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期差点就来不及, 还好我这边能用的人还比较多,这才给你们赶出来的——啊,不过放心, 虽然一直在赶工, 可是绝对没有任何的偷工减料哦,大家都是花了很多的心思, 希望能给你一个难忘的新婚回忆呢。”店老板朝免免眨眨眼,然后又笑眯眯地看向欧阳轩, “欧阳老板, 加急费别忘了给我结了哦。”
“放心。”欧阳轩笑道,“你就是狮子大开口我也给你结。”
那两人说话期间,免免始终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几件新娘礼服。
礼服的上方,还细心地悬挂着同色的头纱, 那件中式礼服的上方, 则是一面绣着鸳鸯、垂了丝绦的红盖头。
三款婚纱的款式差异很大,一件典雅修身些的,一件看上去很可爱活泼, 还有一件格外地隆重,蓬蓬的大裙摆,长长的垂纱下摆一直拖了很长, 但免免注意到, 这款礼服裙摆的前沿是比后摆短了许多的, 并不垂地。
店主看出了免免所想:“这是欧阳先生特意嘱咐的, 他说太太不常穿高跟鞋, 加上……嗯, 运动能力不是十分地强, 所以裙摆尽量别设计得太长。不过我想了想, 还是觉得长摆更好看更隆重些,就做成了前后不一样的长度,这样你走路的时候不会踩到前面,后面的话,只要让花童提着点就好。”
免免没说话,她只觉得华丽的礼服像是为她人为地创造了一个幻梦,她不是很浪漫爱幻想的女孩,却也忍不住深深地沉溺其中,以至于喉头有些梗住。
“……谢谢。”最后,免免只是小声地道了谢,语气有几分滞涩。
也不知道她是向店主道谢,还是向欧阳轩道谢。
后来店主帮免免和欧阳轩将礼服小心地包好,四件礼服的重量不可小觑,包起来又大又沉。
欧阳轩倒是不嫌沉,就是怕自己动作不小心把礼服弄坏了,从店里拿到车上这点路,都搬得小心翼翼。
毕竟是为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不对。
欧阳轩瞥了一眼走在他身侧,虚虚扶着他的胳膊的免免。
也许是……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而往后,他将与为他塑造所有“最重要的日子”的那个人,结伴走过余生。
*
正式婚礼的这天,天公作美。
从地平线上探出的第一抹鱼肚白开始,便奠定了晴朗和煦的基调。
免免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窗外初生的太阳。她的长发柔顺,铺散在枕头和床褥上,昨晚刘晓燕细细给她梳了头发,用牛角梳,从发根一直连续不断地梳到发尾。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刘晓燕平常总是不得停的嘴巴,昨天没再说什么叮嘱的话,没念叨,也没再想往日一样说最近发生的琐事,只是耐心地给女儿梳头,口中念的是免免没听过的吉祥话。
越是婚期临近,做父母的越是心中百味驳杂,女儿迈入人生新阶段的喜,逐渐被淡淡的离愁接替。
当然,终归还是喜的。
谢卫国跟刘晓燕一人给免免塞了一个大红包,他们倒是没像许多家长那样开玩笑说“闺女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免免知道,于爸爸妈妈来说,他们只是很自然地遵循着社会约定俗成的道德礼仪,希望女儿嫁人,生子,举案齐眉,诞下子女,过上他们观念里幸福美满的人生。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永远是谢家的小女儿,而不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欧阳家的媳妇”。
在人生大事将近的这一晚,免免一夜未能合眼,脑袋里什么都想,就是不想睡觉。
她想这些年她和欧阳轩的林林总总,想往后两人将一起度过的全新的生活,当然也想明天的婚礼上自己会不会表现不得体,会不会出什么洋相叫人笑话……总之想了许多。
当所有思绪最终落在那个总是扬起嘴角,对他笑得一脸无所谓中带点痞气的男人时,免免又觉得,这所有纷繁的思绪不过是她庸人自扰。
欧阳轩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
一大清早,他们雇的婚庆公司的人就来了,几个小姑娘围着免免笑嘻嘻地打扮她,化妆、造型,在给她把第一件婚纱礼服齐齐整整地穿好。
免免昨晚一夜没睡,这会儿晕晕乎乎的,时不时打个哈欠,任由别人摆弄她。
她跟欧阳轩的意思都是婚礼的流程尽可能简化些,别太兴师动众,一些传统的繁文缛节太折腾人太辛苦,能不要的就不要了。
双方家里的长辈都不是迂腐之人,也同意两位新人的意见,婚庆公司就更不用说了——欧阳轩找的是全国顶尖的高档礼仪婚庆的承办公司,是几家国际五星级酒店婚庆礼仪的御用团队,收费昂贵,但专业素质绝对一流,秉持了“顾客就是上帝的原则”,万事都按照欧阳轩和免免的想法,在此基础上提供专业意见和服务。
婚礼当日大家象征性地闹腾了一下,无非就是找找红包,说几句吉祥话,免免全程坐在里间,任由大家在外面闹腾,她这个新娘子还算乐得清闲,等伴郎们簇拥着欧阳轩来到她的面前的时候,她甚至刚刚小小地眯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免免的眼中还含着睡意朦胧的一点泪花,与一身笔挺黑色新郎礼服的欧阳轩四目相对。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一刻,免免却羞赧地微微低下了头,只觉得血液往两颊和耳根流淌,热热的。
欧阳轩平日里即便穿着西装,也很少正儿八经的。他本身军人家庭出身,性格又打小痞气,做事雷厉风行,从来不跟那些自诩矜贵的有钱公子哥一般注意自己的举手投足,所以他即便是外表再精致,其下都藏了一丝野气。
今日似有不同,欧阳轩向免免弯下腰,伸出一只修长干净的手,神情庄重。
那丝野性与桀骜不驯的气质,似乎也被斯文的贵气所取代了。
免免的手上戴了半透明的长蕾丝手套,她一刻也没有犹豫,将手轻轻放在了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人的掌心。
周围响起人们吹口哨的声音、起哄的声音,免免好似听见了,又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旁人的声音、外界的驳杂,都已被屏蔽在了他们二人之外,她此刻的世界只有她,以及她喜欢了许多年的整个人。
欧阳轩到底还是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同往常一样,带了些微痞气的笑。
免免也回之以一笑。
许多年过去,但他依然还是她当年所喜爱的那个男孩。
一切都变了,又似乎一切都没有变过。
……
接下来的事情有条不紊,婚礼的流程有婚庆公司把控,盛大的典礼所有的细节都无一疏漏,在万众的瞩目中,盖着洁白头纱的美丽新娘走向新郎的那一刻;弦乐队奏响优美婉转的《卡农》复调的那一刻;花童们捧着花走向舞台的那一刻;新娘在所有人热切的目光中徐徐向新郎走去的那一刻……
没有人会觉得这场婚礼举办得仓促,在所有人——包括新郎和新娘本人看来,这都是命中注定会到来的那一天,在这一刻终于到来了而已。
一切都美满得浑然天成。
免免和欧阳轩本身都不是爱热闹的人,所以婚礼的宾客并不算十分多,实际上,欧阳轩很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在知道他要结婚的时候,都明里暗里透露了愿意到场祝贺的意愿,欧阳轩都婉拒了。
婚礼的盛大和仪式感,倒也不需要通过参与的人数来决定。
欧阳轩牵起免免的手的时候,深深望向这个从今以后终于正式成为他妻子的、他此生最爱的女孩眼底。
她的眼底倒映的,是清晰的他的影子。
——真正让婚礼意义非凡的,有且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除你以外,无一不是无关紧要。
*
按照宁城人的习惯,婚宴结束的当天晚上,新郎新娘也无需再陪宾客应酬,所有事情办完以后,就可以直接去新房入住了。
伴郎伴娘们都很识趣,没来闹腾这对新人,喜宴结束以后,他们帮忙处理了一些余下的事情,接着便各自离开了。
至于两边的长辈,谢卫国跟欧阳郑道都在婚宴上喝得有些高,欧阳轩跟免免不放心,也不管什么传统不传统习俗不习俗的了,欧阳轩直接让司机开车把几位老人送回了军属大院,他则跟免免单独去新房。
欧阳郑道在宁城除了军属大院的房子以外,还有一套房子,因为小两口以后打算直接搬去北京住,这套在宁城闲置的房子,便姑且给他们暂做了新房。
免免在回家的路上便脱了高跟鞋,她一整天穿着高跟鞋,即便鞋的质量再好,脚上也磨出了泡,痛得很。
下车的时候,欧阳轩见免免提起高跟鞋准备再穿上,皱眉道:“别穿了。”
免免失笑:“就这么几步路,我总不能不穿鞋,光着脚走回家吧。”
欧阳轩挑眉,未等免免反应,便从驾驶座绕了过来,拉开副驾的车门,长臂一伸,将免免抱了下来。
免免短促地惊呼了一声。
“还是这么点儿轻。”
欧阳轩低笑一声,随手锁上车门,然后紧紧抱着他的至宝,一步步向楼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