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知乐这句话, 司甜一愣。
她会和季江舟离婚吗？恢复记忆后，司甜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
当初她和季江舟结婚也并没有感情，至于季江舟说的两情相悦就更不存在了，他们顶多算个友好合作伙伴, 你情我愿。
结婚后季江舟工作忙, 时常不能回家, 但是生活费非常按时打来, 司甜一度觉得季江舟真是一个满分老公。
后面有了宁一，季江舟回家次数多了司甜还有些不习惯，但她装得好, 就是一朵温柔解语花。
但她从来都清楚她和季江舟之间只有婚姻关系，她不会奢求更多, 季江舟明显也清楚，两人合作得非常愉快。
如果这些年都这样过，司甜肯定不会想离婚的, 但中间缺失那三年让她耿耿于怀, 季江舟对两个孩子不够关心, 当然她没资格说别人。
司甜沉思片刻，对上季知乐明亮的大眼睛，温声问：“如果妈妈要和爸爸离婚呢？”
在旁边安静听着的季宁一倏地瞪大了眼睛, 看向司甜。
季知乐懵懵懂懂, 两小孩几乎是同时说——
“不要。”
“好呀！”
不要是季宁一说的，好呀是季知乐说的。
季知乐太小对离婚的概念不清楚, 只是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了也没关系，反正原来爸爸也不经常回家。妈妈欺负他了, 他就去找爸爸, 爸爸欺负他了, 他就去找妈妈，就像和爷爷奶奶一样。
如果妈妈不想跟爸爸住在一起了，就不住吧，季知乐决定溺爱妈妈一次。不然妈妈可能会哭，妈妈做噩梦会哭，看他受伤也会哭，他们不答应妈妈的要求，妈妈肯定也是要哭的。
季知乐觉得自己特别懂事，为此还挺起了胸膛，他现在也是男子汉了。
只是听到哥哥说的不要，季知乐却迷糊了，看向季宁一。
季宁一唇紧紧抿着，低着头不看他们。
司甜伸手揽住季宁一的肩，柔声安慰：“宁一，妈妈只是说一种可能性，别难过。”
季知乐听得不太明白，又问司甜：“妈妈不离婚了吗？”
司甜看着季知乐清澈的眼睛，他看上去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司甜说：“这件事以后再说吧。”
主要是她自己没有想好，她和季江舟的关系实在薄弱。
至于原来季江舟说过的类似于真正在一起的话，恢复记忆后的司甜并没有相信，原来三年都过了怎么没见他说，现在才告诉她，难道是喜欢上她离开那三年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了吗？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司甜都觉得恶心。不过理智还在，她回来的时候和季江舟关系并不好，这种可能性极低，所以司甜现在十分纠结。
刚才季知乐主动问起，她才试探告诉两个小孩，但宁一不太能接受，司甜也理解。
要搁她小时候爸爸妈妈要离婚，她肯定反应比季宁一还大。
她揉了揉季宁一的头发，说：“先睡觉吧。”
季宁一嗯了一声，刚才司甜的话的确有吓到他了，季宁一从来没想过爸爸妈妈会离婚，他已经读一年级了，知道离婚的真正含义。
季宁一躺在司甜身边，整个小孩都比以往更依赖人，睡觉的时候还抱住司甜的胳膊。
季知乐在旁边看着，提出要求：“妈妈我也要抱。”
司甜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揽住他胳膊，季知乐满意地点点头，把头靠在司甜身上：“我要睡觉了。”
季知乐这个午觉睡得很好，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妈妈还在睡，他睁开眼，眼珠子转转，身体也没动，心想既然妈妈都没起他就再睡一会吧。
等等，再看看哥哥。
季知乐稍微撑起一点身子，朝季宁一看去。
季宁一也是睁着眼的，但没有像他一样到处乱看，整个人都很安静，睫毛都静静垂着。
“哥哥。”季知乐用气音喊。
季宁一听见了，抬起头看他。
季知乐发现哥哥眼眶有点红，他眨眨眼，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妈妈和哥哥都哭了，一家人就剩下他一个坚强的独苗苗了。
季知乐决定安慰一下哥哥，朝他挤挤眼，抬起手往外面指了指。然后自己悄悄爬下床，很小心的，没有打扰到还在睡觉的司甜。
季宁一看见季知乐的动作，想了想，也照做。
两个小孩走到房间外，大门是反锁着的。
季知乐打开冰箱，给季宁一拿了一个苹果，他有点惋惜，如果在家里的话，就能吃冰淇淋了，但在外面冰箱里只有一点水果。
“哥哥吃。”季知乐把苹果洗干净后递给季宁一。
季宁一接过，咬了一口，对上季知乐的目光。季知乐非常刻意，坐在季宁一身边，却歪过身子伸长脖子直勾勾地瞧着他。
“知乐怎么了？”季宁一问。
季知乐说：“哥哥不哭了，是被我哄好了吗？”
季宁一微窘：“我没有……”
“有的，我都看见了。”季知乐问，“哥哥为什么要哭呢？”
季宁一没说话，又吃了一口苹果，这是他们做水果捞没用完的，妈妈便放在了冰箱里，告诉他们想吃可以拿。
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了，他还能跟妈妈住在一起吗？
季宁一心情低落下去，声音也小了：“我不想爸爸妈妈离婚。”
“为什么不想呢？”季知乐说，“妈妈想离婚的话我们就要支持妈妈，我们想去游乐园，妈妈也会带我们去。”
季知乐想法很简单，妈妈对他很好，满足他的要求，他也会满足妈妈的要求。
“有关系。”季宁一轻声说，“爸爸妈妈离婚了就要分开，以后还会和其他人结婚，有新的家庭，一辈子不会在一起了。”
季知乐被季宁一这句话吓住了，离婚这么严重吗？如果妈妈和其他人组成了新的家庭，他和哥哥怎么办呢？
“灰姑娘的后妈，就是灰姑娘爸爸新的妻子。”季宁一继续说。
季知乐更被吓到了，他听灰姑娘故事的时候就觉得灰姑娘太惨了，他不要成为第二个灰姑娘。
季知乐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要爸爸妈妈离婚！”
季宁一拿着苹果，也没继续吃了，目光盯着前方一点出神：“可是……”
可他想了很多，这是妈妈的想法，他要因为自己的不愿意阻止妈妈吗？
妈妈想和爸爸离婚也是有原因的，妈妈有自己的人生。季宁一懂得很多，会换位思考，如果妈妈让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他也会去做，因为那是妈妈的要求，但他不会开心。
他不想让妈妈不开心。
季宁一脑子里两种想法在打架争辩，让他一中午都没睡着，此刻又认认真真想了一遍，终于有一方获胜，季宁一说：“知乐，我支持你的话。”
季知乐赶紧点头，苦恼地问季宁一：“那我们怎样才能让爸爸妈妈不离婚呢？”
季宁一诧异地看着他：“我们是支持妈妈的任何想法的，如果妈妈要离婚，那就离吧。”
“我们可以选择跟着妈妈。”
季知乐瞪大了眼睛：“不是的，哥哥，我变了！”
“我不想让爸爸妈妈离婚了！”季知乐着急的又比又划，生怕季宁一误会自己的想法。
季宁一说：“我想让妈妈开心一点，妈妈做这个决定一定也很难过，我不能让她更难过。”
季宁一回忆起妈妈说离婚时的样子，似乎是叹了气的。
季知乐茫然了：“可是，可是……”
他也不想当灰姑娘，不想被后妈欺负，那怎么办呢？
哥哥刚才说可以选择跟着妈妈，季知乐纠结之后做出了和哥哥同样的选择：“那我也跟着妈妈。”
“当然不离婚是最好的……”他小声补充。
季宁一没有把一个苹果吃完，因为太大了，季知乐在旁边守着听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也馋了，凑过去说：“哥哥我也想吃。”
季宁一觉得这正好，把苹果切开成两半，他没咬过的给季知乐。
季知乐好感动，哥哥居然省下苹果分他一半：“谢谢哥哥，我也不要和哥哥分开。”
既然这样，他只能让爸爸一个人生活了，但他也会想爸爸，有空会去看望爸爸，就像他们去看望奶奶那样。
*
下午的任务时间过得很快，几个小孩现在关系更好了，虽然夏嘉然当着徐薇晴的面不跟季宁一和季知乐在一起，但背地里大家玩得更好。
他们的小团队里只有沐小诗一个女孩子，姜冉洋说：“我们老师说过，男生要保护女生，沐小诗你不用动手，这些交给我来！”
姜冉洋非常有大哥气质。
季知乐说：“我们老师也说过，小诗姐姐我也会帮你的！”
季宁一和夏嘉然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性子有些像，都有礼貌会照顾人。
沐小诗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在学校里她总遭人冷待，一直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这里完全不同了，但她也没有坐享其成，做什么事都和大家一起。
今天的任务完成时间比较久，回去时季知乐有点累，就抓住季宁一的手靠在他胳膊上，把身上一些力量卸在他身上，季宁一也将就他，就这样一路走回去了。
累了就有些想睡觉，但季知乐强打起精神，提醒着司甜：“妈妈我们今晚要和爸爸打视频电话。”
司甜说：“好，等你们吃晚饭洗了澡就打。”
不过等两个小孩都洗了澡，司甜又担心他们会把今天中午的事情告诉季江舟，便说：“妈妈今天跟你们说的和爸爸离婚的事情……”
季宁一当即表态：“我支持妈妈的任何决定。”
季知乐不甘示弱：“我也是我也是！”
司甜愣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今天中午说起时，季宁一还非常难过。
她柔下声音：“妈妈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件事可能不会发生，所以宁一和知乐现在不要难过。”
司甜说什么，季知乐就信什么，当即点点头：“好的妈妈。”
季宁一想得更多，妈妈说的和中午的不一样了，是因为他那时说了不要吗？现在季宁一更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不要妈妈为了他改变自己。
“妈妈，我已经改变想法了。”季宁一说，“我不要妈妈为了我选择不离婚。”
司甜看着季宁一认真的模样，心软了：“不是的，宁一，这是妈妈真实的想法。”
季宁一说：“妈妈和爸爸离婚一定有原因，我会支持妈妈。”
“只是……”他声音低了下去，“如果妈妈离婚了，妈妈会要我和知乐吗？”
司甜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下：“当然会要你们。”
“妈妈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们的。”她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她不知道季宁一从中午到现在想了多少，才会有这样大的改变，季宁一对她的信赖达到了百分百吧。
司甜确定，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抛下季宁一和季知乐。
她倾身抱住两个小孩：“你们是妈妈的宝宝，我怎么会不要你们呢。”
季宁一一颗心落在了实处。
“待会和爸爸视频的时候，先不要告诉爸爸这件事，可以吗？”司甜同两个小孩商量。
季宁一和季知乐都点点头。
司甜这才拨通视频，视频很快接通，季江舟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看见母子三人，他唇边露出一丝笑。这些天他有空时也看直播，按理来说天天都能看到他们，但那终究不同，直播是放在网上，每个人都能看见。
但此刻的视频是私人的，这样的想法让季江舟更加愉悦。
季知乐挤过去看，声音清脆地问：“爸爸在家吗？”
看到小儿子的脸，季江舟笑了下：“是。”
“爸爸想不想我们呢？”
季江舟从来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很少把想念挂在嘴边，但他此刻说：“我很想你们。”
季知乐咯咯地笑：“我现在才想爸爸呢。”
季江舟看着小儿子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一时间说不出话。
季知乐说：“因为我们太忙啦，每天都有好多事情要做。”
季江舟：“嗯，我看到了，那你们会很累吗？”
季知乐点点头：“很累，但很好玩，可惜爸爸不在。”
季江舟略感欣慰，至少季知乐在玩的时候还是有想着他的。
季知乐说：“如果爸爸在，我们就不用去小诗姐姐家吃饭了，爸爸就能给我们做饭了，爸爸做饭好吃。”
季知乐咂咂嘴，表情有些怀念。
季江舟沉默片刻，移开目光，看向季宁一和司甜：“宁一呢？”
季宁一说：“我也在想爸爸，我们做的水果捞很好吃，如果爸爸在就可以尝到了。”
季江舟心想，果然大儿子才是贴心小棉袄，他温声说：“回家我们也可以做。”
季宁一点点头：“我们可以买更多的水果。”
父子三人的话题聊得很宽泛，两个小孩看到爸爸都很高兴，说话轻松愉快，司甜看着这一幕心想着，也不是每个人生来就会当父母，单凭她和季江舟相处的那些时光，季江舟对两个小孩也是关心的。
这视频打了一个多小时，季知乐讲得喉咙都有些干，喝口水又继续说，他能讲的话题很多，交了很多新朋友，做了很多任务，还学会了不少本领……
眼看着快到九点，季江舟知道这是两个小孩平时的睡觉时间，便说：“宁一和知乐是不是要睡觉了，没有说完的话明晚爸爸再给你们打视频好吗？”
季知乐和季宁一都点点头说好。
季江舟现在想和司甜聊聊，因为视频虽然打了很长时间，但都是两个小孩和他说话，司甜待在一旁，话很少，季江舟看她的时候，发现司甜目光却不在他身上，而是看着两个孩子。
季宁一和季知乐每天都和司甜待在一起，可以看的时间很多，但他却不是。
季江舟正准备让季知乐把手机给妈妈，就听见季知乐对司甜说：“妈妈，我想和爸爸说点悄悄话。”
司甜点头：“去吧。”
季知乐拿着手机爬下床，还冲季宁一招招手，两个小孩一起离开了房间。
电话那头的季江舟有些郁闷，但作为一个好爸爸，他还是很愿意倾听季知乐的悄悄话，并在想会是什么。
他出差在外，季知乐打电话给他会让带礼物回家。
现在季知乐在外面，是会问他想要什么礼物吗？
这时，季知乐和季宁一回到了自己房间，季知乐拿着手机，季宁一把门关上，兄弟俩配合得很好。
当两小孩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中，季江舟弯起唇角：“知乐，宁一想跟爸爸说什么呢？”
季宁一神情有些严肃，说：“爸爸，我知道你要和妈妈离婚了，妈妈说要我和知乐，我们想跟妈妈住在一起。”
季知乐也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没关系，我和妈妈住一起，等我有空了，我就回去看看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