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舒贵妃是采茶女出身,身份异常低微,但因为小时候运气好,做了一件好事就得到仙人青睐,获得一枚寻仙令。
那寻仙令只能用一次,可以获得仙人帮助解决一个问题。
而当时舒贵妃还是贵人位份,被一位妃子陷害打入冷宫,和殷君衡一起食不果腹。
舒贵妃恨极了,便用了那枚寻仙令。
不过她当时求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求那位仙人帮殷君衡登上太子之位。
结果仙人看了殷君衡一眼,就摇摇头说殷君衡没有帝王命,但他可以帮舒贵妃一把,让舒贵妃诞下一个有帝王命的皇子。
舒贵妃欣喜若狂,当即答应。
之后,泰安帝鬼使神差进了冷宫,春宵一度,舒贵妃怀上殷君荣,从此复宠。
而自那时开始,舒贵妃便对未出生的殷君荣极度爱重,对殷君衡则是因为仙人的断语冷淡了下来。
甚至后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主动提出让殷君衡去敌国当质子。
殷君衡就这么被舒贵妃和泰安帝舍弃了。
在敌国五年,他的日子也过得异常凄惨,可他并没有放弃自己,而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最终通过非常的手段送出消息,同夏朝一位大将里应外合,灭掉了敌国。
可就在殷君衡回来的路上,他遇到了伏击,被包围在落满大雪的山中,三天三夜,粒米未尽。
殷君衡以为自己会死,可没想到,那位仙人再次出现了。
他在漫天大雪中问殷君衡,愿不愿意当他的徒弟,殷君衡拒绝了。
仙人没有再说什么,却还是救起了殷君衡,并一路送他回到了夏国皇城。
来时华光漫天,全皇城都为之震撼。
仙人临走前,殷君衡问了一句为什么。
仙人看了他一眼:“若有一日你可以同我比肩,便来天外天玉衡宫亲自问我吧。”
殷君衡怅然若失。
许是这位仙人这次出场太过震撼,殷君衡一回宫,便被泰安帝封为太子,从此地位稳固,屹立不倒。
系统讲到这就不再讲了。
沈明玉听完,沉默片刻,笑了笑:“难怪他那么在意那枚用过的寻仙令。”
“能有自己理想和追求的人,哪怕行事偏激些,只要没伤害到别人,我都很佩服。他很好。”
系统:……
听着沈明玉对殷君衡的评价,系统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觉得沈明玉要是知道那个仙人长了一张怎么样的脸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殷君衡真的是个疯批啊!
但系统终究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沈明玉,而且——殷君衡忽然叫停了马车。
沈明玉没再跟系统说话,侧目望去。
一股冷风吹起车帘一角,一个黑色修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车辕旁,他凑近来,同殷君衡说了几句话。
那影卫说完,沈明玉便看到殷君衡俊美的面容一点点冷凝成冰,寒意逼人。
过了许久,殷君衡抬头,沉声对那车夫道:“去金玉巷。”
马车调转方向,便离开通往太子府的宽阔大路,急急朝另外一条小路驶去。
此刻,沈明玉尚不知道之后自己将会看到什么。
·
金玉巷,听名字该是个十分优雅贵气的地方,但马车到了之后,沈明玉才知并不是。
这里鱼龙混杂、乌烟瘴气,高楼上有红袖招摇,路旁赌坊的小二四处吆喝拉人,劣质香粉气和油腻的酒肉味道混在一起,冲入鼻中,令人不适。
小路上的积雪没有清扫,被无数人踩踏之后就变成无比肮脏的泥水,溅在马车车轮四周,把那橡木车轮都染得乌脏无比。
终于,马车在一家窄小的门店前停了下来。
那门店前挂着的酒旗上写着“胡二食肆”几个字,缺了角,随风猎猎舞动。
门店上挂着一幅门帘,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此刻,影卫掀开车帘,又压低嗓音对殷君衡道:“殿下,正是此处。”
殷君衡面沉如水,静静凝视了那门帘半晌,道:“进。”
影卫应声跳下马车,而就在他跳下马车的时候,四面八方忽然就闪出十多条跟他一样的黑影,齐刷刷出现在了那小店门前,把门店直接围了起来。
周遭不少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吓了一跳,都绕远了。
为首的影卫掀帘而入。
里面传来一阵惊恐的叫骂声。
殷君衡坐在车内,此时的表情只是沉沉的,冷冽如冰,并未有什么变化。
直到他听到一个高傲醉熏中带着几分慌乱的嗓音急切喊叫道:“我是七皇子殷君荣,我哥哥可是太子!你们这群狗影卫怎么敢随便抓我?!你们有什么证据我偷藏了长生散?!”
这个嗓音一喊出来,围观路人皆惊,不由得纷纷驻足。
殷君衡面上的平静就在这嗓音喊出来的那一瞬间骤然撕裂。
万丈冰面纵裂开来,露出冰海深沉,波涛万丈,罅隙间有雷电闪过,锐利惊人。
他忽然意识到——这就是舒贵妃的一个局。
逼他站队,逼他保殷君荣的一个局。
长生散为禁药,服食者即便是再普通的凡人也可以修行,但这药里藏了魔种,会随着修行逐渐侵染服食者的内心。
把服食者彻底变成魔族的走狗。
但世人贪婪长生散带来的力量,仍是会偷偷服食。
为了巩固夏国社稷,也为了历练自身,殷君衡亲自领了捣毁售卖长生散窝点的皇命,还堵上了太子之位。
可现在,好似要栽在亲弟弟手里了。
一旦保了殷君荣,他便彻底上了舒贵妃的船;可若是不保殷君荣,太子之位便也不保……
殷君衡的手指不自觉扣在了扶手上,手背青筋暴起。
可这迟疑却也只停留了很短暂的片刻,殷君衡薄唇边便缓缓勾出一抹冷笑。
他道:“把人都带出来。”
清冷的嗓音平静从马车内传出,周围肃静。
不多时,影卫们拖着一群穿着鲜亮的公子哥出来,按在了泥泞的地上,那些公子哥尚在挣扎。
其中便有穿着一身紫金色织锦长袍的殷君荣,头上白玉冠斜斜戴着,模样煞是风流貌美,只不过眼圈青黑,皮肤浮肿,气色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殷君荣本来还犹自嘴硬大喊大叫,但等他出来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后却瞬间噎住,噤若寒蝉。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太子哥哥是个疯子!说不定真的会杀他!
殷君荣怕了,他开始挣扎着往后缩,却被影卫有力的手臂狠狠压住,抬不起头,乌发全都按在泥泞的水中,狼狈不堪。
“殿下,人都在这了。”影卫恭谨地朝着马车的方向禀告。
短暂的静默后,风停了一瞬。
车帘被掀起。
一个身着玄金蟒袍的颀长身影踏下马车,闲庭信步般踏过雪水,一步步走到了这群跪着的,瑟瑟发抖的公子哥面前。
殷君衡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眼,眸中情绪淡漠,如视草芥。
接着,他问:“卖长生散的店主是谁?”
公子哥们对视一眼,颤巍巍指了一个人。
殷君衡走上前来,忽然抬臂,“唰”地一声拔出一旁影卫腰间的佩刀!
一道雪亮银光闪过,无数滚烫鲜血飞溅而起,洒在了四周的地上,泥墙上,和周围公子哥们的脸上!
时间静止。
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落在地,眸子还圆睁着,里面尽是难以置信。
风轻轻吹起车帘,沈明玉在马车中恰好完整地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
他脑海中的系统尖叫:“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也就在同时,那些公子哥也都吓得屁滚尿流,爆发出一阵阵惊惶的呜咽声。
殷君衡掌中长刀刀尖点地,雪亮刀锋上淅淅沥沥滑下血水,落在地面汇聚成小小一滩。
刀锋映出他溅染了数滴鲜血的俊美面孔,宛如修罗。
他忽然问:“按我大夏律例,私自向百姓售卖长生散者,该当何罪?”
无人回应,只有影卫拱手道:“杀无赦。”
他又漠然问:“按我大夏律例,明知长生散为禁药还要服食者,又该当何罪?”
公子哥们疯狂发抖,开始哽咽,磕头,求情。
为首的影卫沉着答道:“关押三日,不给水米,领五十天刑鞭,游街。”
殷君衡:“带下去吧。”
影卫应是,纷纷行动。
公子哥们如梦初醒,一边哆嗦一边反而朝着殷君衡赔笑,只有殷君荣,缩在人群最后,咬紧牙关,即便是被影卫踢踹着押走也始终不敢出一声。
而殷君衡也始终未曾看他这个弟弟一眼。
·
当殷君衡掀开车帘俯身进来马车中时,血腥味和那带着一丝冷戾的杀意扑面而来。
尤其是当他抬起脸露出那张溅了血的俊美面庞,一双毫无情绪的狭长凤眸冷光凌冽,仿佛刚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系统都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恨不得立刻就要沈明玉跑路。
这疯批简直也太疯批了!
虽然说按律例那店主是该杀,但当街杀人算个什么事啊?
可系统没发觉,沈明玉此刻看向殷君衡的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莫名的柔和。
周遭所有人都被殷君衡那股杀意给胁迫着,瑟瑟发抖,害怕。
只有沈明玉却仿佛凛冽寒风中的一座安静的小木屋。
打开,便能彻底隔绝风雪,是温暖如春。
殷君衡自然也觉察到了这微妙的一点,他剑眉轻轻一挑,看向沈明玉。
沈明玉同殷君衡对视片刻,一双温柔的秋水眼忽然静静垂下。
殷君衡微哂:“怕了?”
嗓音沙哑中带着一丝嘲讽。
沈明玉没有回答,只是长睫翕动片刻,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静静递了过来。
马车中的气氛在这一瞬,诡异地凝滞了一下。
因为沈明玉那修长如玉的手中正握着一方雪白的素帕。
殷君衡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沈明玉。
身上的杀意却已经悄然褪去了许多。
直到,沈明玉轻声开口,询问:“殿下,要擦擦脸么?”
殷君衡眉心不自觉跳了一下。
过了许久,他凝视着沈明玉那温柔安静的面容,忽然挑眉道:“这不该是太子妃分内的事么?”
沈明玉哑然。
接着,他便柔声道:“是明玉不周到了。”
殷君衡闻言,还想看看沈明玉是玩什么把戏,可他没料到,下一刻,沈明玉竟是一点都没有害怕和嫌弃的意思,就这么俯身凑了上来。
薄薄的柔软素帕在触及到殷君衡染着血的侧脸肌肤时,电光石火一瞬,让他整个人仿佛被麻了一下,他下意识皱眉避了一避。
可就在这时,沈明玉却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认真道:“殿下别躲。”
殷君衡:……
不知为何,从小到大,殷君衡竟是第一次在一个病秧子面前感受到了一种被人占了上风的错觉。
但沈明玉手很软,很细腻,轻若无物。
他只要反手一捏,就能把这玲珑脆弱的腕骨狠狠捏个粉碎……
没错,殷君衡杀惯了人,所以脑海中经常会有这样嗜血的片段闪现而出。
可就在这一刻,他竟然忍了下来。
只是手背微微绷紧。
任由面前似乎一碰就碎的病美人专注地靠近他,用手帕一点点擦拭干净他脸上的血渍。
呼吸间,殷君衡能看清沈明玉那纤长卷翘的羽睫,浓密无限,下面藏着一双盈盈如水的含情眼,即便是抿着唇,也仿佛在笑。
淡香萦绕,冲淡了血腥的杀意。
殷君衡的心口悄然擂动了一下。
过了许久,殷君衡漠然敛回眼,想:沈松庭这个美人计,倒是真的有点东西。
即便不像,却还是让他有那么一丝不舍得杀。
也罢,反正今日在宫内,沈松庭也遣人同沈明玉通了讯息。
倒不是先留在手里,知己知彼,也好长久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