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掌门行宫前, 玉无尘道明来意，别说是此刻看守在行宫前的弟子，就连几位长老都神色古怪。
终于, 有位长老眼珠乱转一阵，咳嗽一声，走上前来道：“无尘啊，做事偶尔也要圆通些好，掌门此刻正在闭关，你来请先天阳燧大阵一则耽误掌门修行，二则治标不治本。倒不如——”
那长老话还未说完，一股清冷威压便鼓荡而起, 猛地逼至他面前。
长老脸色微变，怒道：“玉无尘你不要欺人太甚！”
玉无尘神色漠然：“我救我的弟子, 怎么老有乌鸦在一旁叫，真是晦气。等我有空了，一定要把那些乱叫的乌鸦都给拔光毛, 看它们还叫不叫得出来。”
长老：……
长老脸色青青红红, 最终还是竭力忍了下来。
此时，玉无尘上前一步，再次对着掌门行宫内高声道：“碧空堂长老玉无尘, 请掌门祭出先天阳燧大阵救人！”
一阵沉默后, 一个清冷高远的苍老嗓音淡淡从行宫内传出：“玉长老, 请先天阳燧大阵一千年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你可想好了？”
玉无尘怀中的沈明玉听到掌门这话, 怔了一瞬, 终于有些着急, 忍不住就伸手扯了一下玉无尘的衣袖。
但玉无尘神色不变, 只是轻轻把沈明玉的手握住，便坦然看向掌门行宫高处道：“无尘想好了。”
片刻之后，掌门行宫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从里面打开，玉无尘抱着沈明玉便走了进去。
几个长老看着玉无尘抱着沈明玉离开的背影，神色各异。
·
沈明玉的这次体质爆发终于被先天阳燧大阵压了下去，平安无恙。
而这次，玉无尘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又把沈明玉正式收在了名下。
自那以后，两人的关系莫名亲近了一些。
不过玉无尘倒是觉察到沈明玉自体质爆发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更加内敛上进了，偶尔还会去其他堂口听课。
玉无尘只觉得沈明玉这是经过那次体质爆发觉得实力更重要了，所以也没太在意此事。
直到，又是一年过去。
年底内门弟子大比的时间到了，沈明玉去年的成绩将将进入前百，其实已经很不错了，玉无尘知道沈明玉体质特殊，所以从不要求沈明玉取得什么好成绩。
可这次，出乎玉无尘的意料。
沈明玉居然拿了大比的第二名。
第一名是一个天生剑骨的极品体质。
众弟子惊诧不已。
其实从沈明玉进入前五十名的时候，弟子们就开始关注沈明玉了，但他们没想到沈明玉一个炉鼎体质居然能走到前二。
输给第一也只是因为灵力不够浑厚，没能压制得住对方连绵不绝的剑气。
可第一的年龄足足比沈明玉大了五岁，若是给沈明玉五年时间，那第一第二恐怕就要换人了。
沈明玉站在比试台上，看着周围射来的各种目光，心绪平静如水，这时，他先同第一的剑修见礼，便要转身走下高台。
忽然，这时那剑修出声叫住了他：“沈师弟。”
沈明玉怔了一瞬，停住步子，回头看去。
台下弟子们见到这一幕，纷纷议论不止。
剑修见沈明玉转过头，目光微动，就诚恳道：“沈师弟，我关注你已久，你无论是人品和修行都令我心生爱慕。而且若你我二人结合我们彼此的修为都能更进一步。敢问沈师弟可否愿意做我的道侣？”
众弟子哗然。
沈明玉也在此时露出一点诧异的表情，不过在看到剑修认真的神色后，他思索片刻，也认真道：“抱歉师兄，我已有爱慕之人，不能答应你了。”
这一句话出口，又是一个惊天大雷，炸得弟子们纷纷惊诧无比。
不少也对沈明玉有些爱慕之心的弟子听到沈明玉这句话，纷纷惋惜不止，也忍不住开始猜测沈明玉口中的爱慕之人是谁。
要知道沈明玉天阴之体，自从年岁逐渐增加，美貌几乎是成倍递增，最初十六七岁时只是清秀，到现在已经开始显出绝世风姿，只是立在那便如同一樽无瑕玉人一般，可远观不可亵渎。
没想到这样的沈明玉居然有爱慕之人。
也不知道是谁啊……
剑修听到沈明玉这句话，显然也怔了一下，不过他气度极佳，闻言虽然流露出一丝失落之色，但还是十分有礼地道：“既然如此，是我冒犯沈师弟了，还请沈师弟不要见怪，影响你我之间师兄弟情谊。”
沈明玉微微一笑：“师兄不必介怀，这是两码事，自然不会影响我对师兄的敬重。”
沈明玉方才一直神色淡淡，此刻一笑，如同昙花初绽，清艳不可方物。
把台下弟子都看呆了。
剑修也失神了一瞬，方才抱拳告辞。
直到沈明玉也下台翩然离去，弟子们方才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剑修目送着沈明玉离开时惊鸿一瞥的背影，有一瞬的怅然若失。
而这时，不远处山林中有一只仙鹤冲天而起，朝着碧空堂的方向飞去。
·
众人都不知道，沈明玉的绝世气质只维持了这么一刻钟，他在结束弟子大比后便该换形貌，悄然下山，先去山下城镇的衣庄里取了先前就定做的衣服，又逛了街市买了不少过年用的喜庆物品，零嘴也装满了储物戒。
这才慢慢御剑返回了碧空堂。
沈明玉回到碧空堂的时候，玉无尘罕见地没有在后山吹笛或是书房内打坐，而是在正厅等着他。
神色有点冷淡。
沈明玉见到玉无尘，就高兴地笑了笑道：“师父，我买了好多过年的年货，还有烟花，等晚上我们放烟花吧。”
玉无尘没答话。
沈明玉见状，这才意识到今天的玉无尘有些不对。
往日玉无尘也偶尔会板着面孔，但绝不会在他开开心心说完话之后还继续板着脸。
这多半，是生气了……
沈明玉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了一下，他走过来，放下手中的东西，便于玉无尘面前蹲下，往上看：“师父，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难道是新来的扫洒弟子又弄坏了你的灵药？”
玉无尘看到沈明玉这做小伏低的姿态，眉心跳了一下，然后他就淡淡道：“听说你今日大比得了第二。”
沈明玉听到这，会错了意，连忙就解释道：“是第一那个师兄太强了，等下次，我一定拿第一，不给师父丢脸。”
玉无尘：……
旋即他又眯了眯眼，笑了一下：“我倒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听说第一的那个剑修同你告白了，你还说你心有所属？”
沈明玉听到玉无尘这话，脸色不觉微变——要知道玉无尘向来不关心这些事的。
弟子大比的时间玉无尘都是不清楚的，怎么今日消息传的这么快？
迟疑了一下，沈明玉小心翼翼地看了玉无尘一眼道：“师父，是不是别的长老又来你面前嚼舌根了？”
玉无尘挑眉：“你就说我说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沈明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玉无尘瞳孔悄然收缩，眸光不觉暗了下来，但看着沈明玉柔软澄净的眸子，过了好一会，他尽量控制自己嗓音平静地问：“那人是谁？”
沈明玉：“啊？”
玉无尘皱眉：“你对谁心有所属？”
沈明玉：……
这次，倒是无论如何沈明玉都抿了唇，不说话了。
玉无尘神色愈发难看，他放在椅背扶手上的手差不多都捏碎了。
平日里他鲜少见到沈明玉这样坚定地去维护一个人，只要他稍微一生气，沈明玉就会什么都说了。
可这次，不一样了。
沈明玉都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啊。
玉无尘只觉得心头莫名发凉，很是失望。
而沈明玉一直细细端详着玉无尘的神色，见到玉无尘这副表情，他心头不由得一跳，连忙就道：“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师父的，但这件事，我想晚一点再告诉师父。”
玉无尘：？
晚一点？
是要等私定终身了再告诉他？
“就除夕，等除夕，我就告诉师父，好不好？”沈明玉轻声道。
玉无尘脸色愈发难看，最终他拂袖而起：“你爱喜欢谁就喜欢谁，跟为师没关系，不用什么破事都来告诉为师！”
沈明玉一脸懵。
不过看着玉无尘饱含怒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一刻，沈明玉眨了一下眼，忽然就意识到什么。
然后，他不由得默默笑了。
吃醋的师父，真可爱啊。
·
除夕很快就到了。
当日沈明玉在碧空堂内悉心布置了一番，给所有的扫洒弟子发了红包，又去其他堂拜了年，收了不少礼物，一切料理妥当之后，他回来了。
只是，玉无尘不在。
沈明玉看了一眼快落山的夕阳，心里莫名有点担心——他这个师父不会吃醋吃得真的不跟他过除夕了吧？
想了想，沈明玉抬手，捏了个法诀，引动师徒契约。
顿时，一条金色的柔软的丝线从他掌中浮出，直直指向碧空堂后山。
沈明玉见状，连忙跟着丝线追了过去。
等沈明玉找到玉无尘的时候，就发现玉无尘居然在他平日养灵花的棚子里睡着了，一袭锦绣紫金袍被滚得皱巴巴的。
身边还放着几个大酒坛，全都空了，还摔碎了不少，看上去触目惊心。
沈明玉哭笑不得，只能走上前去，伸手想把玉无尘扶起来。
谁料这时玉无尘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忽然睁开，瞥了他一眼就有些醉醺醺地冷淡道：“你来做什么？怎么不去陪你心有所属的小情人？”
沈明玉听到玉无尘这句醋味十足的话，心中好笑，面上却一点都不显，只柔声道：“我先扶师父进屋，师父你醉了。”
玉无尘这时罕见地没有挣扎，就任由沈明玉扶他起来，支撑着他往屋内走。
行动间，玉无尘温热的呼吸落在沈明玉侧脸上，带着一点酒味，让沈明玉肌肤莫名绷紧了一点。
终于，走到屋内，沈明玉小心翼翼地扶着玉无尘，把玉无尘放到软榻上躺下。
就在玉无尘睡下之时，他看着沈明玉给他悉心盖上被子的安静模样，忽然又道：“你被那人拒绝了，是不是？”
沈明玉：？
还没等沈明玉解释什么，玉无尘皱了皱眉，自顾自地又分析道：“你被他拒绝了，所以才回来，要不然今晚你就同他双宿双飞了。”
沈明玉没忍住，轻轻笑了。
玉无尘：“你笑我？”
沈明玉笑道：“我是笑师父猜错了，我还没来得及同那人告白呢。”
玉无尘神色微妙地变了一下，眸中醉意散去了几分，然后他不由得挣扎着欠起身，就定定看着沈明玉道：“那你为何不去？”
沈明玉目光动了动，轻声道：“因为我怕那人看不上我。”
这次轮到玉无尘不悦了，他眉头一挑，就沉声道：“你是我玉无尘的弟子，又是极品体质，谁敢看不上你？”
沈明玉想了想，耐心道：“可是那人先前说，他只可能同宗门第一做道侣，我还差得远。”
玉无尘闻言，蹙眉：“这人怕不是个武痴？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沈明玉莞尔，又轻声道：“他不是武痴，他天资极高，为人又潇洒风流，是万毒宗万年都难得一遇的奇才。”
玉无尘听到沈明玉这话，神色愈发诡异：“你……竟喜欢掌门那老头子？”
沈明玉：“噗——”
“师父可真会开我玩笑，掌门我不过见过一次，怎么会是掌门？”
玉无尘皱眉：“那你这话未免有些言过其实，掌门之下还根骨奇佳的，这万年以来，万毒宗只出过我玉无尘一个——”
话音到这，戛然而止。
玉无尘酒骤然醒了，全都化成一身冷汗，他猛地看向对面的沈明玉。
沈明玉也正在看他，双眸盈盈如水，安静温柔。
玉无尘：……
他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沈明玉笑：“师父说的很对，怎么不继续说了？”
玉无尘神色变幻不定，过了许久，他冷哼一声：“你要知道，勾引师父可是大罪。若出了事，我未必罩得住你。”
沈明玉眸光平静，不卑不亢地认真道：“我知道，所以我想等明年大比第一后再去春山秘境历练，争取三年内成为长老。我不会连累师——”
“何必那么麻烦？”
话还没说完，沈明玉的侧脸就被一只如玉般毫无瑕疵的手轻轻抚了上来，那指尖在他侧脸上摩挲片刻，又捏住了他的下巴。
玉无尘一直冷冽的眸中终于噙了一点笑意，这会他深深凝视着沈明玉，眸光锐利道：“徒弟你不是知道么？为师我向来最不怕被连累。别人不敢做的事，我敢做；别人罩不住的人，我罩得住。”
沈明玉不觉咬了唇。
“所以有什么想对为师说的话，现在就说吧，为师不想再等三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