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后, 三人搭车去了邮电局,准备给贺家打电话报喜。
到了邮电局,夫妻俩分头做事, 贺东川去排队等打电话,苏婷则找工作人员买了两张信纸、一个信封并一张邮票, 给苏家人写信。
虽然苏婷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但面对苏家人时内心总有淡淡的心虚, 所以寄回去的信内容总是很简洁。
展开信纸后, 苏婷先简单问候了一下苏家两老的身体, 然后说了下自己的近况,顺便提了提怀孕的事。
完了拿起信纸翻看片刻,两页纸, 她连一页都没写完,只好将主意打到贺东川身上, 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跟她爸妈说的,顺势把纸笔递了过去。
贺东川停顿片刻,抬眼见妻子用满是鼓励的目光看着自己, 只好接过信纸提笔写起来。
他这人说不上不善言辞,但确实不爱说那些温情的话,所以给家人的信通常写不长。但媳妇在旁边看着, 写不长也得想办法写长。
绞尽脑汁后, 贺东川终于将剩下一页信纸写完。
等他写完信,苏婷拿起信纸快速浏览一遍。
他写的内容跟她其实差不多,先自我介绍,再向苏家两老问好, 然后说一说苏婷的近况, 告诉他们她怀孕的好消息。
不过贺东川很聪明, 虽然信件套路跟苏婷差不多,但在写苏婷近况时,着重写了她怀孕后口味变化的事,这么一来,两人写的信有呼应又不那么相似了。
苏婷挺满意,看完信说:“就这样吧。”将信纸折起来塞进信封后,找工作人员借了瓶胶水,糊好邮票后去另一边寄信。
等苏婷寄完信回来,打电话这边也轮到他们了,两人带着孩子去格子间。
仍是贺东川先接电话,他的声音一响起,电话那头等了大半天的程晓曼就急忙问:“怎么样?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是有了?”
“嗯。”
程晓曼声音骤然拔高:“真的?”
“这么重要的事,我能骗您?”贺东川反问。
程晓曼想想也是,再开口就说:“你媳妇在旁边不,我跟她说说话。”
“在。”贺东川应了声,将话筒递给苏婷说,“妈想跟你说话。”
苏婷接过话筒,喊:“妈。”
“诶!婷婷啊,”程晓曼声音里满是笑意,“你怀孕的事,WWw.52gGd21格格党m东川都跟我说了,最近身体怎么样?今天路上有没有晕车啊?”
“没有,都挺好的。”苏婷笑着说。
“那就好,”程晓曼笑着应道,“对了,之前我听东川说,你们平时经常吃食堂?”
苏婷抬头看了眼贺东川,再低头时说:“是经常吃,不过我们大院食堂伙食挺好的,厨师也舍得放油。”
“那还行,我就怕啊你们食堂伙食不好,少油水,毕竟你现在是双身子,这一日三餐不能马虎,营养不够可不行,”程晓曼说道,“不过我觉得,这食堂再好,也不如有人每天变着法子给你做好吃的,你说是吧?”
苏婷一听,就知道贺母这是想说让王姨来平川岛的事。
她想了想说:“您之前跟东川说让王姨来照顾我的事,他都跟我说了。”
听到苏婷的话,旁边站着的贺东川身子微动,伸手说:“我来跟妈说吧。”
苏婷听见了,却没把话筒递给他。
她虽然没什么婆媳相处的经验,但前世是个打工人,怎么处理人际关系,什么能做,什么做了会导致更糟糕的结果,她心里很清楚。
现在把话筒交给贺东川,或许他能轻松解决这件事,安抚好他的母亲,但可能会让程晓曼对她的印象分下降。
如果她实在招架不住程晓曼,下降就下降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但现在,她觉得还没到那一步,便冲贺东川轻轻摇头,而后对着电话说:“您担心我的身体,提出让王姨来照顾我,我心里很感动,只是我和东川不能在您和爸膝下孝顺你们,心里已经非常愧疚,想到有王姨照顾你们,我们才能放心。”
这番话说得程晓曼心里熨帖,语气温和说道:“你们有这个心,我和你们爸爸就知足了。”
“您和爸心疼我们,所以想让王姨来照顾我,可我和东川也担心你们啊,我现在才刚怀孕,说是双身子,实际上行动干活一点都不受影响。”
苏婷说着话音一转道:“反倒是您跟爸,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要是王姨不在,我和东川真担心你们一心忙工作,饿坏身体。”
程晓曼无奈道:“哪有这么夸张。”
“怎么没有,我可听东川说过的,就前几年吧,爸那段时间特别忙,三餐顾不上吃,忙完了还去喝酒,最后胃出血被送进医院,是不是有这事?还有您,去年有一段时间手术特别多,也是忙得三餐没法定时吃,后来胃痛了一天,吃了药才好。”
苏婷说完摊手:“王姨在的时候,你们都能不按时吃饭,等王姨来了平川岛,我和东川不得每天提心吊胆的?”
苏婷这丫头之前看着不善言辞,现在嘴皮子倒是挺利索。
虽然这么想,但程晓曼并不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更没有对苏婷心生不满,她儿子那样闷的人,就该找个能说会道的。
两个性格沉闷的人凑到一起会怎么样,之前不都有教训了吗?
更何况苏婷嘴皮子虽然利索,但字字句句都是为他们当父母的着想,她心里乐呵都来不及,哪会生气。
程晓曼态度松动下来:“但你现在……”
“其实我现在基本每天都能吃到肉,鸡蛋也每天都有吃,我们还订了牛奶,最近是闻不得腥味所以没有喝,等孕吐反应小了,我会继续喝牛奶,三餐上我和东川也会商量着来,肯定能保证供给孩子的营养。”
苏婷说出自己的想法:“所以我和东川都觉得,没必要特意让王姨来照顾我,反正我月份小,行动没有受限,能照顾好自己的。”
听出苏婷的意思,程晓曼不再坚持:“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先不让王姨过去好了,等你月份大了再说。”
苏婷不是会逞强的人,没有拒绝程晓曼话里的暗示,笑着说:“谢谢妈。”
两人说完这件事,程晓曼又叮嘱了苏婷几句,之后话筒被转移到贺焱手上,最后又在贺东川手上结束通话。
挂掉电话一算钱,又是大十几块。
从邮局出来,三人又去了百货大楼,来都来了,不去逛逛实在可惜。
逛百货大楼肯定要买东西,本来苏婷觉得家里没什么缺的,什么都不想买,但贺东川提出让她买两身衣服,等肚子大了穿。
苏婷听后算了下时间,现在才八月份,百货大楼才刚上秋装,等她肚子大起来至少要到十一二月,秋装肯定穿不了。至于秋装,春天的衣服能拿出来接着穿,她暂时不缺衣服,就没打算买。
不过贺东川提醒了她,贺焱个头蹿得快,春天带来的衣服入秋后不一定能穿,正好手头有带工业券,就给他买了两件外套,内搭也买了两件,裤子暂时只买了一条,反正夏天的长裤入秋了也能接着穿。
等天冷下来再说。
至于贺东川,则什么衣服都没买,反正他有军装。
买完东西,回去又是大包小包,碰到的军嫂都语带羡慕问:“今天又去市里玩啦?”
“去办了点事。”苏婷也笑着说。
时下有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往外说的风俗,所以她和贺东川商量好了,除了两边亲戚,关系很好的朋友,暂时不对外公布她怀孕的事。
也有人好奇,想问他们去市里办什么事,但都被她拿话岔了过去。
她不说,军嫂们也不问了,心里都觉得她这是套话,他们就是去市里玩的,根本没别的事。
但苏婷随军都好几个月了,她们早已习惯苏婷大包小包地从市里往家里提东西,已经不会像刚开始那种各种明示暗示她花钱太大手大脚,只是难掩羡慕地看着他们。
……
回到家后,贺东川进屋放东西,贺焱踩上滑板车风风火火出门,苏婷则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逛了大半天,一口水都没喝,她快渴死了。
半杯凉白开下肚,苏婷刚放下搪瓷杯,余小芳就来了,一来就问:“你听说了吗?”
“什么?”苏婷问。
“军区小学的工作,给十七栋的小孙了。”
苏婷顺着回忆了下小孙的情况:“给她不是挺好?我记得她学历够,性格好像也不错。”
“她人是不错,但这可是军区小学的工作,就这么让给别人了,你心里就不觉得可惜?”余小芳问,她知道姜校长那次来找苏婷,就是为了让她去学校当老师。
苏婷想了想,摇头说:“没觉得,我了解自己,耐心不够,让我管一个班几十个孩子,我得头痛死,就不是当老师的那块料。”
见她是真不想当老师,余小芳不再劝说,只无奈道:“要我说,小孙真得感谢你,要没你让出工作,这么好的事哪能轮到她?”
苏婷摆手说:“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孙同志能当上老师,说明她有真才实学,那天姜校长都跟我说了,就算我愿意当老师,也得经过笔试,还要试课,考核过不了,她再看好我也没用。”
余小芳跟苏婷关系虽然不错,但对她的文化水平真不怎么了解,听她这么说,心里信了七八分,叹气说:“那倒也是,其实我吧,心里还是有点酸,你们这些有文化的,随军后领导们拼了命地给你们塞工作,哪像我,随军好几年,到现在工作也没个着落。”
苏婷故意伸长脖子,东张西望道:“拼命给我塞工作的领导们在哪呢?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余小芳嗔道:“你这人也真是,我就夸张了一句,你怎么还上纲上线了。”
“那也是你起头的。”苏婷半开玩笑道。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余小芳认错道,“我就是想得有点左,说话没过脑子,唉,只可惜我家里穷,小时候爸妈没让读书,现在才会处处艰难。”
“你哪难了?我怎么没看出来?”苏婷笑着问,“要我说,咱们大院里的家庭,都算不上难,能随军,丈夫至少是副营级,工资七七八八加起来,每个月能到手一百多,很多国营厂双职工家庭,夫妻两个人上班,工资都未必有这么多,你说你难,那他们难不难?”
“而且余姐你也是从乡下来的,应该知道农村家庭的收入,收成好,一年可能有百来块盈余,收成不好,累死累活一年可能还要倒欠钱,要是我们都说难,那他们日子还过不过了?”
苏婷不是那种爱说教的人,她也没觉得自己哪比别人强,能教人做事,只是不想听余小芳这自怨自艾的话,也怕她真钻牛角尖。
见余小芳被说得神色讪讪,便话音一转说:“不过你的想法也没错,读书肯定有好处,不然咱们何必送孩子去学校学知识。而且我觉得,你要是想找工作,也可以自己多看书,哪怕因为学历限制当不了老师,在供销社这些单位招人的时候,如果你比其他军嫂知道的多,算数也更好,我想单位领导也会更愿意用你。”
余小芳听完她的话,沉思片刻说:“唉,你说的是,之前是我钻牛角尖了。”
送走余小芳,苏婷回到主卧,就看到贺东川抱着本画报翻阅着,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眼带笑意问:“知心妹妹回来了?”
苏婷被这称呼雷到,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鬼?”
“擅长开导人的是知心姐姐,你年纪没余姐大,不是知心妹妹是什么?”
苏婷:“……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当然是夸你,”贺东川将苏婷拉进怀里,面不改色道,“只是我最近也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难题,小苏同志你能不能也开导开导我?”
苏婷侧目,斜看向他问:“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贺东川低头,压低声音在苏婷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在他说话时,红晕一点点爬上苏婷脸颊,最后她抬头瞪了贺东川一眼说:“你遇到的问题知心妹妹解决不了,麻烦你出门右转找知心姐姐,谢谢。”
贺东川挑眉:“出门右转?那不是进小焱房间了吗?”
“没错,今晚你跟小焱一起睡。”
“为什么?”
苏婷轻哼:“我信不过你。”
虽然苏婷话放得很干脆,但最终也没抵抗过某些人耍赖,晚上不但让人登堂入室了,还被迫用双手非常、非常用力地开导了某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