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珂的话让徐远舟整个人瞬间僵住。
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像是石头一样卡在喉咙里, 吐不出也咽不下。
过了好一会儿,徐远舟才强打起精神挤出了一句:“哈,谁晚上也不会不睡觉就在楼梯上来来回回跑, 二楼是单独的房间,住着应该更舒服点吧……”
只可惜他说一句,白珂就有一句回应,对于自己为什么要住在一楼白珂给出了无比充足的理由。
末了, 他还偏着头笑嘻嘻冲着徐远舟开起了玩笑:“等等,远舟哥, 我怎么觉得你不想我睡在隔壁啊?你该不是想拉着初言哥一起睡吧?你们两个怎么这么腻歪啊搞得我都要怀疑我是要来拆散你们的男小三了——”
徐远舟还想再劝的声音顿时一滞。
自己的表现有那么gay吗?徐远舟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只不过还没等了徐远舟想出个万全之策,这边江初言已经一脸平静地开了口:“哦, 那你们两个住一楼, 我们就去二楼好了。”
话音还未落下, 他就已经提起了行李朝着二楼走去。
徐远舟表情变了又变,他看着江初言没有一丝波澜的侧脸, 心中的那种恐慌逐渐变得更加明显。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失控, 他想。
他想要喊住江初言,可一想到之前白珂的调侃,那一声“初言”就怎么也喊不出来。
“ok, 那就这么定了,徐远舟和白珂住在一楼,我, 江初言和刘天宇住二楼。”
在他愣神之际,贺渊的开口让事情彻底成了定局。
徐远舟控制不住地瞪了贺渊一眼,他不太确定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但作为男人的直觉却在不停地警告他, 贺渊跟江初言之间, 气氛不太对劲。
更正确地说,是贺渊对江初言的态度,实在令人深思……明明在学校时还是个独来独往的太子爷,恨不得鼻孔长到下巴上看人都不带正眼的,可如今就是这位太子爷,看着江初言提行李,竟然像是舔狗一般屁颠屁颠就跟了上去。
“江初言,能搬动吗?”
徐远舟听到贺渊问。
“不用。”
好在江初言还是知道避嫌的,徐远舟听着江初言一如既往的冷淡拒绝,心里那种若有似无的憋闷感这才稍稍散去一点。
“哦,好……”
可就在下一秒,他就看到贺渊又跟金鱼屎一般跟在了江初言后面朝着二楼走去。
“二楼楼梯很窄,你上楼时要小心。”
黑皮卷发的男生絮絮叨叨地啰嗦个不停。
……
但实际上,走在第一个的人压根就不是江初言。
这两人还在对话时候,刘天宇就已经瞅准机会第一个冲上了楼梯。
他可不想再吃一次亏,本来他还想开口选一楼的房间呢,结果倒让徐远舟和白珂抢了先。
这大山深处的偏远山村要说条件差那是真的差,一楼都没有好到哪里去更不要说二楼了,不过能第一个上楼,自然也能先开口,至少让他选个相对而言舒服点的房间吧。
刘天宇心中飞快地打着算盘,爬楼也爬得很是迅速。
可就在下一秒,刘天宇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擦着自己脚踝哧溜一下滑了过去——
阴影中,那东西只有一团模糊的白影。
紧接着刘天宇脚下一滑,整个人瞬间就失去了重心。
“啊啊啊啊啊!”
刘天宇尖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就朝着后面仰倒了下去。因为楼梯很窄又很陡,所以上二楼住的三个人只能排成一列往上走。这时候刘天宇背上还背着沉甸甸的背包,他这么倏然后倒,背包差点直接砸到江初言的脸上,结果险些让江初言也失去了平衡。
好在关键时候,江初言肩头倏的探出一只手,直接撑着刘天宇的背包,就把人推了回去。
“我艹——刘天宇,干吗啊?上个楼梯还腿软?”
等到刘天宇颤颤巍巍抓着扶手站稳,贺渊也忍不住喊了出来。
男生唇间含笑,声音却有点冷。
“呼……呼……你,你们看到没……”
险些酿成多米诺摔跤的男大学生却站在原地急促呼吸了好一会热才带着一丝颤抖惊恐地回头。他看着自己身后的同伴,脸色有些难看。
“刚才,刚才阶梯上……有,有一只手……”
刘天宇努力想要组织语言,可到了最后从嘴唇间泄露的句子依然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手?什么手?”
贺渊问道。
刘天宇咽了一口唾沫。
“刚才,我踩到这节楼梯的时候,我觉得好像有一只手在摸我的脚踝——”
他颤颤巍巍地解释道。
“阶梯上摸人脚的手?刘天宇你恐怖漫画看多了吧?”
这时候徐远舟和白珂也听到了楼梯上的动静赶了过来,听到刘天宇这么说,白珂有点不以为然地说道。
“老刘你是不是看错了什么啊?”
徐远舟显然也不是很相信。
“可是……”
刘天宇其实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荒谬,但是那种感觉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到他压根无法冷静下来。
虽然没有看清楚那只手的样子,可是那种又冷又湿的触感实在是太过于鲜明了。
最重要的是,等刘天宇三步并做两步两步上到了二楼,他就看到自己刚才踩着的地方,竟然刚好有一滩水迹。
刘天宇一张脸吓得煞白。
他指着粘液示意其他人看。
“快看,我真没乱说,印子都还在呢!”
……
小楼里的其他人也有点愣住。
一瞬间什么山村老尸,什么水鬼附身之类的恐怖片情节都开始了脑内回放。
江初言深吸了一口气,往上走了几个台阶,然后他用纸巾包裹着手指,在阶梯上轻轻粘了一下——一缕半透明的拉丝黏在了他与阶梯之间。
“粘液?”
江初言皱起了眉头。
“哇,好恶心——”
听到江初言的话,白珂在楼梯下面咋舌道。
“还真有粘液?这是哪里来的?”
“贺渊,这粘液……”
江初言半偏过身体正想问一下贺渊知不知道这种黏液是怎么回事,一股恶寒如同电流一般倏然窜过他的脊椎。
有东西在看着他。
那种被窥探,被凝视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强烈到江初言身上立刻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顺着那股又如实质般的黏腻视线,江初言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头。
视线……就是从他的上方传来的。
抬头的那一瞬间,江初言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脸。
密密麻麻的脸。
每一张脸都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过于凸显的骨骼以及表面繁复的花纹让它们看上去就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昆虫的头骨。
而现在,这些变形,扭曲,空洞的脸,就那样悬在漆黑的阴影看着底下一无所知的他们。
“啪叽——”
然后,就在江初言的正上方,一张脸缓缓张开嘴漆黑如同深渊般的口腔。
一团包裹着粘稠液体的白色肉块一点点从它的喉咙深处滑了出来。
“小心!”
眼看着那东西就要掉在江初言身上,贺渊在青年身后猛地拉了一把,然后抱着对方直接往后退了好几节阶梯。
那团苍白的肉块最后只是砸在了江初言之前站着的地方。
“叽咕……叽咕……”
过了好几秒,那东西便一点点展开了烂肉般的躯体,以及躯体下方密密麻麻蚰蜒般的细足,哧溜一下便猛然窜进了木质阶梯的缝隙之中不见了踪影。
楼梯表面又留下了一团黏糊糊的粘液。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很快,快到江初言甚至没有办法反应过来——在看到那些脸的瞬间他就已经完全僵直了。
远远的,他只能听到其他人,尤其是白珂那无比凄惨又刺耳的尖叫。
“窝草,窝草那是什么——”
“啊啊啊啊救命——”
“鬼啊!“
……
除了贺渊还有已经吓到失言的江初言,所有人都在惨叫。
“嘿,你们冷静点!”
贺渊死死抱着江初言,一边安抚性地拍着他的背,一边冲着楼上楼下吓成一团的倒霉男大学生们大喊。
“那就是面具!不过就是面具而已!这是村里的传统习俗而已!”
……
龙沼的村民们相信,将各种各样的猎物的头砍下来后经过处理,制成各种各样的干燥皮质面具,就可以让家族中已经逝去的人的灵魂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那些灵魂会附身在这些面具上,成为庇佑整个家族和村落的“祖灵”中的一员。
村民们会把这样的面具悬挂在天花板上,因为他们确信,祖灵们的视线可以震慑住那些企图侵害活人的恶灵。
而且,在龙沼的传闻中,很多水猴子在吞吃掉活人的脑浆后,会偷偷剥掉那些人的皮披在自己身上,然后他就可以替换成那个人,不断潜入其他居民的家中吞食更多的脑浆。
’
不过,想要换皮的前提时,水猴子绝对不可以被任何人看到——而祖灵面具们的注视便是阻止水猴子的最强力的措施。
十几分钟后,贺渊看着惊魂未定,围坐在火塘旁边的大学同学,努力解释道。
“……他妈的这么恐怖的玩意,你说是用来保佑后代的?”
刘天宇一直到现在还在抖。
白珂更是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只差没有直接钻到身侧徐远舟的衣服里去了。
至于江初言,他乍一看好似没怎么受影响,然而,一张脸却白得近乎透明。
还是那么胆小呢。
贺渊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垂下眼睫,敛住了自己微微闪烁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