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周厌脑子里已经闪过很多念头。
为了不见他,虽然没必要上课但连在幼儿园时期上学都风雨无阻的宁裴居然请假了?
周厌又气又恼,没再听班主任说什么就冲出了教室,他们是吵架,又不是决裂,有必要吗?
直奔宁裴家的路上,周厌感到恐慌,恐慌以后宁裴都不搭理他了,那他的天大概要塌下来了,他敲了很久的门,本来睡得好好的宁裴也被敲门声喊醒,被迫听了很久的噪音,怕楼下老人受到影响,宁裴还是无奈爬起来去开门。
不用猜他就知道是周厌。
周厌还穿着校服,宁裴看见他的第一句就是问:“你逃课了?”
他说话有点蔫,但很冷淡,有种小时候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不过周厌此刻顾不了这个了,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宁裴脸色绯红,一脸病态,明显身体不适的样子。
周厌连忙紧张地问:“裴宝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他这副模样,宁裴心里发软,但又想生气,怎么自己一天不在,他就又开始逃课,宁裴不和他说话,回房间以后也是闷声不吭躺回床上,因为吃了退烧药,他脑袋现在还是昏沉的,生病的时候情绪也脆弱很多。
周厌也顾不上他乐不乐意和自己说话了,看见床头的退烧药反应过来:“你发烧了?昨天淋雨搞的?”现在哪里还记得两人吵架生气的事情,满脑子都是愧疚,周厌这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得到答案无所谓,跑出去熟门熟路地给宁裴倒水,然后又端着热水进来自己喝了口觉得温度正好,就托起宁裴的后颈让他喝水。
只想安静睡觉的宁裴被他半抱起来以后就静静地看着他,也不张嘴,看得周厌更加心疼,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裴宝,我不想和你吵架了。”
他受不了宁裴不搭理自己。
宁裴还是没有说话,但张了嘴,喝了温热的水,心到底硬不起来了,但他还是很淡地说:“你如果接受不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我不会再管你要干什么,学什么。”宁裴想,他也确实不是周厌爸妈,周厌也不缺那么一个朋友,如果周厌不高兴了,不要他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太害怕了,他宁愿做出让步。
然而周厌却慌了,“我没有!”他极度后悔,“我昨天就是一时生气,我也没有那个意思……我都习惯被你管着了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嘛。”周厌情绪激动,一把抓住宁裴的手,感觉宁裴的手腕好细,他昨晚回家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周厌喝掉剩下的水,宁裴都来不及阻止他告诉他万一传染了感冒怎么办,周厌就气势汹汹把空掉的水杯往床头柜一放,然后一把扑进宁裴怀里,很不要脸地重复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你为了我好我没有自制力一有电脑我肯定打游戏就会不好好学习。”
宁裴都没听清他说什么,被抱得猝不及防,周厌这人把力气都用在这儿,脑袋埋在他胸前,这种天气房间没开空调,周厌身上那么热,这么一抱,不需要一分钟,两人就出汗了,宁裴黏腻得难受,想推开他都推不动,只好由着他来,等周厌道完歉,他才慢吞吞地问:“那你知道我这么做为了什么吗?”
并不单单是为了他好。
周厌连忙一边蹭脑袋一边嚷:“为了以后我们能一直在一起!”
他心里门清,可有时候脾气上来了控制不住,他一个十五岁的大男生,青春期,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他给宁裴打预防针,“你知道我最近叛逆期上来了嘛。”
宁裴彻底没气,再也摆不出刚才的架子,给他台阶:“那你做鬼脸。”
“你就会高兴吗?”周厌行动力强,立马抬起脸来翻眼皮,看着宁裴终于舍得笑一下,再次抱紧宁裴,“裴宝别难过。”
宁裴没有再难过,这回是真没有了,他想自己也太好哄了,只要周厌几句话,就什么也管不了了。
“我和裴宝要一直在一起。”周厌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就这么说了出来,还要说:“电脑也不要了,但是网卡……”
“没有了。”
宁裴也懂得寸进尺,周厌立马要跳脚,但还是压制住了,恹恹地干脆把下巴放在宁裴肩膀上,不高兴道:“真的没有了吗。”
宁裴失笑:“如果你考试考得好的话……”
周厌立马高兴起来,在宁裴耳边嘀咕:“裴宝,你怎么抱起来这么舒服。”他歪着脑袋正对着宁裴漂亮的脖颈,那里的皮肤很白,看得周厌好渴好热,好想亲一下,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慢慢地凑近那片皮肤,只不过还没亲上,宁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宁裴略显无奈:“你不觉得很热?”
周厌惊醒,热倒是还好,他心里比这更热,更重要的是他心想自己为什么会想亲裴宝,就算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亲热,亲脖子这种行为只会出现在小电影里,周厌也不是没见过,他去网吧打游戏的时候,网吧里会有人看那种小电影,周厌偶然间会瞄到。
周厌连忙从宁裴身上起来,但又有点遗憾怎么就没亲到,宁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满脸通红只以为他也觉得热,一边开了空调一边让他给自己拿体温计。
宁裴的烧退得很快,他的感冒咳嗽也并没有很严重,一上午周厌都很听话,也不让宁裴下床,不管宁裴说什么都听,不去上课,但要在宁裴家写作业,周厌满脸痛苦地遵从。
家里没人,陈若不放心赵乐乐一个人待在家里,带着她去上班,也不知道宁裴生病请假的事,两人点了两份粥,见周厌也喝粥,宁裴讶异,周厌理所当然:“不能让你眼馋。”
说着他企图喂宁裴,被宁裴挡了回去,“我的手没有断。”
周厌遗憾,感觉粥难吃得很,硬逼着自己吃进去,又盯着宁裴喝粥,只感觉宁裴怎么喝粥都这么好看。
等吃过午饭,宁裴就说要回去上课了,对此,周厌很不乐意:“你病还没好。”
宁裴面无表情:“你逃课,我和你班主任说了下午过去。”
周厌嚷嚷:“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理我……”他自觉理亏,也不抓着这个问题继续,宁裴也不再因为这个责怪他。
下午到学校,两人在楼梯口分开,周厌万分不爽,教室正好在一左一右,就算课间都不好偶遇,宁裴也不太高兴,从小到大,他还没和周厌在上学时候分开过,同桌换了人,他很不适应。
而且好巧不巧,他的同桌是张让。
张让很惊讶:“我本来以为同名。”
宁裴表情淡淡的,他一直不喜欢和其他人打交道,张让话却很多,“我考试没考好,你也是?”
宁裴记得当初张让想要跳级,他一直没关心过,如今看来是并没有成功,然而张让却沾沾自喜:“看来我们都一样嘛,其实你也算不上天才吧?”
当初和宁裴考上一所学校,张让很生气,他觉得自己摆脱不了宁裴的光环,直到摸底考试成绩出来,宁裴居然考得那么差,大家也不是没听过伤仲永的故事,说什么的都有。
宁裴不搭理他,张让没眼见力,一直找机会和他说话,还问他怎么没和周厌一起,是不是周厌成绩不行,宁裴终于正眼看他,张让老实地笑笑,正好老师进来,喊他们出去拍证件照,谈话被中断。
只不过出去的时候,张让和宁裴一前一后,张让说:“我真的很高兴和你同桌。”
宁裴没应,他看见楼梯右边,周厌和陆杰一起出来,旁边还有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周厌在他们中间大概属于中心地位,还摆了点小架子,宁裴看过去的时候,周厌也恰好看过来,立马毫无架子兴奋地跳起来朝他挥手,然后被班主任呵斥,乱骚动个什么。
宁裴淡淡勾了下唇。
证件照按照班级拍,先是实验班,然后轮到普通班,宁裴他们班不算后面,很快拍好,宁裴正想回教室,肩膀被人按住。
周厌从班级队伍偷溜出来,“等等我!”
现在是午休时间,因为拍证件照的缘故可以自由活动,宁裴自然应了。
等周厌拍完,差不多所有班级都结束了,宁裴才知道周厌为什么要他等等,周厌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说服摄影师给他们单独开小灶,宁裴不喜欢拍照,但是周厌非要拍,站在拿掉背景板的大树底下,揽住宁裴的肩膀脑袋往宁裴那边偏过,笑容灿烂。
宁裴:“茄子。”笑得好勉强,实在是不自在。
照片很快被送到他们手上,摄影师还给了两份,一人一张。
摄影师技术很好,恰到好处的光影印在两个年轻男孩身上,宽大的校服、明媚的笑容,一切都是美好的青春。
“裴宝你怎么还没把照片放床头啊。”
周厌跟着宁裴进卧室,他都提过好几次,毕竟他可是从收到合照之后就把照片摆在床头,跟宁裴说过好几次,这都半年多过去,宁裴还没摆,周厌不乐意了,宁裴看他一眼,“等你哪天不去网吧了就摆。”
“那我不是每次都给你打报告,而且我考试不也合格了嘛。”周厌成绩确实进步,不过班级得等下次分班考试才能换了。
这半年多来,周厌改不掉打游戏的臭毛病,一开始还偷偷去,被宁裴戳穿之后,宁裴退让一步,不再遏制他,不愿意再和他因为这种事吵架,允许他去,但不能影响成绩,周厌就拿了宁裴办的年卡,每次去,都非常主动给宁裴打报告。
还被几个固定队友调侃搞得像是老婆查岗,周厌心想可不是像嘛,可是不说宁裴又生气,他不想宁裴生气,不想吵架,每次都要冷战,很不开心。
宁裴不理他的油腔滑调,问他:“叔叔回来几天?”
他始终记得当初周仁说的要带周厌走,内心隐隐不安,这半年周仁回来得越来越频繁。
周厌从背后抱住宁裴,他最近越来越喜欢这样抱着宁裴了,宁裴的腰很细,抱起来很舒服,他把下巴搭在宁裴肩膀上,“他回来给我过生日。”他们来宁裴家也是为了给周仁和江铃腾出相处空间,周厌老觉得父母关系不融洽,周仁回来次数虽然多了,但两人却不怎么交流。
“我今年的生日礼物,不会又是卷子吧?”
宁裴眨眨眼,感觉肩膀很重,不能明白周厌到底为什么喜欢这样,默默由着他抱,神秘地说:“等明天你生日给你。”
周厌好奇心被挑起,又万分不情愿被宁裴压着写作业,没多久,门外传来声音。
陈若带着赵乐乐从公园回来,赵乐乐大喊:“哥哥!”
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小孩子跑得飞快,还有些口齿不清,敲了敲门没等宁裴同意就进来,结果看见周厌背影,立马瘪嘴。
赵乐乐仿佛天生和周厌有仇,两人第一次见面赵乐乐就大哭,非要周厌躲开才完事,现在也是,一看到周厌就摆出一副要哭的姿态,搞得宁裴哭笑不得,上前抱起她,哄她:“别哭啊。”
周厌不满地瞪她,宁裴从来没这么温柔地和自己说过话。
赵乐乐不听,带着哭腔问:“讨厌鬼怎么在嘛!”
周厌:“你说谁讨厌鬼?”
赵乐乐不和他说话,埋头在宁裴身上,嗅来嗅去,“哇!有讨厌鬼的味道呜呜呜。”
周厌得意起来:“略。”
赵乐乐哭得更起劲了。
宁裴:“……”
陈若连忙进来劝架哄人,可今天赵乐乐愣是扒着宁裴,周厌被她哭得烦,收拾东西,和宁裴说好视频写作业,直接走人。
他一走,赵乐乐立马不哭。
宁裴无奈:“你是不是故意的。”
赵乐乐埋头:“就是讨厌他。”
“不要讨厌他。”宁裴哄她:“周厌哥哥是哥哥最好的朋友,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你讨厌他,哥哥会难过。”
赵乐乐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含义,只懂难过的意思,就是会哭,不想哥哥哭,赵乐乐只好勉强答应:“好叭。”
周厌愤愤给宁裴发消息告赵乐乐的状,没收到回复,更加不满,打开家门,地上两双换下来的鞋,一双江铃的,一双周仁的,两人都在卧室,周厌莫名更愤怒,心想他爸妈秀什么恩爱,结果还没进房间,听见卧室里传出剧烈的争吵。
“你凭什么带他走?你生他养他了吗?!”
“还是你想现在就告诉他我俩早就离婚了!?”
周厌怀疑自己幻听,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