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 季知乐是围在场上看表演的。
游乐园里的表演很简单，身着民族服饰女生在跳舞，还是有剧情的舞蹈, 季知乐踮着脚, 看得可认真。
直到他听到了旁边女生的讨论。
“她们的裙子好漂亮啊。”
“我搜下同款，哎！只要一百八十九呢，你看看。”
季知乐耳朵动了动, 侧过头去便看到了两个女生在热情地讨论着这条裙子。
季知乐联想到了什么，神色也低落下去。
漂亮的裙子，一百八十九, 他一天捡瓶子能挣五块钱，那要多久才能买一条裙子呢？
季知乐只会一些加减法，还没学过乘除，掰着手指头也算不出来, 但他知道肯定是要很长很长时间的。
季知乐看着场里跳舞的女生, 目光落在她们金光闪闪的裙子上, 季知乐觉得要是妈妈穿这条裙子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
但是妈妈好可怜, 只有一条裙子。
他刚才坐了两次旋转木马，坐了小火车, 坐了摩天轮, 一定花了很多钱。
季知乐顿时连表演也不想看了，目光在周围搜索着, 然后顺利锁定了一个垃圾桶。
不过要是在这里翻垃圾桶肯定会被妈妈看见的, 季知乐犹豫不决，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不远处正拿着瓶子的女孩。
女孩比他大一点的样子，手里拿着的瓶子里只有一点水了, 季知乐觉得她应该马上就会扔掉。
他不能去垃圾桶里捡瓶子，但可以让别人把不要的瓶子给他呀。
于是，季知乐朝女孩走近，他长得乖，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姐姐。”季知乐喊。
女孩看向他，表情有丝茫然有丝胆怯，小声地问：“你叫我吗？”
季知乐点点头：“你要喝完水了吗？如果你不要可以把空瓶子给我吗？”
女孩点点头，拧开瓶盖两口就把水喝完了。
季知乐看着，眼睛都在发光，脑袋里计算着要多少个空瓶子才能换一条漂亮裙子。
女孩把水瓶递给他，季知乐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姐姐。”
他嘴角咧开一个笑，手刚碰到瓶子，就听到妈妈的声音：“季知乐，你在做什么？”
季知乐心里一慌，一个手抖，瓶子没接稳掉在地上。
司甜已经走到他面前。
季知乐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敢去捡瓶子也不敢看司甜，小声地说：“没做什么呀。”
司甜看向小女孩，小女孩胆子很小的样子，司甜试图放软声音：“你们在玩游戏吗？”
小女孩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声音细细的：“不是，弟弟想要空瓶子，我给他。”
司甜一愣，完全没想到事情是这个发展，季知乐要空瓶子干什么？难道是幼儿园又要做什么手工了？她加了班级群，周五的时候还专门看了，老师没有布置什么作业啊。
不得不说，在此刻，他们夫妻俩的想法高度统一了。
任谁也想不到，季知乐要这个瓶子是为了去卖钱的。
司甜蹲下身，捡起瓶子，放在两个小孩中间：“那现在这个瓶子是谁的？”
女孩有点不敢看她，小声地说：“是弟弟的。”
司甜递给季知乐，季知乐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生气，才接过。
“谢谢。”季知乐此时变成了很有礼貌的小孩。
此时女孩的家长也过来了，把女孩带走了，司甜站在原地，非常疑惑，她看上去很凶吗？为什么一个陌生小女孩都一副不敢看她的模样，这让司甜觉得很郁闷。
她不知道，女孩跟着自己妈妈走远，声音小小的说：“小姨，那个阿姨好漂亮，我都不敢看她了。”
“小诗也很漂亮呀。”
女孩低着头，手指缠绕在一起，没有说话。
*
季知乐拿着瓶子走在司甜身边，他总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司甜，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
司甜捕捉到了季知乐的视线，顿时更郁闷了。
“季知乐，我看上去很凶吗？”
季知乐抬头看她，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司甜试图压住脾气跟他讲道理：“我不会乱发脾气的，你看我上次揍你也是因为你对我没礼貌是不？”
提起这件事季知乐就不太高兴，嘴巴嘟起，但又不能不回答，只闷闷嗯了一声。
“那你有事就直接跟我说，不要总是看我。”
季知乐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妈妈你会生气吗？”
司甜一脸莫名：“我生什么气？”
季知乐晃了晃手里的矿泉水瓶：“因为我去要瓶子了。”
司甜噗嗤一声笑了：“你要瓶子有自己的作用，那个女孩也愿意给你，我为什么要生气？”
季知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妈妈没有问他要瓶子做什么，季知乐也就不说了。
司甜又问：“季知乐你要不要喝水，我去买。”
去买水=花钱，季知乐果断摇头：“我带了水的。”
司甜又问了季宁一，得到同样的回答，司甜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直接去买奶茶了。
排队的人挺多，她站在最后。
季知乐看见了便问季宁一：“哥哥，奶茶很贵吗？”
季宁一比他懂更多：“一杯要十几块呢。”
季知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他要捡好几天的瓶子才能买一杯奶茶，不知道妈妈有没有钱。
季知乐捏了捏自己口袋里的五块钱，毅然决然地朝司甜走去，拽了拽她的衣摆，仰着头问：“妈妈，你有钱买奶茶吗？”
如果没有的话，他可以把自己仅有的五块钱给妈妈。
司甜说：“当然有啊。”
她蹲下身，悄悄在季知乐耳边说：“其实我们家还挺有钱的。”
财不外露，不能让别人听见了。
季知乐却很疑惑，明明爸爸一天只能挣二十块，为什么妈妈还一直觉得他们很有钱呢？
司甜买了奶茶后就坐在凉椅上继续休息，两个孩子也去玩了，她又有空和系统进行一番深度交流了。
“小爱。”
第一遍，系统是没有回复她的，安静如鸡就像死了一样。
司甜：“我知道你在，别装死。”
小爱终于出声了，用着很懵懂的语气说着很殷勤的话：“我才听到呢，宿主有什么有事吗？”
司甜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奶茶，这才过去多久，连系统都变得圆滑了。
刚才经历一番事情后，司甜现在也不想和系统多磨蹭了，直接说：“我要设置卡池，设置最低掉落时长。”
小爱在心里预设了宿主这种答案，因此游刃有余地问：“宿主想设置最低掉落时长为多少呢？”
如果设置成一天，那它就勉强答应，如果设置为两天，那还可以讲讲价，小爱都想好了。
“十天。”
小爱：！！！
“这不行，我做不到啊！”
哪有人一上来就直接突破人的心理线的！
司甜皱眉：“那八天吧。”
小爱嘤嘤哭泣：“真的太多了。”
司甜再次退步，很不耐烦：“最低五天，不行就拉倒，我们都玩完。”
小爱：“呜呜，我会去申请的。”
司甜放软了声音：“嗯，去吧，你就看我都让步好多了，既然是合作就得拿出诚意来吧。”
小爱想想也是，委委屈屈答应：“好的。”
司甜十分满意地闭上了眼休息。
看来开窗理论不仅对人奏效，对系统也一样，传统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
母子三人在游乐园玩了一上午，回去司甜精神很好，毕竟她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还和系统的斗智斗勇中取得了胜利。
或许都不能叫斗智斗勇，那是单方面碾压。
到家时，阿姨已经做好了饭菜，两个小孩吃的清淡，司甜面前的都红艳艳的，铺着一层辣椒。
没有胡萝卜，季知乐松了一口气，转眼又看到了司甜的菜，顿时有些馋。
终于在司甜专注又津津有味地吃饭时，季知乐没忍住诱惑，说：“妈妈，我也想吃你的菜。”
司甜本想拒绝，但又想到今天才告诉了季知乐有事直接说，现在拒绝肯定很打击人，便点头：“来吧。”
季知乐双眼放光，他看妈妈吃得津津有味早就馋了，今天终于可以尝到了。
季知乐拿起自己的小勺子，试图舀起水煮肉片里的食材，只是勺子终究不好行动，最后还是司甜给他夹起一块肉放进季知乐的勺子里。
季知乐乐呵呵地放进自己碗里，嗷呜一口送进嘴里。
舌尖在尝到辣味的一瞬间，他顿时皱起来脸，慌里慌张爬下凳子，全部吐在了垃圾桶里。
司甜瞠目结舌，没见过人这么不能吃辣的。
季知乐喝了好几大口水才压下去嘴里奇怪的味道，他皱着眉说：“妈妈，不好吃。”
司甜顿时笑了：“我没骗你吧，原来就告诉你不好吃了。”
今天的体验完全颠覆了季知乐的认知，他很认真地说：“妈妈你别吃了。”
司甜摇头，要她不吃辣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我就喜欢这口味。”
季知乐想不通，哪会有人喜欢难吃的东西呢？难道是因为这很便宜吗？
那今天妈妈在游乐园里告诉他，他们家有钱其实是在骗他，季知乐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他心里做下决定，一定要多捡瓶子！
回到房间，季知乐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一定让爸爸给自己带矿泉水瓶回来。
季知乐在心里列了一个小小的计划，不能只周末去捡瓶子了，妈妈吃这么难吃的菜是因为他们太穷了，只要他多捡瓶子，妈妈也不用委屈自己了。
季知乐是个很有行动力的小孩，周一晚上吃了饭后，他主动说：“妈妈，我想出去玩。”
司甜当然同意了，她也当过小孩，知道小孩在家都是呆不住的。
别墅区里安保好，不用担心出什么问题。
季知乐一出门就直奔小区里的垃圾桶，他今天去上学的时候都观察过垃圾桶的位置了，他拿出口袋里装着的垃圾袋，开始努力地找瓶子。
不过瓶子不能带回家，不然会被妈妈看到的，季知乐觉得可以藏在他们家外面的花园里，等周末在和小元一起拿去卖。
在小区里第一天捡瓶子，季知乐收获了十几个瓶子，把垃圾袋藏好之后，季知乐才回家。
他额上有些汗，顺手擦了下，再把一次性手套取下扔掉。
季知乐回家时，司甜正在看电视剧，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惊了。
“季知乐你去哪里了，怎么把脸搞得这么脏？”
季知乐还有点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司甜飞快地把他带到了盥洗间。
季知乐抬头一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的还有黑色手指痕，顿时嗷了一声，把头埋进了水里。
呜呜，他怎么会把脸弄脏的，明明带了手套的。
司甜看着季知乐拼命洗脸的样子，调侃道：“季知乐你该不会是去捡垃圾去了吧。”
季知乐身体一僵，嘴硬道：“才没有。”
他是去捡瓶子，才不是捡垃圾。
这点小小的挫折并没有打击到季知乐，他决定第二天还要去捡瓶子，他们小区垃圾桶的瓶子虽然不多，但季知乐出门方便，积少成多的道理老师都告诉过他们。
第二天，季知乐继续往兜里塞着垃圾袋出了门。
天黑了下来，路灯散发出明亮的光。
城市中地价最贵的别墅区里，一个比垃圾桶高不了多少的小孩正在奋力地在垃圾桶里找着瓶子，他避着保安，一个人偷偷摸摸的，非常努力。
*
季江舟此时正在回家的路上，司机开车驶进别墅区，季江舟揉了揉眉心。
昨天公司突发事情，但为了履行自己周二回家的承诺，季江舟花了一个通宵处理好便赶了回来，只在飞机上睡了一会，此刻越发疲倦，只是他不习惯在车上睡觉，便把目光投向窗外。
忽然季江舟目光一凝，落在某一点上。
“停一下。”
车停稳，季江舟打开车门，跨步走了出去。
他站在车外，目光逡巡过周围一遍，没有看见任何小孩身影，只有道路两旁的棕榈树在路灯下投下黑影。
季江舟觉得自己可能是缺少睡眠导致看错了，刚才他在车上看见一个小孩在捡垃圾，背影有点像季知乐。
但只需一想，季知乐这时候应该在家里，怎么会在外面，而且还翻垃圾桶。
虽然他们父子俩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是季江舟知道小儿子很爱干净，讨厌脏臭。
季江舟准备正回到车上，后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道惊喜而稚嫩的声音。
“爸爸！”
季江舟转过身，一个小孩撞了过来，搂住他的大腿，仰起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脸蛋红扑扑的，有些汗水，额上还有一抹黑色痕迹，手中还提着一个垃圾袋，里面装了不少瓶子，摇晃中发出哐啷哐啷的碰撞声。
季知乐很兴奋地说：“爸爸你回来啦，快和我一起捡瓶子吧！这儿好多空瓶子呀！” 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