的食指中指合并,“让你也领教一下吧……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式守更纱睁大眼睛。
伏魔御厨子的中心如同张大的嘴巴,挂满骸骨的鸟居出现在眼前。
这是范围极度广阔的开放式领域。
领域内对一切事物不间断砍击。
无论是城市的水泥钢筋,还是在里面的人们,都会在眼前瓦解为粉尘。
所以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情——
“……简易领域。”
把仅剩的咒力全部抽出,中和掉伏魔御厨子的砍击。
但是……这样一来,失去咒力保护的身体就像纸一样脆弱,只是接下一击就能听到骨头发出断裂的声音。
“所以说啊,你所执着的东西太无聊了。”
“保护了那种多如爬虫的弱小东西,又能怎么样。”
她靠坐在墙上吐出两口鲜血。
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过这种死局了。
在心头冒出来的不是挫败,而是困惑。
按照宿傩的只言片语,似乎跟她拥有一样术式的人,让他在千年前倒了大霉——
她到底该怎么办?
“说过要把你玩弄至死,你以为这句是玩笑吗?”宿傩充满恶意地笑着蹲下来,手指粗暴地揉过她的脸颊。
宛如判断食材的质量似的,他抓起她的头发,低头嗅闻着她的耳后。
——是干净清净又略带甜美的味道……还凑合。
式守更纱感到一阵恶寒传上背脊。
她翻身把他踹出去。
但隐隐带着强弩之末的力度大概被看得一清二楚。
“感到光荣吧。”他扯起她的领子,牙齿在她肩上生生撕扯咬下一片滑嫩的血肉,“你死后,我会把你弄成一道可口美味的料理。”
“唔!”
血如泉涌般喷溅出来。
面前传来嘴嚼的声音。
宿傩把她的血肉吞吃下去,把她体内的手指也一并取回来。他再融入一片灵魂碎片,又强大了一分。
“啊,已经等不及了。”宿傩邪恶又兴奋得张开双臂,连身上的黑纹都在舒张,“那个小鬼看到自己亲手□□了尊敬的女人,会露出怎样的哭哭啼啼表情呢?”
式守更纱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悠仁是无比善良的孩子。
他真诚地热爱着生命,为着他人无理的死亡感到愤怒。
她不会让宿傩毁了他的心灵。
术式熔断期终于过了。
虽然被千叮咛万交代不要再用,但是……
六眼和无下限。
这就是她多年来唯一用得熟练的东西。
即使再用一次她大概会不复存在。
——好讨厌啊。
——明明刚刚才得到属于自己的身分、以自己的身体跟大家认识。
她还什么都没有做。
想再见一遍八原的大家。
想要再多过一点这样有趣的日子。
然而最后连恋爱的滋味都没尝过,就得死在这种地方了。
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强烈的遗憾占满了心头。
她伸手抓住了这份心情。
咒力再次泉涌出来。
“最后的对手是像你这种千年老怪物,也不算可惜了。”她再次展开了自己完整的领域,“领域展开,木偶剧舞。”
站在巨大的舞台与无数小熊间,她的眼睛化成天空般的苍蓝。
身体也如同沙漏一样发出了倒计时警告。
“所以才说式守的人就是碍事啊。”宿傩流露出亢奋的心情,似乎迫不急待地击溃他的对手了。
“消失吧。”她面无表情的欺身上前。
她手中的无下限化为巨大的斥力。
只是轻轻一甩,就把宿傩摔出去数十米远。
咒力与生命一起燃烧的感觉近乎令人迷醉。
舞台上的小熊们再次跳起舞来,却没有发出平常尖锐杂乱的笑声攻击。
——真是的,平常想让它们安静一点都不行。
怎么偏偏是现在声音失灵了呢。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双手合十,与宿傩之间的距离被术式瞬间压缩,她出现他面前反身翻腾踹出一脚,没有任何留手。
“?……呵。”宿傩双手格挡仍然被踹出去了,似乎没想到火力全开的她会变得如此棘手。“这个小鬼怎么样也没所谓吗?”
“你根本无法一直操纵悠仁。”她睁着苍蓝的眼睛,把对方的一切都收进眼内。
她只要等宿傩被悠仁压下去,再使用治疗的反转术式就行了
“用性命来困我十分钟。”宿傩疯狂的大笑了。“真是暴殄天物啊……不,这才是正确的,尽管拖延我然后去死吧。”
“啊,那就足够了。”
之后这个世界的最强,自然会想到方法解决。
毕竟他是如此的……聪明又强大,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更坚硬。
——不。
——不是这样的。
然而她的内心却有道声音在说。
这一瞬间的动摇,使她变得有机可乘。
“要不,让你的这个想法也落空吧。”宿傩嘲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的视野,变窄了啊?”
她回头一挡,巨大的冲击力落在挡击的手臂上。
两根骨头同时发出了悲鸣。
“■,开。”
宿傩手中冒出了极高温燃烧的火焰。
那是彷佛连火山都能燃烧融化的火,席卷了整个领域,把她的咒力都覆盖下去。
宿傩扬眉笑了,“刚才你确实用光咒力了,现在的也只是强行挤出来吧。”
所有咒力都用来勉强维持领域了。
她本人如同纸老虎一样。
“冒牌货,终究只是冒牌货而已。”宿傩一副兴致突然消退的样子。“让人连演戏的兴致都没有。”
“……谁是冒牌货!”
第一次的,她这样嘶喊出来。
无下限·斥力。
她凝聚手中的咒力,用尽全力甩出术式。
“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在用别人的术式,在说什么呢。”完全失去兴趣的宿傩冷淡下来,“捌。”
当充满诅咒的砍击落下的时候,她远不如自己想像的坦然。
【不要让那个理由消失。】夏油杰认真的声音在脑中浮现。
【如果我的世界有你的话,我的青春会更幸福一点吧。】五条悟轻浮的拥抱。
【总之,你算是做得很好啦。】家入硝子拍她肩头的触感还停留在身上。
【更纱老师,是去做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吗?】似乎能看到夏目担忧的目光。
【呜哇更纱——】菱垣吵闹地大哭的模样在眼前。
当这样的一幕幕跑过的时候,她突然安静的解除掉所有拟态。
……
宿傩如同渔网般的密集砍击落下,在舞台上扬起巨大的烟尘。
——得手了。
宿傩感觉到咒力的回馈反应,烟尘散去一看,却发现他砍开的却只是陈旧的棕色小熊。
它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棉花内馅翻了出来。
木偶剧场也在崩塌,小熊们一个接一个消失。
这到底是有没有得手——?
宿傩冷静的察看着。
“你说得对,我从来都不知道怎么用自己的术式。”
式守更纱的声音传出来。
她平静地站在崩溃的舞台中心,遥遥看着他,“很讽刺吧,我一直都希望找回自己,但是实际上,却不曾想过摆脱他的术式。”
因为感觉很安全。
在他的力量里,她能保护她重要的人。
她不会软弱的经历失去,也不会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谁踩进地底。
“甚至得知自己的身体再也不能使用六眼的时候,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
“我作为咒术师,到底还剩下多少价值呢?”
式守更纱的最强,从来都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术式上。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说,“我对自己的术式没有任何兴趣,甚至连一眼都不曾多看。”
所以被迫到绝境的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舒适圈里待了多久。
不想死。
不想被这种人嘲笑着,以替身的身分死去。
在被五条先生认同的时候……不,更早,就在她在那个月台倒下的时候,她就应该意识到的——
她撤下了身上所剩无几的咒力。
“哼,自寻死路吗。”宿傩大笑着,斩击与火焰包围了她。
“……不,我终于明白了。”她抬起头,双眼变回了暖棕色。
属于她真正的术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