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阳轩从非洲回来, 而免免还在法国的那段时间,欧阳轩就时常抽时间回宁城看望谢卫国和刘晓燕。
欧阳郑道依然经常在外面跑,所以这些年欧阳轩见谢卫国刘晓燕的次数, 怕是都比见他自己亲爹的次数要多很多。
最开始,对于欧阳轩的“登堂入室”, 刘晓燕多少是不大情愿的,只是她也不是那种会把客人当场扫地出门的不留情面的性格,只能放欧阳轩进去,就是态度比较冷淡,一副“你自己自觉就早点走人”的样子。
所幸, 欧阳轩的脸皮还是很厚的。
他次次回宁城都给谢卫国刘晓燕带礼物——老酒、洋酒、烟、香水、德国进口的巧克力、还有各种各样的补品营养品, 价格都不算非常贵,主打的就是一个让收礼人没有心理负担和拒绝的理由, 可这么多次积少成多下来,等谢卫国跟刘晓燕一回神,才发现家里吃的用的, 诸多都是欧阳轩的手笔。
除了送礼物之外, 欧阳轩还常常厚着脸皮留在谢家吃饭,席间跟谢卫国喝上几两小酒。
他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 见识极广, 谢卫国说什么他都能搭得上话, 还尽往中老年人的心坎儿里说。两人喝过一次酒,谢卫国就看欧阳轩愈发地顺眼, 多喝了两次, 甚至话里话外暗戳戳盼着欧阳轩下次再来了。
刘晓燕没她老公那么没操守, 她在心里暗骂谢卫国耳根子软, 敌人略施小计就投敌了。
她这个当妈的, 确实是接受了女儿长大以后决定离开家,去外面闯荡的这个事实,没办法,谁让她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呢,她舍不得。
可这不代表她就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欧阳轩这个臭小子——自家养的宝贝白菜长大了是一回事,被猪拱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总之,刘晓燕一直坚守不给欧阳轩多少好脸色的底线,屡屡叫欧阳轩下次不用再来了,然而欧阳轩这个厚脸皮听了也装作没听见,照来不误,谢家还出了个“通敌叛国”的叛徒,每次欧阳轩一来就乐呵呵给人开门,让敌军深入己方腹地。
刘晓燕双拳难敌四手,加上欧阳轩持续不断的糖衣炮弹和谢卫国时不时的一阵枕边风,逐渐地,她愕然发现自己也没那么抵触欧阳轩的到来了,甚至后来每当欧阳轩过来,她心里还有一丝隐隐的高兴。
大约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开始不能自已地喜欢起热闹来。
免免在法国,谢旋自从开始上班以后也没什么时间回家,他那个单位任务重,许多时候,下了班谢旋懒得跑,就地就住在单位宿舍了。
卫国饭店这些年发展得倒是越来越好,谢卫国跟刘晓燕也可以稍微松泛些,不用时时在店里盯着了。
刘晓燕觉得自己原本被填得满满的生活空旷了一些,每天从晨起到睡觉,天天就是对着谢卫国那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无波无澜。
她开始盼着谢旋早点找个女朋友,早点结婚,让她抱上孙子,也让这个家重新热闹起来。
只是谢旋天生是个爱好自由的,女朋友交过那么三两个,都不长久,眼见着他的好兄弟李培孩子都生了,他倒好,连个能结婚的人的影子都看不着。
刘晓燕着急没用,催谢旋把儿子催急了,两人要么就是吵吵两句不欢而散,要么就是谢旋为了避免纷争,又在单位宿舍窝一两个礼拜。
——这个家最热闹开心的时候,居然反倒是欧阳轩这个外人来拜访的时候。
“叔叔,阿姨。”
欧阳轩一进门就笑眯眯地叫人,他一身剪裁合身的名贵西服,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倒是全然没有半点“成功人士”的架子,浑然是嘴甜小辈的样。
谢卫国本来在屋里照着棋谱摆围棋残局——这是他最近新添的爱好,因为最近院里爸爸们的风尚忽然从象棋转为围棋了,他也就跟着学了点皮毛,正是对新学的技艺上头的时候。
听到欧阳轩的声音,谢卫国从残局里抬起头,眉梢眼角都止不住地沁出些开心的纹路来。
他放下手上的棋谱,从房间里走出来:“哟,来啦。”
欧阳轩这次在宁城待的时间算是比较长,隔几天就往谢家跑,反正都住一个院子里,串门也不过就是脚底一溜的事。
“叔叔,我爸前两天从四川回来,给您带了两坛泸州老窖,是那边酿酒厂拿来的珍藏,您尝尝看喜欢不喜欢。要是喜欢,我以后去四川出差的时候都给您带点儿。”欧阳轩把手上两盒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了茶几上,“还有点我从香港带回来的当地小吃,蛋挞凤梨酥什么的,带给您和阿姨尝尝,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吃得惯。”
“哎,好,好。”也就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开始吧,谢卫国头上开始冒出了些白头发,视力也没有从前好了,有一点轻微的老花。
他摸上配好的老花镜戴上,在沙发边坐下,又指指旁边的单人沙发,“来,欧阳小子,坐。”
欧阳轩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他如今变得健谈了许多,一坐下,瞧见谢卫国手上的棋谱,就以此为话题跟谢卫国聊起来。
这完全就是哪儿痒往哪儿挠了,谢卫国这段时间最感兴趣的就是围棋,欧阳轩一起话头,他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要说谢卫国的棋艺,在军属大院里算差的——他脑子转得实在没有那些会读书的人快。
可这不妨碍他在欧阳轩这个门外汉面前卖弄卖弄,谢卫国说得神采飞扬,欧阳轩明明听出了他谢叔叔好些地方说的都是错的,依然笑呵呵地听着,时不时还捧哏几句,把谢卫国哄得舒舒坦坦的。
“你就吹牛吧,前几天还连输给老萧三把,就知道在小辈跟前卖弄。”
刘晓燕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她刚才本来在阳台上侍弄花草的,大约是听到动静,就出来了。
“阿姨。”欧阳轩站起来迎了一下,刘晓燕摆摆手,示意他坐。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大包小包,皱眉道:“你这孩子,又带这么多东西。”
欧阳轩只是笑:“想给叔叔阿姨尝尝,没事,不费劲。”
刘晓燕没吭声,她对欧阳轩没有谢卫国那么热络,但瞧见欧阳轩杯子里的茶喝完了,却立马站起了身,又去厨房泡了一浇,给欧阳轩倒上了热的。
今天是工作日,谢旋单位事情多,大部分时候工作日晚上都不怎么回家,只偶尔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爸妈,住上一晚。
人老了,跟邻居之间关系再好,说到底也不是一家人,什么也比不上家里有小辈的热闹。
所以不管刘晓燕面上再怎么不显,她在阳台耳朵一听到欧阳轩的声音,其实心里就高兴起来了。
更何况,欧阳轩如今,也已经是她板上钉钉的女婿了。
刘晓燕倒完茶,重又在沙发边坐下。自从孩子们不常在家,为了热闹,他们俩就把电视机搬到客厅沙发前头来了。
她打开了电视,热热闹闹的歌舞节目顿时让谢家又增加了不少人气儿。
“婚礼的事情……”刘晓燕有些踟躇地开口,像是在斟酌措辞。
“阿姨您放心,我这边已经都办妥了,礼单上的东西也置办得差不多了,下周就都能送到。”欧阳轩道。
“对了,这件事我也想说。”刘晓燕咳嗽了两声,正色道,“这婚期都定下了,你这个称呼……也该改改了。”
其实欧阳轩跟免免的婚期定得有些匆忙,主要原因还是两人工作都太忙了,尤其是免免,刚回国工作没多久,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没办法分太多心去考虑婚礼的事。
免免自己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着急——结婚嘛,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等等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不论是她的未婚夫,还是两方家长,都不想再等下去了。
谢旋天天神出鬼没的,也不好好谈个稳定对象,谢卫国跟刘晓燕都暂时放弃他了,而免免,早一天结婚,就能让他们早一天抱上孙子。
这么些年欧阳轩坚持不懈地看望照顾,他的事业又做得远超出谢卫国两口子认知得好,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个钻石王老五,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没有正经工作还名声不好的小青年了。
二老心中已经默认了他就是他们家庭的一份子了,那这婚事,自然是越早办越好。
尽管婚期定得仓促,欧阳轩却没有一丁点草率举办的意思。
欧阳郑道早就对欧阳轩放手不管了,就连结婚这样的大事,除了必须要他这个做亲家的出面的时候,其他都全权交给欧阳轩自己处理。
谢卫国跟刘晓燕收到欧阳轩手下送来的长长的礼单的时候,震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去。
虽然说欧阳轩现在事业成功……可是这……这……是不是未免也太铺张了一点……?
两口子怎么着也算颇有积蓄的有钱人,却也从未见过这般阵仗,以欧阳轩办这个婚礼的手笔,他们都无法估计到底砸进去了多少钱。
欣慰欧阳轩待他们家免免实实在在的好之外,谢家两口子也有点胆战心惊的。
所幸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没有出任何岔子。
刚才刘晓燕本来想再说一下,礼单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贵重了,让欧阳轩要不还是酌情减少一些,他们家实在不好意思收那么贵重的礼。这些钱小两口自己拿去慢慢花,不也挺好的么?
但听到欧阳轩说礼单上的东西下个月就送到了,刘晓燕又把这扫兴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小辈的一片心意,她再拒绝就显得有点不识好歹了。
不过,因为婚期定得匆忙,欧阳轩这称呼一直没想起来改,这点是必须得提醒一下的。
欧阳轩闻言也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爸,妈。”他稍微有点别扭地改口,谢卫国和刘晓燕听得却是十分满意。
——他们这个比大部分家庭冷清许多的四口之家,也是时候添些人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