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天, 周日贺东川在家的时候,抽空跟王姨提了下回首都的事。
王姨低着头想了很久,问:“我回首都了, 苏婷一个人能照顾好两个孩子吗?”
贺东川回答说:“小焱长大了,懂事了很多,平时不需要小苏多操心,而且我在家的时候也会帮忙, 应该能照顾好孩子。”
“那随你们吧, 反正我一个老太太, 去哪都行。”
贺东川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王姨想左了,温声道:“我和小苏当然希望您能留下来,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有您在,我们都能轻松很多。但您不是耐不住夏天的炎热吗,而且这段时间总下雨,每次下雨,您都觉得腿不舒服,我们要是为了自己轻松,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厚着脸皮把您留下来, 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他们想王姨留下来吗?
那肯定是想的。
虽然王姨数落起人来很厉害, 但她知道分寸, 从不越界。苏婷也不是那种不知足的人, 知道王姨是来帮忙的, 待她也很客气, 所以两人之间没起过冲突, 相处得很愉快。
这种情况下,如果王姨想要留下来,苏婷肯定愿意,毕竟有王姨在,她能轻松很多。
但他们不能那么自私,明知道王姨受不住炎热,下雨天总腿酸,还无视她的难受,厚着脸皮把她留在平川岛。
这也是苏婷上个月为什么疯狂赶稿的原因。
她忙的时候,王姨肯定会选择委屈自己留下来,所以她必须早日打消王姨的顾虑,让王姨能随心做出选择。
不过站在王姨的角度,听他们主动提出,让她考虑回首都的事,心里的确会不好想。
“而且我和小苏毕竟是晚辈,不能因为孩子还小,就总扒着您,还得考虑到我爸妈,他们两个人,您也都了解,您在的时候他们都恨不得一天三顿吃食堂,您来了平川岛,家里还不知道什么样。”说到这贺东川叹了口气,“我们这个家,缺了您实在是不行。”
王姨被捧得心里舒畅不少,也想到了贺父贺母。
她对贺父贺母,当然是有很深感情的,不仅因为这些年的相处,更因为他们当初伸出的手。
她和贺父之间的血缘关系其实不近,两人母亲是堂姐妹,到他们这一辈,又要加一个表字。不过两家所在的村子挨着,两家走得很近,后来他父母去世,她妈时不时也会想办法接济他。
当初她丈夫去世,没过两年,病病歪歪的孩子也没了,公婆因为觉得她是扫把星,克死了丈夫孩子,可着劲磋磨她,后来为了彩礼,还想让她嫁给同村的老鳏夫。
娘家那边也不大靠得住,她妈早去世了,哥哥嫂子看着好像愿意为她撑腰,实际上是不满她婆家把彩礼全拢在手里的行为,琢磨着让她回家,他们给她再找一个。
当时她的处境,可以说是前有狼,后有虎。
好在她有个拐着弯的侄子很有出息,在县里国营厂工作,那年因为公事,出差去了首都。到首都后吃坏肚子进了医院,机缘巧合碰到了贺母,登门去了贺家拜访。
她那侄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贺父少年时寄人篱下,和叔伯关系不好,回来后没张扬遇到他的事。
因为知道她母亲生前帮助过贺父,见她走投无路,给她出了个主意。在他的帮助下,她才得以离开家乡,到首都找贺父贺母。
但说实话,去首都的路上,她内心非常忐忑。
虽然她母亲在世时,向贺父伸过援手,但这么多年没见,再深的感情也该淡了,他愿不愿意帮忙,她真不确定。
但到了首都,向他们夫妻说明情况后,他们没有犹豫地留下了她。
让她当保姆,最开始只是权宜之计,她刚到首都那会,普通话都说不好,也没读过书,更不是首都户口,工作不好安排。
她又做不出来白吃白喝那种事,就给他们干活,他们都是和气人,不愿意让她白干活,就给她开工资。
等到她学会普通话,也跟着认识了不少字,贺父考虑过给她安排个工作,说不上很好的单位,刚开始也不是正式工,但说出去也是国营厂职工,很体面了。
是她自己不想去,她看出来表哥表嫂都是工作狂,贺东川年纪小,还要上学,她没到贺家时,他们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
她想留下来给他们打理好生活上的琐事,这样他们能安心工作,她也能借此报答他们。
而且工作虽然好,她前三十多年都没出过村子,突然对她委以重任,她怕自己胜任不了。也总觉得自己靠关系进国营厂,是占了别人的工作。
贺父贺母知道她的想法后,就让她留了下来,之后她在贺家一干就是十来二十年。
来平川岛后,王姨心里自然很难放下贺父贺母,有时候吃着饭,都忍不住嘀咕一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吃饭。
因此,此时听贺东川提起他们,王姨态度软化下来,问:“我走了,你们真能行?”
“不行也得行,”贺东川道,“我们总要成长,不能老指着您和我爸妈。”
王姨一想也是,谁生来就会照顾孩子,当好爸妈呢?还不都是赶鸭子上架,慢慢学的嘛,她留在平川岛,说不定是遏制了他们成长。
他们当长辈的,不可能一直守着孩子,总要放手的。
想到这里王姨说:“那等小焱考完试,我再回首都吧。”今年军区小学是七月八号期末考试,也没剩几天了。
贺东川说:“成,我这几天抽空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
电话是贺东川在营里打的,趁着程晓曼没上班的点,直接打到家里。
王姨离家这么久,程晓曼也有点想她,听说她要回来,心里挺高兴的,但想到刚出生的孙女,也问了句:“春桃回来了,你媳妇能忙得过来吗?”
王姨大名叫王春桃,她是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出生的。
贺东川说道:“应该能,我们会想办法调整。”
程晓曼知道儿子是个有主意的,听他这么说便问:“那春桃什么时候回?我跟你爸说一声,到时候安排人去接她。”
贺东川说:“下周日吧,王姨说想等小焱考完试,他们下周二考试。”
“行。”程晓曼应下,又想起来问,“之前我给你们寄的包裹,你收到了吗?”
“什么时候寄的包裹?”
虽然贺东川每次打电话,都说他们有票,岛上住着什么都不缺,但程晓曼仍放心不下,几乎每个月都会往岛上寄包裹。
而慢慢出生后,程晓曼这包裹就寄得更频繁了,他们平均半个月就要收一次包裹。
但这时候运输时间不定,包裹不都能卡着半个月时间到,所以时间长了,贺东川都分不清自己收到的包裹,是程晓曼什么时候寄的。
程晓曼想了想说:“周一寄的。”
“那估计还要几天。”贺东川说道。
“到了你们记得拿就行,这次给你们寄的东西里有两罐奶粉,新牌子,听说比之前的好,你让你媳妇给淼淼试试,看她吃不吃。”
慢慢出生后,一直都是母乳奶粉混着吃,只是奶粉不属于日常供应,票不好弄。
程晓曼知道后,托关系弄了不少票,这几个月每次寄包裹,都会寄两袋奶奶粉。前段时间听说新出了个牌子,奶粉说是配方的,婴儿喝了好,就找了解这方面的同事打听了下,确定属实后就买了两罐。
程晓曼说:“要是淼淼喝,后面我找人多买点。”
关系到闺女身体,贺东川一口答应下来:“好。”
……
贺焱考试前,苏婷收到了个好消息,李桂芳从老家回来了。
李桂芳是五月份回的老家,本来苏婷以为她六月中就能回来,但一直没听说消息,中间一度忍不住的阴谋论,担心她被困在老家回不来了。
为此,苏婷还特意让贺东川找齐胜刚打听了一番。
因为好奇李桂芳怎么回去那么久,得知消息后,苏婷就抱着慢慢去了她家。
到的时候李桂芳正在收拾房子,齐胜刚不是个勤快人,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里虽然没被弄得很乱,但也的确算不上干净。
正好她带了很多行李来,也需要整理,就一道收拾了。
看到苏婷抱着闺女来了,李桂芳扬起笑容问:“我还说忙完了去你家看看你,这是慢慢吧,一个多月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她能吃,长得快。”苏婷笑着说。
“能吃是福。”李桂芳说着,走到斗柜前拿起暖水瓶,结果一晃里面空空如也,只好说,“我刚回来,家里啥都没收拾,连杯热水都没……”
“我也不渴,刚在家喝了茶来的。”苏婷摆手,问,“你这次怎么回去那么久?”
“家里事多,处理完就到六月中了,当时我心里一盘算,直接回来给两个孩子办转学,肯定赶不上这学期了,就在家多待了一段时间,等他们考完试才回来。”李桂芳想起来问,“你们家小焱放暑假了吗?”
苏婷说:“他们明天期末考试。”
“那岛上小学放得晚。”
了解到李桂芳推迟回来的原因,苏婷又简单问了问她回去的事。
虽然齐胜刚父母都去世了,李桂芳又是从小被送到齐家当童养媳,跟娘家关系不亲近,但想来随军,需要处理的人际关系也不少。
以前她在老家,大家还不觉得什么,这次听说她要到平川岛随军,纷纷上门套交情,还有些想让齐胜刚给安排工作。光是应付这些人,就浪费了她三四天时间。
好在回去后事情虽然多且杂,但并不难处理,慢慢的也就理顺了。
总体来说,她这趟回去还算顺利,没发生什么棘手的事。
听李桂芳说完,苏婷点头:“顺利就好,对了,你们家两个期末考得怎么样?”
“老大成绩还行,班上前十,老二没考好,不过老大说了,暑假他来给妹妹补课,”李桂芳说着陷入沉思,“这段时间,我总觉得老大懂事了很多。”
虽然他们住在招待所时,开的是个套间,但地方就这么大,她和齐胜刚吵架的声音楼下都听到了,两个孩子自然不可能一无所觉。
大概是知道了父母之间没有那么和睦,这段时间她大儿子变乖了很多,学习也比以往更用心。
看到这种变化,李桂芳应该开心,可想到孩子改变的原因,又忍不住觉得心酸。
苏婷也是为人父母的,当然能懂李桂芳话里的意思,安慰道:“孩子懂事总不是坏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李桂芳长出一口气,笑着说。
……
隔天就是军区小学期末考试。
按照惯例,贺焱的早饭是面条,王姨还给他卧了两个荷包蛋。
上二年级后,贺焱的成绩已经非常稳定,每次考试不是年级第一,就是年级第二,这次他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吃饱喝足去上学前,拍着胸脯跟王姨和苏婷说:“奶奶,妈妈,你们放心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当着贺焱的面,两人笑着说好,但他一出门,王姨就摇起了头:“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谦虚。”
苏婷说:“只要不是盲目自信就行。”
苏婷一直觉得,自信比自卑好,而家长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孩子的性格,所以平时她对贺焱以夸奖为主。
而贺东川在儿子面前,是典型的严父,他会在贺焱飘起来时,适时给他泼冷水。
因此,贺焱的自信是基于自身实力的,而且到了外面,他也会有所收敛,所以苏婷没想过要纠正他的性格。
王姨也就是嘴上这么说,看到贺焱这么自信,她心里也很高兴,所以听完苏婷的话,她深有同感地点头:“那倒是。”
贺焱的确有自信的资本,期末成绩出来后,他又拿了双百,排年级第一。
而且期末考试难度比期中考试高,很多学生都没考好,年级第二比贺焱低了足足十分。
连续两天,贺焱走路都带风,直到听说王姨要回首都,兴奋的情绪才戛然而止,他舍不得王姨走。
但他很懂事,在苏婷告诉他,王姨不适应平川岛的气候,而且爷爷奶奶也需要人照顾后,就接受了这件事。
也因为这件事,接下来几天,贺焱没有再像前几天一样,每天写完作业就往外面跑,而是老老实实地在家待了两天,看着苏婷和王姨收拾行李。
因为对平川岛气温预估有误,王姨来时带的行李不少,装了两个藤箱,里面装着一年四季的衣服,除了身上穿的,还带了件厚棉袄。
到平川岛后,厚棉袄基本没上过身,毛衣也就穿了不到半个月。
虽然如今是夏天,但成年人身形也不会有变化,她带来的这些衣服明年还能接着穿,所以肯定要带回去。
还有苏婷和贺东川陆续给她添置的衣服,因为时间段,他们给她买的衣服不多,就两身,其中还有一身夏装,叠起来倒是不怎么占地方,直接往藤箱里塞就行。
但除了衣物,苏婷准备了不少海产干货,比如干鲍鱼、干海参、干瑶柱,这些都是好东西,内陆城市少有供应,就算贺父级别高,也很难弄到。
另外还有各种果干,以及当地产的茶叶,不知不觉就装了一编织袋。
其实这些东西,王姨没来以前,苏婷也往首都寄过,贺父喝的茶叶,早就换成了闽地产的铁观音,每次招待朋友,都要借着茶叶,讲一讲儿媳妇的孝顺。
现在他那些老友,都知道他儿子娶了个好媳妇,以及闽地茶叶真不错,隔三差五请他帮忙买。
因此过去一年里寄往首都的包裹里,每次都少不了茶叶。
这些东西,其实也可以整理成包裹寄回去,但是呢,到了一个地方,不带些特产回去,看起来总不是那么回事,所以王姨坚持亲自带回去。
苏婷想着王姨走的那天,他们肯定要送她上火车,到首都那边后,也有人到火车站接她,不需要她一个人提多久,就帮着准备了不少东西。
这些东西准备起来也不难,海产干货找岛上渔业大队买就行,他们家家户户都有技术,制作出来的干货通常会被市里收购站收走,再加工摆到百货大楼,甚至运输到省外售卖。
直接找他们买的干货,虽然少了一层包装,但价格也能便宜不少。
果干和茶叶则是直接从供销社买的,部队里很多领导也爱喝茶,所以供销社里的茶叶品种很多,苏婷看着买了几罐铁观音,又买了两罐白茶。
白茶性清凉,能消热降火,适合夏天喝。
另外考虑到从榕市到首都,要坐三十个小时左右,苏婷又准备了点零食水果,给王姨路上吃,至于吃饭问题,她也给准备了全国粮票,够王姨吃的。
苏婷帮着王姨准备行李时,贺焱也给王姨准备了个礼物,一个很漂亮的小海螺。
海螺是去年暑假时,他跟着大院里的孩子去滩涂捡的,巴掌大一个,放到耳边能听到海潮的声音。而且海螺头尖屁股大,颜色偏粉白,洗干净后很好看。
贺焱一度对这个海螺爱不释手,哪怕后来看多了,感情有所消减,他仍将海螺摆在书桌上,每天一抬头就能看到。
现在,他将最喜欢的海螺送给了王姨。
收到这个礼物,王姨很惊喜,她本来是不想夺人所好的,但贺焱很坚持,因为他希望王姨每次看到海螺,都能想起他。
最后,王姨保证说:“我会经常想你的。”
整理好行李,周日也到了,当天贺家全家出动,一起去送王姨。
火车票是贺东川托人买的,下午四点的火车,所以这天他们没有急着出门,而是吃完中饭后才出发的。
中饭没让王姨下厨,而是贺东川主厨,苏婷打下手做的。
在岛上住了这么久,王姨早把夫妻俩的情况摸清楚了,知道苏婷不怎么做饭,贺东川不在家的时候,她和贺焱一直吃食堂。
要是她年轻那会,知道这事肯定会对苏婷有意见,她那时候是传统思想,觉得男主外女主内。
但贺母是“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的践行者,向来以工作为重,她到贺家前,他们一家三口常年吃食堂,而且军区大院里像贺母这样的工作女性不在少数。
王姨跟进步人士待久了,思想也进步不少,知道苏婷虽然长期家里蹲,但实际上有工作,能挣钱,收入还不比贺东川低,她就觉得没什么了。
看到贺东川做饭,她心里还挺乐呵,她可不常吃到他做的菜。
别说吃他做的菜,上岛以前她都不知道他会做饭,藏得够深的。
吃完饭,一旦出头,他们就出发了,路上一行人还挺高兴,尤其是慢慢,出院那天她是睡过去的,四舍五入今天算第一次坐船,上船后高兴得手舞足蹈,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大海。
但等到了火车站,听着火车呜呜进站的声音,离别的愁绪瞬间涌上心头,贺焱忍不住哭出声。
哥哥一哭,慢慢也忍不住了,哇哇哭出声。
王姨摸着贺焱的头,安慰道:“傻孩子,我们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哭什么。”
贺焱哽咽着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
王姨抬头,看向贺东川,他想了想说:“过年吧,如果能休假,我们就回去。”
他去年在平川岛过的年,今年应该能回首都,不过假期不会太长,他们年假都是一个月,今年到现在,他已经休了差不多十天假,过年最多休二十天。
“看吧,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王姨说道。
贺焱点头:“嗯嗯。”
慢慢小小年纪,已经有当哥哥跟屁虫的潜质,见哥哥止住眼泪,哭声也渐渐停了,眨巴着眼睛看着王姨。
她还小,不懂什么是分别。
王姨看着苏婷怀里的小姑娘,心里一片柔软,虽然她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孩子是她看着出生长大的,在她心里,慢慢和贺焱一样。
舍不得啊。
但再舍不得,也有分别的时候,王姨摸了摸慢慢的头,吐出一口气说:“那,我上车了?”
“我送您。”贺东川提上行李,送王姨上车。
贺东川托人买的是软卧,环境比其他车厢的好很多,住的也宽敞,一个包间里就四张床。这年代舍得买卧铺票的,都是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人家,说话谈吐都比较客气。
他们上车时,包间里已经有两个人,是当地国营厂安排去首都出公差的,见贺东川穿着军装,看制式还是干部,对他挺热情,贺东川便顺势麻烦他们照顾王姨。
王姨是个成年人,他们能照顾的很有限,贺东川也没指望他们帮忙买饭打菜,顶多路途中如果她身体不舒服,希望他们能帮忙叫下人。
两人都清楚贺东川的意思,一口答应下来。
贺东川给王姨放好行李,装水果零食的袋子直接放床上,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对王姨说:“那我下车了。”
王姨说道:“诶,回去吧,我来的时候就是坐的火车,什么都清楚,你不用担心。”
“成,反正你到家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知道。”
火车汽笛声再次响起,呜呜的,随时可能发车,贺东川不敢再耽搁,跟王姨挥挥手就下车了。
贺东川前脚下车,后脚乘务员就开始关门,没一会,火车开动。
王姨走到窗户边,冲他们一家四口招手:“回去吧!”
苏婷应了声,却没立刻转身,抱着慢慢和贺东川父子站在一起,看着火车驶离视线才离开展开。
走出火车站,四人直接去搭车,却不是去码头,而是去邮电局,苏婷要将最后一期的稿件寄出去。
之后他们又去了趟百货大楼。
自去年十一月后,苏婷就没离开过平川岛,再进百货大楼竟然有恍然如世的感觉,她什么都想看,也什么都想买。
奈何时间不允许,在一楼逛了会,买了点吃的他们就离开了。
等坐上回平川岛的船,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大海,苏婷将额前碎发拂到耳后说:“下周日我们再去趟百货大楼吧。”
“嗯?”
“想买衣服。”苏婷说,肚子大起来后,她就没怎么买衣服,现在很有购物欲。
贺东川虽然不太了解女人衣橱里永远缺一件衣服这句话,但在这方面他从来不限制苏婷,毫无意见地点头:“好。”
他的干脆取悦了苏婷,不管什么年代,大方的男人总比小气的更招人喜欢。
比如贺东川,他现在就很招她喜欢。
……
王姨回到首都没两天,苏婷他们就收到了程晓曼寄来的包裹。
拆开后,看到里面有两罐配方奶粉,苏婷很是惊喜了一阵,因为这时候的奶粉多是代乳粉,以稻米粉和蛋黄粉为辅料,营养有,但远不如后世配方奶粉全面。
虽然程晓曼寄来的配方奶粉,也比不上后世的配方奶粉,但比代乳粉还是好多了。
不过给孩子喝的奶粉不能经常换,所以苏婷没急着试新奶粉,而是将它们收了起来,打算之前买的代乳粉喝得差不多了再说。
贺东川得知苏婷的想法后,在程晓曼打电话来,问起这件事时,直接将话转述了过去。
贺焱小时候是喝奶粉过来的,所以程晓曼对这方面还算了解,听完儿子的话就知道是自己着急了,笑着说:“还是你媳妇想得周到,那行,等你们试过了,慢慢喝的好,再找我就行。”
得知王姨要回首都这事后,程晓曼心里就一直不太放心,怕苏婷太年轻,没经验,不会带孩子。
但这件事后,程晓曼对苏婷的印象多了稳重两个字,心里放心不少。
这通电话后没几天,慢慢就满三个月了。
三个月算不上什么纪念日,一般孩子出生,就满月、百日和周岁会热闹热闹,而且如果请客,这三个日子只请一次。
如果谁要连请三次酒,每次还都要收礼,肯定要得个死要钱的名声。
但在贺东川心里,这个日子非常重要,不过原因跟慢慢无关,而在于这一天他能彻底解禁。
不再是只能亲一亲解馋,也不是摸摸抱抱到最后靠手解决,甚至只能去浴室洗冷水。
从早上睁开眼,这个念头就钻进了脑海里,促使贺东川没像平时一样轻手轻脚地起床,而是揽过熟睡中的苏婷,把她亲醒。
苏婷也的确醒了,推拒着问:“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疯?”
“慢慢慢三个月了。”贺东川低声说。
“嗯。”苏婷眯着眼睛,等下文。
“你之前说禁三个月养身体。”
虽然贺东川没明说,但苏婷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好气地问:“你脑子里就装了这些东西?”
“还装了你。”
苏婷:“……”
见她不吭声,贺东川皱眉:“你不会反悔吧?”
“我反悔怎么样?”
“反悔也没用,今天晚上我要……”贺东川凑到苏婷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很粗俗的荤话。
苏婷睁大眼睛,粉色从耳畔一直晕到脸颊。
贺东川低笑,又要亲苏婷,两人贴得很近,身体变化完全藏不住,当然他也没想掩饰,就那样咯着她。
苏婷怕他去营里晚了,后仰着躲避他的亲吻:“再磨蹭下去要迟到了。”
低笑转成叹气,贺东川轻咬了下苏婷的唇,凭着强大的自制力翻身坐起:“我去冲个澡。”
苏婷闷笑说:“今天的贺同志又是干净讲卫生的好同志呢!”
自从她怀孕,贺东川就被迫养成了一天洗两个澡的习惯,而苏婷非常支持他爱干净,时常会鼓掌表示对他的支持。
只是在贺东川看来,苏婷的支持总带有说风凉话的意思,有点可恨,然而他毫无办法,只能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他媳妇。
但今天,他扬眉吐气了,放狠话说:“晚上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为了表明自己收拾苏婷的决心,当晚洗过澡回到主卧后,贺东川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套子。
慢慢刚出生时,苏婷就跟贺东川说过不生老三的事。
虽然贺东川的思想跟时下很多人差不多,觉得多子多福,但见过苏婷生孩子时的痛苦后,他对老三也没有了任何想法,两人算是一拍即合。
既然不想怀孕,那肯定要想办法避孕,这时候已经有节育手术,但苏婷不是很信任七十年代的医学水平,没往这方面想,所以选择了用套子。
这时候是有套子的,但购买渠道很少,基本只有医院有卖的,妇联每月也会发,但量都很少。
为了自身幸福,这段时间每次去市里,贺东川都会去市医院买套子,而且都踩着限额买。
虽然为了不那么显眼,每次去医院时贺东川穿的都是便装,但他去的太频繁,再加上容貌出众,几次下来,医院的人都认识他了,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贺东川察觉到了,但厚着脸皮选择了无视。
苏婷知道这件事后,沉默了半响,不过她没有嘲笑贺东川,作为一个思想成熟的人,她知道他这么做是对的。
虽然她很想上某乎提问,男人为了吃肉可以有多拼?
言归正传,经过贺东川的不懈努力,几个月下来,他们攒了不少套子,按苏婷怀孕前的频率,至少能用上两个月。
只是……
当苏婷喂完奶,一转头看到贺东川放在床头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个套子,不由摆出黑人问号脸。
他拿出这么多套子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