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港口Mafia与东南亚A组织谈判现场。
A组织所处的三不管地带,是港口Mafia从国外运输武器的其中一个重要中转站。
作为当地的地头蛇,A组织虽然规模和实力比不上港口Mafia, 也算是港口Mafia需要重点维护的合作伙伴。
会议室内,A组织首领带着心腹手下,与代表港口Mafia一方的太宰治等人分坐长桌两边。
A组织首领的表情逐渐不耐烦。
本来看到对方领头的是太宰治,他就心生愤怒:港口Mafia居然这么轻视他!作为组织首领,他亲自来到横滨, 可见诚意。港口Mafia就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过来?
为了大计,他勉强忍耐下来,屈尊降贵跟这个小鬼谈判。
没想到这个小鬼一直在东拉西扯, 乱说一通没有内涵的废话。
简直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A组织首领的怒气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猛地一拍桌子,从腰间抽出一把枪指向太宰治。
场面霎时安静地落针可闻。
太宰治的秘书表情瞬间紧张,连忙站起来双手做下压的姿势,留着冷汗道:“阁下冷静、冷静, 有话好好说。”
秘书旁边,太宰治闭上嘴, 整场谈判都装满平淡无聊的鸢眸, 此时带上玩味。
A组织首领听不进秘书颤抖的安抚, 被太宰治的眼神看得恼怒:“你以为我不敢开枪吗!”
快准狠地扣动扳机, “砰!”
太宰治偏了偏头, 子弹从他的右脸擦过,在雪白的绷带上留下一道烟熏状的烧灼痕迹。
子弹射出时, 以极高的动能摩擦枪管和空气, 加上发-射-药产生的高温高压。近距离内, 子弹的温度极高。
一秒之后, 太宰治脸上的绷带被血液晕染。鲜红在雪白绷带上快速蔓延,覆盖掉这道黄黑色的灼痕。
A组织首领首领拿着枪,一脸惊愕。不及多想,当机立断要再补一枪。
这时他发现了不妥。低下头,眼睁睁看着自己拿枪的手在无力地颤抖,怒视太宰治:“你……你们竟然给我下药!”
他对身边安全的防守这么严密,港口Mafia是怎么做到的?!
太宰治答非所问:“你拿起枪前,瞟了一眼手机。”
这大转弯的发展,让秘书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高高跳起重重落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其他秘书同事都不愿意跟太宰大人出来了,心脏受不了啊!
他大呼一口气,听到太宰治的话后一愣,看向A组织首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手机……怎么了?’
“你们和高濑会合作,计划对港口Mafia动手,手机传来的就是计划顺利的信号。”所以,看到信息后就找借口要除掉太宰治,然后是港口Mafia的随从人员。
“很可惜,这个信号是假的。”太宰治语调变得无趣,“还有,我没有下药。”
直愣愣坐着,仿佛被这情况惊得摸不着头脑的A组织首领副手,腾地站起来,抽抢射击。
A组织首领腹部中弹,枪从手里滑落,身体重重地摔进身后的椅子。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他信重的义子,用本地话嘶吼:“是你!为什么!你是我培养的继承人,你就这么等不及?!”
随从人员中,副手暗中掌控的人手也在同一时间拔枪射杀同僚。首领的属下无一幸存。
“继承人?”这个副手,A组织首领名义上的义子,举着枪面色扭曲地笑了,也用本地话回道:“你真的会把组织交给我吗?”
忌惮他的年轻和势力,多次明升暗降,剪除他的羽翼,像笼中鸟一样把他捏在手心。然后假惺惺地在组织众人面前说要将组织交给他,以为他会相信吗?
利用他收拾完反对势力后,恐怕就会将他像垃圾一样舍弃。
义子毫不犹豫地连开三枪。枪声停下后,看都不看死不瞑目的首领,转身对着太宰治客气地说:“见笑了。”
他脸上带笑,眼睛里藏着深深的忌惮。
当初,是太宰治突然找上他合作的。他虽心有反意,因为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在外形象向来保持为忠心耿耿的义子,连多疑的首领也没有发现端倪。
但太宰治却看出来了。不仅看出来,还给出一个完美的计划,针对首领的性格弱点,设计一步步将他诱入陷阱。
A组织虽然与港口Mafia合作,但不是依附。港口Mafia拥有太宰治这么年轻而厉害的人,即将成为首领的义子戒备又恐惧。
首领开枪时,他故意装作反应不过来。如果太宰治死于首领枪下,他既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港口Mafia碍于武器运输线路的合作,也无法迁怒他。
但是,太宰治不仅轻描淡写地躲过,还表情平淡。
义子心中的忌惮又增加了一分:这个人是疯子,他不怕死!
太宰治没有管义子的心理活动。站起身打一个哈欠,将手插进裤兜,转身就走,扔下秘书等人跟A组织新首领寒暄。
没有仁慈、没有公正、没有信任,只有利益相争、血腥和背叛。千篇一律又冰冷万分的,就是Mafia的世界,就是最赤-裸的人性。
太宰治走出谈判场所。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站着的一名黑西装见到太宰治,恭敬小心地弯腰拉开车门。
太宰治坐进后座,漫不经心地想:‘这个结果,森先生应该满意吧。’
太宰治的任务已经完成,A组织,将要成为港口Mafia的附庸。
A组织前首领老奸巨猾,在他手下,港口Mafia一直找不到机会渗透A组织,只能与A组织平等合作。
但这个义子心狠有余,能力不足。他要依靠港口Mafia镇压反对势力、掌控组织,刺杀前首领上位的把柄还被掌握在港口Mafia手中。
以后,A组织只会逐步被港口Mafia蚕食,成为港口Mafia的提线木偶。
森鸥外的确很满意。
港口Mafia首领室。首领室落地窗的防弹挡板没有收起,室内一片昏暗。
森鸥外听太宰治简洁明了地说完任务汇报,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按部就班地跟前首领谈判,更轻松吧?”
“森先生又在明知故问。”
森鸥外但笑不语。
“前首领的心大了,随时都会投靠其他组织反水。我可不想做无用功,之后又被森先生派一个收拾A组织的任务。” 太宰治抱怨道。
还不如直接引诱A组织前首领提前动作,将谋杀前首领的锅栽在高濑会头上。
‘这就是真正的太宰治啊。一个漠然残忍,能利用人心弱点轻易挑动争斗的天才,在黑暗中如鱼得水。’森鸥外心想。
“太宰,成为港口Mafia的干部吧。”森鸥外十指交叉,平静地说道。
任一个港口Mafia成员听到这句话,都会无比惊喜、感恩戴德。
成为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意味着仅次于首领的地位,意味着无上的权力、无数的金钱。有了权力和金钱,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
太宰治一点也不惊喜,指出:“森先生,你又准备了什么麻烦的任务?”
森鸥外手指按在桌上的文件上,向太宰治的方向推去:
“打通这几条贸易线,为港口Mafia建立稳定的资金支柱。”
A组织,就是其中一条贸易线中的一环。
成功后,加上之前的功劳,无人可质疑太宰治升任干部的资格。
看着太宰治慢吞吞地接过文件出门离开,森鸥外心中满意且期待。
当上干部后,太宰治将为港口Mafia创造更大的利益。
森鸥外并不担心太宰治掌权。哪怕太宰治无比擅长挑动组织叛乱。
因为森鸥外清楚,太宰治没有在乎的东西,他像一个虚无的幽魂,随时准备抛下一切奔赴死亡。
这样的他,不会对首领的位置感兴趣,只会认为当首领是个大麻烦,避之不及。
‘但如果太宰有了在乎的东西……’
闭目思索间,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子。“哒”一声,敲击停止。
森鸥外睁开眼睛,暗红如血的瞳孔里,是纯粹的理性,不带丝毫感情:
‘那他就是最危险,最不可控的人。’
太宰治将成为港口Mafia的不确定因素。
他也无法看透,太宰治为了在乎的东西,会做什么,做到什么程度。
‘到那时候……’森鸥外表情冷然:‘我会用一切方法,控制合理性。’
金发小女孩爱丽丝从卧室跑出来,一脸怒气冲冲:“大骗子!不是说好陪我出门的吗?”
森鸥外表情突变,一把抱住爱丽丝颜艺痛哭:“呜呜呜,爱丽丝,一想到太宰有可能离开我,我就好伤心!呜呜呜,当初晶子就这样永远离开了我。”
本来只是装哭,谈到晶子,森鸥外真的幽怨起来。
晶子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他永远失去了这个稀缺又好用的治疗异能力者。
‘都是拜福泽阁下所赐。’
爱丽丝不为所动,用力推开森鸥外的脸,后退几步:“骗人!别想糊弄我。你知道太宰治是不可能找到在乎的东西的。”冰蓝的瞳孔中是与森鸥外相似的理性。
她是森鸥外的人形异能体,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森鸥外的“人”。
森鸥外朝爱丽丝伸出手,表情可怜兮兮直想咬手帕。
是啊,森鸥外知道,太宰怎么会找到在乎的东西。
过分聪明、洞悉人心的太宰治,对世界已然失望,心中是空洞的虚妄。
黑暗中的人帮不了他,因为填补不了他心中的空洞。
光明中的人帮不了他,因为太宰主动沉进了黑暗。光明中的人无法理解他、更别谈信任他。
让太宰治“活”过来的条件太过苛刻,几近于无。
见卖惨不奏效,森鸥外一抹脸,一脸拿任性女儿没办法的老父亲样,蹲下身低声下气地哄:“爱丽丝,我还有工作。等我做完就陪你去买小裙子。”
爱丽丝扭过脸,双手抱胸:“哼,我才不要小裙子!”
……
浅野空和影分身找遍了大半地方,终于在一处无人的海边找到太宰治。
他不是很明白太宰治为什么要“躲猫猫”(乱步语),但既然是躲猫猫,当然不能作弊,直接打电话去问猫猫躲在哪里。
太宰治站在海岸边凌乱堆积的圆柱形水泥柱上,看着大海。
天空下起飞絮般的小雪,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在太宰治肩头,落在头发上,积起薄薄的一小堆,几粒小雪花飘荡着挂到他纤长的睫毛上。
他的身边,只有寒冷的海风,和无法回应的海浪。
“哒、哒、哒”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太宰治侧过身。稍一动作,肩膀和头上的雪花簌簌而落。
浅野空脸上带着薄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第二次说出这句话:“我找到你了!”
太宰治眼神动了动,没有说话。
浅野空走近后,眉头微蹙,感觉有些不对。目光游移着,最后落到太宰治右脸包裹的绷带上。
太宰治的绷带和平日的别无二致,但浅野空对血腥味很敏感。
伸出手,虚虚附上太宰治右脸绑着绷带的地方,太宰治没有躲开。
手心下冰凉柔软的头发触感让浅野空有些麻痒,他忍耐住挠一挠的冲动,扯松了绷带,观察一下伤口。
医疗查克拉流动。
皮肤温热微痒,伤口已经愈合。太宰治惊异地抬手摸了一下脸:“哇!好棒的能力,我最怕疼了!”
“太宰,你接下来有事要忙吗?”浅野空看着大海,突然有个想法,伸出手邀请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海底?”
天气越冷,海鲜越肥,顺便抓一顿海鲜!
太宰治静了一会儿,把手搭上去:“好啊!”
双手交握的瞬间,一股热流(查克拉作用)从浅野空的手心蔓延过来,在雪中站久了变得冰凉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浅野空调动起查克拉和自然能量,和太宰治潜入海里。
太宰治好奇地看着包裹着他们的水球。这个水球中充满了水,但是他依然能自在呼吸。
水球缓慢前行下沉,周边海水的颜色逐渐变得幽深。
眼前是一片幽蓝而又热闹的海底世界,仿若是蓝宝石里的异世界。
黑白条纹的海鱼群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巨大的“长条风滚草”在海里翻滚着前进。几只水母一飘一飘地游过。
一只几米宽的魔鬼鱼扇动着翼状的胸鳍,像一块飞毯一样从头顶飘逸划过。几只体型较小的魔鬼鱼追逐在它身后,紧跟不离。
一只章鱼藏在石头缝里,正探出半个身子,触手悄悄伸向不远处一只海虾。被太宰治伸手出去一戳,又咻的一下飞快缩了回去,身体快速变成跟石头一样的颜色和斑纹。
一阵“呼噜”“呼噜”的打鼾声吸引了太宰治的注意:‘什么东西,好吵。’
几只呆头呆脑的河豚,摇摆着尾巴路过。
一只罪恶之手伸出,闪电般探过去捏其中一只一下然后放开。
受害河豚猛地一吓,呆住片刻,嘴巴张大倒吸了一大口海水。噗!一只鼓鼓像圆球的河豚出现了!
‘哈哈哈哈!’太宰治无声狂笑,无比畅快。
不经意间,他的心跳频率与浅野空的心跳频率接近。
“扑通”一声,两人的心跳频率偶然同频。
围绕在他们周围的自然能量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源源不断围拢到浅野空身边,持续转化成水遁的自然能量似乎分不清谁是操控它的主人。
常人无法看见的视野中,一大块自然能量如糕点般从浅野空身边撕下来,依附到太宰治身上。
更多的自然能量围上浅野空,填补了那块离家出走的自然能量后留下的空位。
浅野空和太宰治同时若有所感。
浅野空抓着太宰治的手不自觉一紧。
看到太宰治也转头看向他,默契地明了。握着太宰治手腕的手,一根根松开手指,直到只剩一根手指的指尖皮肤贴着太宰治的手腕。
浅野空紧密关注着太宰治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将指尖移开一点点。
他已经做好蓄势,一旦太宰治溺水,就马上救援。
太宰治顺从心底一种莫名的感知,催动着什么。呼啦一下,他被一个新出现的水球包裹住。
太宰治表情惊异:他发现,他可以自由操控这个水球。
试验了几下,太宰治就无师自通地操控这个水遁上下左右穿行,自在撒欢去了。
海底岩石上,一条“粗毛地毯”静静趴在那里,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或珊瑚,等待猎物的靠近。
一个陌生的、雪白的五爪怪物一歪一扭地靠近,蹲在它旁边。
“粗毛地毯”岿然不动。
这五爪怪物不是它熟悉的猎物,而且爪子这么细,一看就没什么肉。
五爪怪物往它的方向挤了挤,似乎看上它趴的这个位置,力气大得把“粗毛地毯”的边缘掀得翻开。
“粗毛地毯”忍气吞声,“地毯”边缘的流苏状卷须波浪般摆动,它往旁边挪了挪。
五爪怪物不依不饶,又用力挤过来。这次周围的小鱼虾都被吓走了!
“粗毛地毯”怒起!弓起身子,摆动着长长的尾巴怒奔出十米之外。看身形,它是一条体长一米多的某种性情温和的鲨鱼。
‘哈哈哈哈!’太宰治收回“五爪怪物”(他的手),再次无声狂笑,眼睛开心地弯起。
浅野空看得有些无语:太宰好无聊啊。平时在横滨,不会招猫逗狗吧?
他左手拿着一只网袋。在围观太宰治撒欢的时候,浅野空跟在旁边,已经捡了好一些海蟹海虾扇贝等海鲜。
这时候,太宰治身边的水球突然溃散。真正的、能让人类无法呼吸的海水涌过来。
在海水涌到太宰治身上之前,浅野空及时抓住太宰治的手,水球再次将他们两人包裹进去。
因为搞不懂太宰怎么突然能控制水遁,担心这种奇怪的现象突然消失,浅野空一直不敢离开太宰治身边。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正确的。
太宰治呼了一口气,脸上带着意犹未尽和还没散去的新奇感。
这种感觉……有点新鲜。
他拥有无效化异能力,任何超常的能力接触到他之后都会失效,因此他从没有真正体验过控制超常能力是什么感觉。
哪怕再怎么聪明,人是无法想象出没体验过的感受的。
太宰治看向浅野空,眼睛闪闪发亮。眼轮匝肌收缩,代表微小但真实的笑意。
……
两人回到海岸上。水里分不清方位,因此上岸的地方已经不是原先的地点,而是一片礁石滩涂。
此时,小雪已经停了,天空放晴,柔和的阳光洒落下来。
浅野空和太宰治在附近找了一个小澡堂,快速冲澡后换上干燥的备用衣服(常备在浅野空左手的通灵符里)。
浅野空走出来,就看到太宰治已经换好衣服等在大堂了。他的衣服一向是黑蓝灰,以简洁舒适的基本款为主,不追求时尚和新潮。
刚吹干的发丝卷卷软软地耷拉在太宰治脸上,身穿一件深蓝色的毛衣,外搭灰色外套,衬着他青涩的脸,就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两人走出澡堂,在海边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刚在冬天洗完热水澡,身上尤带着热量和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他们自然地谈起刚刚那个突发的现象。
“刚刚我只能操控那个水球,不能用出你其它的能力。”太宰治摸了摸下巴,像是不在意地随口一问:“浅野,你能力的来源,是什么呢?”
这种无所谓的语气,给人一种即使拒绝回答也没关系的感觉。
浅野空脚步一顿。
自身能力的情报,是忍者的铠甲。经历过战争的人更是将它看得跟性命一样重要。因为情报就是忍者的命,失去情报秘密的忍者,性命就跟苇草一样脆弱。
战场上,太多的血腥教训证明这一点。
没有忍者会主动敞开自己的铠甲。
太宰治微微抬眼看着悠远的天空,没有转头看浅野空的反应。
他没有发觉,自己放轻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