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甜：…………
虽然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但她觉得自己还非常年轻，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季宁一的同学叫她阿姨很合适，但司甜说：“还是叫姐姐吧。”
裴景小小的脸上有些困惑，但还是很懂事地开口：“谢谢姐姐。”
司甜把信封推给他：“这是你应得的钱，别人赔给你的。”
但裴景只攥紧了手里的五十块，声音微微沙哑，说的话却很清楚：“如果今天不是您，我得不到这钱，我拿五十块就够了，剩下的应该给您。”
裴景这时的倔强让司甜改观，她以为裴景务实所以要钱，努力替他争取多一点的钱，但没想到他又在这方面有自己的坚持。
到底还是小孩。
司甜心软了下来，说：“那这样吧，我们一人一半就好了。”
裴景说：“不……”
司甜弯唇一笑：“宁一说你是他的新同桌，那以后就请你在学校里多照顾宁一了。”
裴景抿了抿唇，终于把钱收了，声音低低的，但语气郑重像做出一个承诺：“好。”
服务员把新的汉堡拿了过来，还送了他们一杯可乐。
裴景拘束地说：“谢谢。”
季宁一眨眨眼，没想到在学校外面的裴景和教室里的完全不一样，教室里的裴景孤僻冰冷，就像小刺猬，用手碰一下都会被刺伤，但在学校外，他有礼貌了许多。
季宁一说：“裴景你尝尝可乐吧，很好喝的。”
裴景犹豫着伸出手，学着他们的样子，把吸管插进盖子的小口中，轻轻喝了一口。
季宁一笑得眼睛弯弯，眉目和司甜有几分相似，期待地问他：“好喝吗？”
裴景咽下，有点辣有点甜，他还不太适应，但是很新奇的感受，生命中的第一次，裴景点点头：“好喝。”
他咬着汉堡喝着可乐，他觉得自己和这些人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没有爸爸而已。
裴景吃饭的速度比季宁一和季知乐都快，三下五除二就把汉堡吃完了。
季知乐面前有个啃了一半的汉堡，手中还拿了个鸡腿，他正在吭哧吭哧地啃，而托盘上还放了一些没有动过的食物，看样子是吃不完了。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说：“哥哥你吃得好快呀，一个汉堡吃不饱吧，我把我的给你。”
季知乐很热情，拿起一个没动的嫩牛肉卷就放在裴景面前，眨巴眨巴眼，期待地看着他：“哥哥你吃。”
裴景没接触过这么热情的小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摇头拒绝，就听见司甜厉声说：“拿回去。”
裴景手指一颤，把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他按住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有钱，他更愿意自己买食物。
司甜哪里不知道季知乐的主意，她冷笑：“季知乐你别忘记你说过的话，自己点的食物吃不完就带回家接着吃，拿给别人吃算什么？”
竟然还冠冕堂皇说什么把我的给你，你没吃饱。
年纪小小就花里胡哨的，长大竟然也没成个白切黑，反倒是最表里如一的恶毒男配了。
季知乐嘟着嘴：“我愿意送给哥哥，哥哥也愿意要，只要我们双方愿意。”
司甜乐了，觉得季知乐真是翅膀硬了，就敢拿她刚才说过的“只要双方愿意”这句话来堵她了。
不过司甜作为一个成年人，自然是比季知乐这个小豆丁看得清楚，裴景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他性格务实，但骨子里却有自己的坚持。
司甜看向裴景，稍微放柔了声音问：“裴景，你愿意接受季知乐的好意吗？”
为了表明自己非常公平，司甜加了句：“说出你自己的想法就好了，不用在乎谁的感受。”
季知乐非常期待地看着裴景，非常希望他把那个嫩牛肉卷吃掉。
裴景感激地看了司甜一眼，然后对上季知乐渴望的视线，他说：“谢谢弟弟，但我更想自己买。”
说出这句话，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司甜看向季知乐：“听到没有？这只是你单方面愿意，把你的东西拿回去。”
季知乐撇撇嘴。
司甜又说：“还有你剩下那半个汉堡，吃不完你也得带回去。”
季知乐闻言，另一只手拿起汉堡，张大嘴巴，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瞪着司甜，腮帮子鼓鼓，声音含糊：“我吃得完。”
只是一大口是季知乐想象中的，现实是他嘴巴只有那么大点，咬了一大口也只让汉堡受了一点轻伤。
季知乐低着头，看着汉堡，小声说话，像是自己给自己加油：“我能吃完的，我一定可以的。”
司甜轻哼一声，嘲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裴景没忍住笑了一声，得到了另外两个小孩诧异的目光，季知乐问：“你笑什么呀？”
季宁一的目光也有些疑惑。
裴景明白了，他们不知道司甜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清楚，原来住在外婆家的时候，外婆就经常说起，但此刻裴景不想让他们知道，便说：“没笑什么。”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家庭，不是那么母慈子孝，也没有关系破裂，但他觉得这是很好很好的。
司甜轻嗤一声，看向季知乐：“你活该。”
季知乐瞪圆眼睛：“啊，我生气了！”
真的生气了，生气得又发疯一样啃了几口汉堡，狠狠地嚼啊嚼，只是最后的怒气消失在了真的吃不完的汉堡里，季知乐双目呆呆的，无神地看着司甜，形容可怜。
司甜丝毫没有软化，十分冷酷地让服务员拿来打包袋，把季知乐没吃完的所有东西装着，让季知乐自己提着回去。
季知乐是很想哭的，他从来没有在外面吃饭拎过打包袋，但是又不敢不做。
司甜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转而问裴景：“裴景你住哪儿呢？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裴景摇头：“不用了，谢谢姐姐，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司甜点头：“那好。”
季宁一抬头看她，说：“妈妈，我想送裴景出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
季宁一带裴景出门，他是有话想告诉裴景：“裴景，我家有我原来穿过的校服，我可以借给你先穿，等你的校服到了，你再还给我。”
今天做课间操的时候，全班只有裴景一个人没有穿校服，看上去非常显眼。
季宁一想，如果全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校服，他也会很难受的。
裴景问：“如果借给我了，你还有校服吗？”
季宁一笑：“我还有两套呢。”
裴景点点头：“谢谢你，季宁一。”
季宁一说：“不用客气，我们是同桌呢。”
裴景握紧小拳头，像下定什么决心，说：“我答应过姐姐要照顾你的，如果以后有谁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打人很厉害。”
说完这句话，裴景脸有些红，手握住书包带子，跑掉了。
他觉得自己能照顾季宁一的地方好像很少，虽然才进入新班级一天，但他已经了解了许多，季宁一很受欢迎，应该不会被欺负，会被欺负的都是没有朋友的。
只是裴景能拿得出手的技能好像只有这个了，季宁一看上去不会打架，他会。
但裴景也知道这不是什么优秀的技能，说完自己也有些脸红，不敢再待下去了。
*
季宁一回到了餐桌旁，司甜只是说：“现在我们要回家了。”
季宁一自己主动开口：“妈妈，我想把我原来的校服借给裴景，可以吗？”
“当然，那是你的校服，你拥有处置权的。”司甜说。
“谢谢妈妈。”
一母一子都非常开心，不开心的人恐怕只有季知乐了，季知乐提着自己没吃完的肯德基坐到车上，终于问：“我们为什么要把没吃饭的食物打包回家啊？”
司甜说：“因为没吃完就扔掉是非常浪费的行为。”
季知乐不懂：“可我们有钱呀。”
司甜冷笑：“是吗？那你很快会体会到没钱的感受了。”
培养娃娃从小时候抓起，千万不能让季知乐长成一个只会浪费花钱的富二代。
季知乐这时候还不懂什么叫没钱的感受，他又问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妈妈，为什么裴景哥哥不要道歉只要钱呢？”
“是因为他没有钱吗？”
季知乐的语气很天真，司甜像胸口中了一箭，虽然她现在有钱了，但毕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听到季知乐这句话非常不顺耳。
“这和裴景有没有钱无关，这是他的选择，只要没有妨碍到其他人就行。”司甜说，“如果是我，我也会选择要钱，因为这对我来说更重要，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只要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就好。”
“还有季知乐，以后不要随便对人说你没有钱这句话，很容易被揍。”
季知乐哦了一声，有点不高兴。
他拎着打包袋，看着窗外，小小的脑袋里经历着一场头脑风暴。
妈妈为什么也要钱呢，是因为没有钱吗？虽然妈妈不允许他说，但他想可以吧。
季知乐脑海中想起了老师说过的话，要工作才能挣钱。
但妈妈没有工作。
季知乐忽然意识到一个天大的问题，妈妈是因为没有钱，所以才让他把肯德基打包带回家。
季知乐皱起小小的眉头，思考着一个沉重的问题，他们家是不是很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