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所以说, 五条悟到底是怎样的人?”
随着时间推移,她对咒术的掌握越来越熟练,但夏油杰的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差, 尤其是跟九十九由基聊过天之后。
他偶尔会对空气喃喃着“是猴子杀了悟”之类的话。
整个人都像绷紧到极点的弦, 眼底的情绪如泥沼一样,偏偏又装出没事人的样子。
——真令人担心啊。
十年前的式守更纱看到夏油杰一个人坐在高专的廊下。
他看起来那么的疲惫和痛苦, 还有无人问津的寂寞。
要是直接关心的话,肯定会被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吧。
于是她找了个话题坐到他身边, 托着头说, “五条家的人一直都不满意,说我不像他。”
姑且也算是真心实意的烦恼。
她知道他不会拒绝他人的求助,哪怕对象是她。
夏油杰像从无尽的思绪中抽出来似的,看了她一会, 才说, “……嗯, 的确是很不像,就是不熟的人都能看出来的那种。”
虽然是自己要问的, 但这也太出乎意料了。
她有些惊讶。“欸?明明咒力和外表都一模一样?”
“所以目前还没有人怀疑你,但要我说的话, 性格差太远了。”
性格?
其实她被说了好几次后,也有反问过要怎样扮演他的性格, 但所有人都对此三缄其口。
夏油杰举起手指, “比方说,如果你打败了高年级的歌姬学姐,你会怎样做?”
“……扶起她?”她不确定的说。
“嗯, 如果是悟的话, 他会大声嘲笑对方, 并且拍下对方的丑照。”
……好屑。
她被刷新了印象。
难怪她上次扶起歌姬之后,对方一脸见鬼的表情,还气急败坏的大吼“混蛋你这次又打什么坏主意!”,一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退到五百米以外。
“比如说……”
夏油杰摆出思考的表情。
“听到别人的正论和说教,他不会一脸虚心学习,会摆出作呕的表情。”
“敬语也完全不会用。”
“啊……看到那边的老爷爷吗?如果是悟的话,会叫臭老头。”
——咦,听上去单纯的就是个人渣?
她顿时满脸疑惑。
但是不可能吧,她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毕竟那可是大家都怀念的五条悟啊。
“悟只是有点爱玩而已。”
夏油杰微笑了一下,很轻声地说,“但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会怎地去救被困的前辈,也会为了任务护送对象的心情,连续开几天几夜的无下限。”
“他也是为了保护我和护卫对象,拖住伏黑甚尔被杀死的。”
“……是吗。”
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啊。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想道,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怀念他。
要是她死了,也会有人为她感到悲伤吗?
眼角余光瞥到夏油杰准备站起来,她连忙抓住他的衣角,笑了笑说,“对了,你一直在陪我出任务,给你报酬吧。”
她从口袋掏出一盒小东西——
“糖?我不喜欢甜的。”夏油杰平淡地说。
“我知道。”她把那个精致的铁盒子放到他的手中说,“这是薄荷片,没有甜味的,只有很冲鼻子的气味。”
“为什么给我?”
“因为你每次吞咒灵都露出很难受的表情……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在吞下很讨厌的味道。”
其实这是个借口。
他吞咒灵的时候根本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是她觉得他的咒术很方便,私底下偷偷的拟态过他的咒灵操术,结果一吃下咒灵,满口他人的呕吐物气味就涌上来。
她干吐漱口了半天,恶心的味道都不散去。
根本不能想像他每天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吃下一堆的。
夏油杰却一眼看出来,“你拟态过我的咒术吧。”
“……被你发现了。”她讪讪的说,这也太眼尖了吧?
“因为你不擅长撒谎。”夏油杰接过薄荷片,晃了晃盒子叹气道,“讨好我可没有好处哦。”
“不需要好处,能送给你这件事本身,就让我觉得很开心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她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大家很流行帮忙后互相请吃零食,而她因为家里很穷,总是被请的那个,渐渐的大家都不爱跟她玩了。
现在袚除咒灵有报酬,她也买得起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零食,就挑了适合夏油杰和硝子的,一直放在口袋里,每天都期待着送出去的时机。
——感觉就像弥补了以前的寂寞一样。
当别人的影子,也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吧。
夏油杰像是感到刺眼似的眯了眯眼,转移话题淡淡道,“咒灵确实很难吃,像呕吐物一样。”
“我明白啊。”她非常同情的说。
“但是为了保护弱者,这些都是值得的。”他强行露出一个疲倦的微笑,像在告诉她,又像在说服自己,“我们被世界赋与了力量,就应该履行相应的责任。”
更纱愣愣的看着他的笑容。
她远远没有他的伟大。
最初答应当咒术师也只是被饿了几天顺势屈服而已,当然也有想帮助世界的中二病想法……但那都称不上是祟高的东西。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纯粹为自己的理想行动过。
“你真的好厉害啊。”她忍不住说。
“……”
夏油杰却看起来很痛苦,像是无法接受她的反应似的,移开视线说,“那是当然的……你怎么会想到薄荷片的?这可不是小女孩会留意到的东西。”
“薄荷片本来是我爸喝酒后吃的,因为我小时候跟他说,很讨厌他说话时的酒气。”她回想道。
“后来有一天我不记得什么原因哭了,他满屋都找不到糖哄我,就塞了一片薄荷片给我吃,我呛到哭得更惨了。”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
那是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美好的东西。
“你不喜欢甜味吧,那么就剩下这个啦,冲淡那种恶心的味道。”她看着他稍微松软下来的神情,真心实意的觉得放心了一点,“太好了,你喜欢它。”
夏油杰的表情很奇怪。
好像窒息的人又稍微能呼吸了。
她为他分析道,“我试过了,咖啡和高浓度的巧克力都不行啊,虽然也很除臭,但是感觉有股与呕吐物和应的酸味。”
“所以,果然还是薄荷比较好吧!”她自满地说。
他愣了半晌,微笑着点头,“……嗯。”
他温和的说,“跟你很像,以令人苦涩的方式出现,又在令人意外的地方带来一点的清新。”
……等等。
这又是在挖苦她吧。
她有些怀疑,但他没有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只是开玩笑似说,“既然你都给我报酬了,那我继续说悟的事情吧。”
“可以吗?”她有些愣神。
“没什么不行的,那是你被给予的职责,作为高专的人,我也应该帮助你。”夏油杰缓缓地说,“悟跟所有人都不同。”
他的表情就像在回想那段短暂的回忆与时光。
那段与别人并称“最强”的快乐日子?
肯定是很重要的回忆吧。
“怎样不同?”她不解问。
夏油杰低头看着她,像在打量她的每一寸,又像在把她跟另一个人比较。
他良久才开口说,“悟是天才,非常的强——是那种就算理智清楚,但不直面就难以感受到的强大。”
“如果他还在的话,恐怕已经成长到难以企及的高度了吧。”
……
……
果然好强啊。
这是式守更纱昏过去前唯一的想法。
五条悟轻快活泼的外表下,是毫不费力的精细微调,每一丝控制自如的咒力都拥有像爆炸般的威力。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真不愧是本体。
这个男人对身上的无下限咒术,简直拥有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掌握。对比起她粗糙的用法……
这人到底是怎么被伏黑甚尔杀掉的?
“唔……”她发出不适的轻吟,慢慢清醒过来的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
——是高专关押危险人物的牢狱。
她坐在破旧的椅子上,手腕和双腿都被粗糙的注咒绳子牢牢绑住,大半的咒力都被封住了,被禁锢得动弹不了。
……这果然是报应吗?
她有些无奈的想。
而且身上也只有昏过去前披身的浴巾,也没人来给她多穿件衣服,身体被绳子勒住,弄得好像什么奇怪的play似的。
“嗯,比我预计中的还要早一点醒过来,身体质素不错嘛。”五条悟轻浮悦耳的男声在面前传来。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
头好痛……
他在她后颈用出的咒力冲击还有余韵。
不过,光是头痛就该谢天谢地了。
那一下完全体现了他对咒力的绝对控制,少一分她就昏不过去,多一分她就得直接变成傻子。
而罪魁祸首还欢快的一挥手说,“你都跟猪似的睡一整天啰,感觉还好吗?”
……居然把女孩子说是猪!
她一醒来就被气到了。
这很明显是昏过去而不是睡觉吧,而且这都是托谁的福?
怎么办,才相处了那么一会,她好像就拼凑不出大家口中那个高大上的五条悟形象了……
——不,仔细想想,其实一切都是有蛛丝马迹的。
怎么她就没想到本尊是那么恶劣的家伙呢。
这家伙居然把她绑在这种硬梆梆的椅子上,任由她昏了一整天……难怪腰和屁股都那么痛。
“这个,真的有必要吗?”
她不爽地动了动手腕上的绳索。
确实是绑得挺牢的,绳子上也有加上封印的术式,但真的要强行调动咒力也不是不可能,要认真挣开也做得到——
就像玩具一样脆弱的东西。
真心要绑特级的话,至少得用金属啊。
“别在意,都是流程而已。”
“要是把一个不明的未登录特级普通地带进高专,老人们都会变得很啰嗦呢。”
五条悟轻快地说,随意地靠站在墙边。
他之前才刚为虎杖悠仁的事得罪了那些老东西,要是在短时间内再得罪一遍,恐怕各种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吧。
“……好吧,也可以吧。”她看着天花板说。
看来哪个世界的老家伙们都很折磨人啊。
连本尊都无法逃过这种麻烦吗。她在内心涌出一股怪异的感同身受的同情……啊不是,清醒一点啊更纱,现在被绑着的人是自己欸——
“那么,这个架势是要问话吧。”
她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努力地忽略身上凉飕飕的感觉,对他问,“你想知道什么?”
“对现状吸收得很快,真是帮大忙了。”
五条悟一手插裤袋,身体斜斜的站着。
他的思考只是略过一瞬,就对她笑着问,“虽然有各种事都想问你,但是首先果然还是——”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