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婷和贺东川之间气氛正好时, 韩家主卧里气氛却有点僵硬,准确点说,是段晓英自顾自生着闷气。
段晓英不想让韩斌买滑板车, 但又不想让韩斌觉得她抠门, 就没直接说滑板车的价格, 而是从别的事说起:“博文外婆的医药费,咱们要出吗?”
本来韩斌心情不错,听到这问题眉头不自觉皱紧。
心烦。
烦的不是别人, 正是他那前丈母娘。
前妻嫁给他之前,也不见丈母娘多疼闺女,学不给上, 家务没少做, 当初他们结婚, 丈母娘家光彩礼就要了八十八块!
那可是十年前, 当时他还没提干, 只是义务兵, 没工资, 只有按月发的津贴。
津贴也不高, 刚开始几块,后来长到十几,但这钱除了他自己用, 还得给家里寄,他爸去世得早, 家里就他妈带着两个弟妹,到处都要钱。
他自己存的, 加上他妈省吃俭用攒的, 总共也没八十八块。
说实话, 他当时都不想娶了,本来就是相亲结婚,感情没那么深厚,再加上当时农村结婚,彩礼五块八块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能出十八块八都算好的。他丈母娘倒好,狮子大张口,要的彩礼都快赶上城里人了。
后来是他老丈人开口,把彩礼往下压到了六十六,这门亲事才成。
但婚后他前妻没少补贴娘家,他妈活着的时候还好,等他妈去世,每月寄回去的钱能有一半进他前妻娘家口袋。
他心里不满,跟前妻说过好几次,每次她都软着声音答应,过后又我行我素。要不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这日子他早就过不下去了。
前妻去世后,他跟前妻娘家的关系好过一阵子,他看前丈母娘在前妻葬礼上哭天抢地,觉得心酸,就把旧怨放下了。
所以后来前丈母娘主动说帮他带孩子,他想着自家没人能帮忙就答应了,可结果……想到大舅子家里几个被养的白白胖胖,自家却饿得干瘦的孩子,韩斌心里就恨!
出了那件事后,韩斌本来想跟前妻娘家一刀两断,但他前丈母娘蛮不讲理,威胁说如果他不管她,就要到部队告他,说他害死了她闺女。
虽然是子虚乌有的事,但她毕竟是他前妻的亲妈,真要闹起来他肯定讨不了好,只能选择妥协,按月给她生活费。
但那时候的韩斌没想到,他的妥协并没有换来他们的满足,反而让他们更加有恃无恐,得寸进尺起来。
当初说好了,生活费每月十块,但两年下来,他们不断要求涨生活费,到现在他每个月至少要给十五块生活费。
再加上五花八门的医药费、营养费,他每年至少要给前丈母娘两百块!
就像这次,前妻娘家一封信,说他丈母娘上个月月底生了场病,什么单据都没有,就说治病花了五十。完了还说医药费是他前大小舅子垫的,费用三人均摊,让他出十五。
韩斌看完信就想冷笑,他大舅子只知道闷头种地,小舅子游手好闲,怎么可能拿得出五十块给他前丈母娘治病。
不说他前丈母娘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就算真病了花了那么多钱,医药费肯定也不是他们俩出的。
他前丈母娘那么说,不过是为了从他手里捞钱而已。
因为心里不痛快,所以前两天看完信后他什么都没说,所以这会段晓英问起,他并不觉得奇怪,只对前妻娘家人的贪得无厌感到烦躁。
见韩斌皱着眉不说话,段晓英继续说:“博文他们去年的旧衣服虽然能穿,但马上要换季了,是不是要给他们每人做两身新衣服?年初发的布票已经用光了,再做就只能买工业布,倩倩个头小,用的布料少,两身衣服三十块差不多够了,博文博武两个人,加起来一百应该要,加起来就是一百三。”
说到这段晓英顿了顿:“还有这牛奶,之前说的是先订一斤,看孩子们喜不喜欢喝,然后再调整,这段时间看下来,我觉得博文博武都挺喜欢和牛奶的,想问问你要不要多订半斤?以后他们在家喝一杯,还能装一杯给他们带到学校去,反正牛奶这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也只有好处。”
关系到孩子,韩斌终于开口:“那就多订半斤,不够多订一斤也行。”
“多订半斤吧,倩倩对牛奶一般,我跟她两个人刚好喝半斤,博文博武每人半斤,刚好。”段晓英算着账,叹了口气说,“多订半斤牛奶,一个月就要多四块二的支出,博文外婆那边要的钱越来越多,换季了又要买这买那,对了,除了衣服,还得给他们买新鞋,加起来又要三四十,你昨天还答应博文说给他买滑板车,要再留五十六块出来……”
不管是牛奶,还是衣服鞋子,都是必要支出,要花多少钱韩斌心里都有数,因此前面只沉默地听着,直到听说买滑板车要准备五十六,不由出声打断:“滑板车要多少?”
“五十六块。”
“一辆玩具车,怎么这么贵?”
“就算是玩具车,也要看做工啊,贺焱那辆滑板车我见过,轮子都是铁的,做工也好,一看就不便宜。”段晓英低着头,自言自语说,“买一辆回来也好,以后博文再看到贺焱玩滑板车就不会太羡慕。”
这话听着是劝韩斌买滑板车,实际上却是让他别买,就为了满足孩子的虚荣心,花几十块钱买辆玩具车多不值当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段晓英知道,她不能把所有的想法都告诉韩斌。
韩斌这个人,别的都好,就是太看重韩博文三兄妹,所以他虽然喜欢她,但同时也警惕着她,唯恐她对孩子们不好。
段晓英花了两年时间,才获得韩斌的信任,自然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
只是她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她希望韩斌能认清家里处处要用钱这件事,主动打消给韩博文买滑板车的念头。
当然,如果他能因为她的这些话对前丈母娘生出恶感,断掉每月寄回去的生活费就更好了。
但很显然,他们夫妻不够心有灵犀。
沉思过后韩斌说:“牛奶从下个月开始按一斤半订,孩子们的衣服鞋子正常买,赵家寄来的信不用管,以后给老太太的生活费减到十块……”
听到不用管赵家的来信,段晓英唇角微微翘起,她知道这就是不出医药费的意思,至于生活费减到十块,她不太满意,但能少给五块是五块。
而且寄回去的钱少了,赵家那老虔婆肯定会气得跳脚。
段晓英仰起头,满心期待地看着韩斌,等待着他后面的话。但韩斌却没有了再开口的意思,良久后拍拍她的肩膀说:“睡觉吧。”
段晓英顿时气绝,夫妻两年,她太清楚韩斌的沉默是什么意思了,说白了,他就是舍不得让他宝贝儿子失望!
她委屈啊!
虽然结婚前韩斌就明确说过再婚是为了找人照顾孩子,她当时也欣然答应了,反正三个孩子以后都有出息,她也希望能跟他们搞好关系。
但她没想到韩博文会这么难搞,而韩斌会这么偏心。
就像这次,虽然她说要做新衣服时故意只提了三个孩子,但她觉得她这么大个人杵在韩斌面前,他肯定不会忘了她。
可到最后,他都没让她给自己也买两身新衣服,为什么?还不都是知道钱不够,要攒着给韩博文买滑板车吗!
如果韩博文懂事,这委屈她受就受了,可韩博文到现在连口都不肯改,她这么委屈自己图什么?
但这些话段晓英也就在心里想想,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韩博文和她关系虽然不好,以后八成也指望不上,但韩博武和韩倩倩都认她,韩斌也还是她丈夫,她后半辈子还得指望这三个人。
现在把话说开,关系闹僵才叫鸡飞蛋打。
于是段晓英只能闷头生气,并为此半宿没睡,第二天到学校时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心情不是很好。
但人嘛,总是这样的,委屈受多了就习惯了,调节能力也就上来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跟韩斌离婚?去过上辈子那种穷困潦倒的日子?
别跟她说她都重生了,这辈子闭着眼睛都能挣大钱这种话,她要是有这能耐,前世下岗做生意就不会亏得那么惨。
她这个人,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不嫁给韩斌,她这辈子最好的情况就是用存款买下单位福利房,等着拆迁,分到两三套房子,可能还有点钱。儿子争气,到老还能攒点棺材板,儿子不争气,又是跟前世一样,临死都不得安宁。
但不管哪种,她的选择肯定都不如嫁给韩斌。
只能忍。
本来要是没别的是,她忍过这两天,自我消化完情绪就差不多了,谁知道老天就跟看她不顺眼一样,糟心事一茬接着一茬。
早上段晓英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找茬的就上门了。
来找茬的人叫徐芬,是段晓英班上叫李小明的学生的妈妈,同时也是一名军嫂。
按理来说都是住在一个家属院里的军嫂,段晓英和徐芬之间关系应该不错,但事实并非如此。
至于其中原因,跟李小明有点关系。
李小明是段晓英班里的刺头,成绩差就算了,性格还特别霸道,仗着个子高身体壮,平时没少欺负同学。
光这个学期,段晓英就因为李小明被其他孩子的家长找了两次。
本来这事不难解决,孩子性格不好,家长教嘛,讲讲道理,讲道理没用就揍一顿,总能把孩子性格别过来。
但李家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徐芬本人就是个胡搅蛮缠的,被叫到学校后非但不以儿子欺负同学为耻,还以此为荣,觉得自己儿子特厉害。
她说李小明欺负同学,徐芬就说小孩子打架常有的事,她说李小明把同学打哭了,徐芬就说那是对方没能耐,打不过。
简直不可理喻!
因此一看到徐芬走进办公室,段晓英就开始感到头疼,她觉得徐芬找上门肯定没好事。
她的预感成了真。
徐芬是为了六一联欢会上表演节目的事来的。
因为这次联欢会有部队领导来看,所以很多学生家长知道后,都希望孩子能在联欢会上表演节目,徐芬就是其中之一。
而徐芬和其他家长不同的是,她这人比较难缠。
其他家长就算再希望孩子上台,在她说明节目选人标准,表示如果一定要让他们的孩子参与节目,很可能会影响整个节目的效果后,他们基本都会打消念头,觉得不能让个人利益影响集体利益。
但徐芬不管这些,说:“一个节目十来人,唱歌声音那么大,我儿子上去能拖什么后腿?再不行,让他别唱出声,上去站桩总行吧?”
段晓英无奈地说:“徐同志,节目都定下一星期了,下周就要上台表演,节目人数也早就定下来报了上去,你现在跑来跟我说想让李小明同学上台,我真没办法。”
“我现在找你是因为我才刚知道这件事!”
其实徐芬早就知道了这事,只是之前她没觉得上台表演有什么好,直到昨天听人说如果孩子表现好说不定能被领导记住才上了心。
但这不影响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并把责任推到段晓英头上:“本来这么重要的事,你们当老师的就应该及时告诉我们这些家长,这样我们也能早点想清楚要不要让孩子上台表演节目,你说是不是?”
段晓英听得吐血,心想节目是我们老师决定的,跟你们当家长的有什么关系?
但话不能说得太直接,段晓英委婉提醒道:“徐同志,这是学校举办的联欢会,表演人员是为了节目效果,根据节目情况定的,并不是说家长想让孩子上节目,就能往节目里塞一个人的,要真这么搞,那不全乱套了吗?”
“那你说说,我儿子为什么不能上节目?”
“李小明同学不适合唱歌。”段晓英委婉说道,这不是假话,李小明的嗓子是真不行,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调子永远跟不上。
徐芬却觉得这不是问题:“唱歌有啥适合不适合的,会说话不就能唱吗?而且我刚才都说了,只要能让他上节目,我就让他别出声,保证不拖你们节目后腿,行吧?”
段晓英无语了:“徐同志!这不是出不出声的问题,这是节目已经定……”
“你少拿这种话来搪塞我,节目定没定,人员能不能换,还不是你们当老师的一句话的事,”徐芬抬手打断段晓英的话,胡搅蛮缠说,“你要是不愿意让我儿子上台,我就出去嚷嚷,说你们表演选人不公平!”
本来徐芬只是随口一说,但话出口后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顿时更理直气壮了:“段老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家小明,但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那么好的上台表演的机会,就因为你的个人喜好,我家小明被排除在外……”
段晓英当时就坐不住了,大声说:“徐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什么因为我的个人喜好?表演人员明明是我跟音乐老师一起按照标准选的!”
“我不管!反正我儿子上不了节目,我就当是你在背后搞鬼!”徐芬才不管她那么多,大声嚷嚷着,“你要是不让我儿子上节目,我就去校长那告你以权谋私!”
段晓英气得火冒三丈,很想回一句“那你就去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敢让徐芬去告。
而且表演节目的人员虽然是按照标准选的,也已经上报,但多一个少一个,或者临场换人真没什么关系。
她不答应主要是嫌麻烦,今天她答应了徐芬让李小明上节目,明天是不是要答应王芬、李芬?还有之前被她拒绝的那些家长会不会有意见,又返回来找她?
如果她答应每一个来找她的家长增加人员,那还定什么标准啊,直接全班上台大合唱得了!
要是李小明这孩子讨喜,成绩也好,把人加上去她也乐意,可李小明是谁?一个调皮捣蛋的差生,歌又唱得不好,上台只有拖后腿的份。
段晓英心里万般不情愿,但面对徐芬的不可理喻,她最终选择了妥协。
她不是怕徐芬,只是不想让校长为难。
段晓英这么安慰自己,但送走徐芬后,她还是忍不住摔了笔。
紧接着,她陷入了沉思。
如果直接把李小明加到节目里,别的不说,之前被她拒绝的家长肯定会有意见,而且一旦开了这个头,难保其他没来找过她的家长不会动心思。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让节目原定人选退出,再让李小明加入,这样可以对外解释说学生本人不想上台表演,多出了个名额,根据选人标准定的李小明。
那么,让谁退出更好呢?
……
段晓英思考退出人选时,徐芬已经走到了家属院门口的游乐场,跟几名军嫂炫耀起来:“我一进办公室,段老师就跟我说小明长得好唱歌也好,他们班出的合唱节目很需要他。”
几名军嫂听后面面相觑。
李小明唱歌怎么样,她们是不太清楚,但这长得好……嗯,他长得是挺结实,但眼小鼻子大,五官跟好看真没什么关联,只能说普普通通。
而且只是孩子上台表演个节目,徐芬就摆出这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实在让人看不上。
陈少梅说:“我记得联欢会的表演人员早就定了吧?贺焱跟你们家小明一个班的,他一个多星期前就确定上台了,怎么你家小明现在才被老师找?”
徐芬被问得有点心虚,但她转念一想,段晓英刚才还嘱咐说如果有人问起怎么回事,就回答说她儿子是被段晓英选上的。
她们两个当事人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实际情况?而且牛皮都吹出去了……徐芬很快转过弯,一脸得意道:“你懂什么!段老师现在让我儿子上台,是因为她想给大家个惊喜,反正我儿子歌唱得好,比别人晚一两个星期练习也不会拖后腿!”
徐芬刚说完大话,就看到了从空地那头慢慢悠悠走来的苏婷,赶忙举起手冲人挥舞起来,以至于远远看到她的动作的苏婷停住脚步,一头雾水地想:
徐芬是在招呼她?
以及,她们有那么熟吗?
苏婷的疑惑很快有了解释,刚走到游乐场旁边,她就听到徐芬兴高采烈说:“我儿子也要参加合唱节目了,六一当天要跟你们家小焱一起上台表演。”
贺焱参加的是合唱节目,表演人员多达十几,占全班学生的三分之一,所以苏婷不太明白徐芬为什么会这么兴奋。
也许是孩子第一次上台?
这么想着,苏婷迟疑道:“恭喜?”
“同喜同喜。”徐芬乐呵呵说完,话音一转道,“不过我们家小明跟贺焱情况不一样,因为歌唱得好,怕打击其他参加节目的同学的自信心,所以段老师今天才跟我说想让我儿子参加节目。”
苏婷觉得这个逻辑不太对,虽然这只是一次儿童联欢会,但部队领导都会来看,学校领导和老师肯定希望表演效果能达到最佳。
为了其他同学的自信心,而打压有能力的学生,以至于节目效果无法达到最佳,这合理吗?
徐芬还在吹牛:“虽然比其他孩子晚一星期练习,但我相信我儿子一定能带领其他同学,让这个节目成为联欢会上最受欢迎的节目。”
苏婷:“……你高兴就好。”
……
虽然苏婷觉得徐芬无缘无故跑到她面前炫耀的行为很无聊,但她的确因此提高了对贺焱在联欢会上表演节目的关注。
中午吃着饭,她突然问:“你们最近练的怎么样?”
“什么?”贺焱一时没反应过来。
“儿童节要表演的节目啊,你们排练的还顺利吗?歌词你都记熟了吗?会唱了吗?”
贺焱顿时来了精神,信心满满地说:“歌词我当然记熟了啊,我是参加表演的同学里,第一个记熟歌词的!而且王老师昨天还夸我了,说我是同学里唱得最好的,她还问我要不要站在最前面领唱。”
“哇,你这么厉害?”苏婷惊讶问,“你答应领唱了吗?”
一个人站一排多显眼啊,他干嘛不答应?贺焱嗯嗯点头:“到时候我们一上台,爸爸妈妈你们第一眼就能看到我了哦。”
苏婷早就发现了,贺焱嘴上不说,但心里很喜欢出风头,也非常愿意表现自己,就像领唱这件事,她想到上台后所有人都会看着她就觉得不自在,贺焱却很享受这种注目。
套用后世的流行词,贺焱这种性格就是典型的社交牛逼症,没带怕的。
这么一想,面前的小家伙和原著龙傲天的形象渐渐重合,虽然原著总说贺焱低调,不喜欢出风头,但龙傲天嘛,哪有真低调的,他站在哪都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苏婷捧场地说:“到时候我举个牌子带过去,给你应援。”
“应援是什么?”贺焱问。
“就是……”苏婷想了想说,“给你加油打气,你在上面唱歌,我在下面举着牌子给你助威,应援词就写,‘三火三火,一定会火’。”
贺焱哦哦表示明白,顿了下又问:“为什么写三火?”
“你叫贺焱,炎字拆开三个火,三火不就是你吗?”苏婷一本正经道,“这应援词,一要押韵,押韵才能顺口,二要有气势,你念一遍我刚才说的应援词,是不是既顺口,又有气势?”
“三火三火,一定会火!”贺焱重复完应援词,歪着脑袋说,“好像是哦。”
苏婷笑呵呵地说:“是吧,就这么说定了,我到时候让你爸找块板子,写上应援词去给你加油,保证那天你一定是学校里最靓的崽!”
贺焱畅想着那场面,用力点头:“嗯嗯!”
怎么办?他现在就开始期待联欢会了。
……
因为玩耍时间被无限压缩,贺焱本来有点后悔参加合唱节目,但今天跟苏婷聊过后,他对这件事再度燃起热情。
下午还没到放学时间,贺焱就哼起了联欢会上要表演的歌曲,虽然声音不大,但引起了同桌张小凯的注意。
张小凯压低声音问:“你在干嘛?”
哼得正专注的贺焱差点吓了一跳,慢了半拍回答说:“我在唱歌啊,下星期我们要上台表演节目的。”
“我知道啊,可是你们不是放学才开始练歌吗?”张小凯疑惑问,“你怎么现在就开始唱了?”
理由当然是因为高兴,但贺焱没想好要不要现在告诉张小凯,他爸爸妈妈要给他应援这件事,找了个理由说:“王老师说要让我领唱,我想多练练嘛。”
“领唱是什么?”张小凯问,他不在表演名单中,不懂什么是领唱。
“就是站在最前面,第一个开始唱的人。”贺焱说完翘起下巴,做出“我超厉害”的得意表情。
张小凯非常配合地张大了嘴巴:“好厉害!”
贺焱顿时身心舒畅,嘿嘿嘿笑起来。
只是他没能乐呵两分钟,就被讲台上坐着的老师逮住了,大声喊道:“贺焱!张小凯你们俩在干什么?”
贺焱顿时垮了脸,和同桌动作默契地低下头当鹌鹑。
……
“叮铃铃——”
随着放学钟声响起,教室里再度热闹起来,学生们陆续起身,动作慢的还在收拾东西,快的已经走出教室。
张小凯不用排练,把书本装进书包,跟贺焱挥挥手就离开了。
等像张小凯一样没节目的同学都离开教室,剩下的就是要参加大合唱的,冯俪因为妈妈是文工团的,所以不用留在学校里排练。
不过跟大部队汇合后,贺焱发现多了个人,身边也有同学在问:“李小明怎么也来了?他之前不是没参加节目吗?”
被问到的人都摇着头,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
虽然疑惑,但大家没说什么,成群结队地往之前排练的空教室去。
只是刚走到老师办公室外面,他们就碰到了从教室里出来的段晓英,纷纷停住脚步喊:“老师好!”
“去排练啊?”段晓英笑着问,目光掠过其他人,落在李小明身上,停留两秒迅速挪开,看向走在中间的贺焱,“小焱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小孩子往往对老师抱有天然的畏惧,贺焱因为成绩不好——虽然在父母看来,他期中考试成绩不差,但班级排名倒数,所以他在老师面前也会犯怂。
段晓英叫住他,他第一反应就是他最近是不是惹事了,摸着脑袋迟疑道:“可、可是我还要去排练的。”
“没关系,我已经跟王老师说好了,我们先聊聊。”
段晓英语气虽然温和,但说完就转身进了办公室,没有给贺焱拒绝的机会。他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对其他同学说:“那我先去找段老师。”挥挥手走进老师办公室。
因为要举办儿童节联欢会,老师们最近都很忙,放学后要么急着回家,要么操心联欢会上要表演的节目,没人留在办公室里。
所以贺焱进办公室时,一抬起头就看到了坐在最里面办公桌后,表情严肃的段晓英。他不自觉放慢脚步,边走边回想自己最近犯了什么错,老师找他会是为了什么事?
但直到他走到段晓英面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而段晓英也调整好了表情,表情温柔问道:“最近排练的怎么样?”
听她问起节目的事,贺焱长出一口气,扬起笑脸说:“我已经会唱了,歌词也全部记熟了。”
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段晓英神情微怔,因为刚开始贺焱不太愿意上台表演,所以虽然王老师夸过贺焱嗓子好,唱歌有天分,但她仍以为他会对表演这件事兴致缺缺。
她没有想到,当贺焱说起这件事时,双眼会闪闪发光。
段晓英垂眸,沉思片刻后诱哄道:“小焱,我是你的老师,在我面前你不用撒谎,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就算你不想继续参加节目也可以,知道吗?”
贺焱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摇头说:“我没有不想参加节目啊。”他都跟爸爸妈妈说好了,让他们联欢会当天要记得来看他的表演呢。
“你怎么会想参加节目呢?刚开始我跟你说起这件事,你不是不愿意吗?”段晓英问道,“当时是人员不够,老师没办法才让你来顶一段时间,但现在有其他同学愿意参加节目,所以老师决定还是不勉强你上台了,你看怎么样?”
贺焱并不傻,听出了段晓英话里的意思,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问:“老师你不想让我参加节目了吗?”
“老师不是不想让你参加节目,只是老师经过慎重考虑,觉得上台表演这种事最好是学生心甘情愿的,既然你之前不愿意,现在也有其他同学愿意参加,那老师也不想勉强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你看是不是?”
贺焱出声辩解:“可是我现在喜……”
虽然刚开始觉得表演节目还要排练好麻烦,中间也觉得排练占用了玩耍时间,但他很喜欢和同学们一起唱歌,老师夸他,他也觉得很高兴。
而且妈妈都跟他说好了,联欢会那天要举着牌子给他应援,妈妈连应援口号都想好了。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段晓英严厉打断:“行了,这件事已经定了!李小明同学从今天开始排练,现在没有多的位置给你,小焱,你是个乖巧的孩子,不会让老师为难的,对不对?”
“我……”
“贺焱,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是你刚开始不愿意上台,老师才会找其他人顶替你的,现在我跟新同学说好了,你却变卦了,这么做你觉得合适吗?”段晓英看着贺焱,语重心长道,“你要知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贺焱年纪还小,很快被段晓英绕了进去,真以为自己被换掉是他的问题,沉默地低下了头。
看到他可怜巴巴的模样,段晓英没有丝毫心软,这两年的伏低做小,早让她明白孩子是多么讨厌的生物。
她同情贺焱,谁又来同情她呢?
更何况,如果不是贺焱这几天踩着滑板车到处招摇,韩博文就不会眼馋,韩斌就不会想要花这一笔冤枉钱,而她,昨晚就不会气得没睡好。
如果不是没有睡好,上午面对徐芬时她就不会脑袋昏沉,被人牵着鼻子走,也就不用烦恼让谁退出节目。
再说了,只是不能上台表演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才不同情贺焱。
想到这里,段晓英挪开落在贺焱身上的目光,低头假装自己很忙,并用平淡且带有拒绝意味的语气说:“我已经跟王老师说了,今天开始你不用跟着排练,早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