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了一把刘知远, 林从就又把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
林从知道,虽然历史上刘知远是害了他娘的凶手,可说到底, 还是实力的问题, 这乱世中,你讲忠君、礼教都是废话, 如果没有实力, 哪怕搞死刘知远, 明天还可能出现张知远、王知远。
所以,关键还得自己有实力。
林从思忖了几天,决定学习兵法。
他既然打算走武将的路子,那除了练武,干脆就把兵法学习也提上日程,省得到时缺乏理论支持。
而且林从自从领了那两千禁军后,就发现,领兵可不是只要兵就行,还得会统率, 会指挥,否则那只是个战场上的牺牲数字。
所以这日冯道上完课后,林从就提出除了经史, 想学兵法的意思。
冯道听了林从想学兵法, 不置可否,而是整理着面前的书说:“你年纪还小,现在学兵法有点早。”
“我知道有些早,我看别的武将家里, 都是七八岁开始习武, 粗以启蒙, 然后等十三四岁能上马去军营了,才可以学兵法,只是先生,林儿只怕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到十三四再学兵法。”林从恳切的说。
冯道也清楚林从一身富贵皆来自皇帝,皇帝这个年纪,再过几年也未知什么情况,就点点头,“你若想学就学吧!”
林从顿时高兴地说:“谢谢先生。”
“那你想学兵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在朝中做官,还是为了领兵打仗?”冯道收拾好书问。
林从一愣,“这个有区别?”
冯道笑着说:“当然有区别,你若只是想在朝中做官,或者以后在朝中为新君出谋划策,那跟着我学就行,可若是真打算领兵打仗,这个,我可教不了。”
林从听了笑道:“这还是我头一次听先生您说自己有教不了的。”
“这有何奇,”冯道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术业有专攻,我自己都没领过兵,难道能教会你领兵。”
林从眨眨眼,“可我看很多武将,他们的先生也不是名将,为何能教出名将。”
冯道笑了,“那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乱世,都会出现大量名将么?”
“乱世出英雄么!”林从笑道。
冯道摇摇头,“因为打仗不好的,都死了。”
林从嘴角抽抽,他家先生讲起笑话一如既往的冷。
“乡野夫子,都可能教出名将,可那几率太低,可能千了八百人,最后只有一个名将,而这个名将,还未必是夫子教出来的,而名将带几个徒弟,可能全都是庸才,但能出名将的几率,却大的多,说到底,行军打仗这事,就不是只学几本兵书就能行的。”冯道平静地说。
林从点点头,很是认同他家先生的话,只是林从有些好奇,“先生跟着先帝征战天下数十载,又悟性过人,难道真的就一点兵不会领吗?”
冯道笑而不语,没有回答。
好吧,看来大佬不愿意回答这事。
不过想到历史上,冯道好像一辈子就领了一次兵,就是契丹国主耶律德光跑到中原做了几个月皇帝后弄得一团糟,然后就打算跑回契丹,不过在回去之前,耶律德光打算把朝臣和中原百姓卷一部分回去,冯道自然也在列,但冯道等人显然不愿意去契丹,于是趁着耶律德光突然得病去世的慌乱时候,冯道带着大臣和百姓突然起兵,成功带着大臣和百姓自救又回到京城。
整个事件你要说冯道领兵好吧,也没太大战绩,但难说不好吧,成功在一群契丹将领和几万契丹兵马中全身而退。
这本事,放在后面靖康耻时被掳走的宋朝君臣,简直能羡慕到哭。
林从莞尔,所以他家先生这领兵能力,就是薛定谔的猫,从来不用,但生死存亡之迹,够用。
林从咳了一下,笑着问:“先生,那学生以后要想真正的领兵打仗,该拜谁为师。”
冯道略微沉吟,“你可曾考虑过以后做什么?是为将还是为帅。”
“自然是为帅。”林从知道自己要想在乱世中和他娘活的安稳,必须得达到一军统帅,否则怎么能争得过那些刘知远、王知远。
“口气倒不小,”冯道笑了,“不过你爹刘鄩昔日就是一军统帅,你子承父志,倒也说得过去。”
林从笑了笑,虽然和他亲爹没一点关系,不过能不用解释最好。
冯道把收拾好的东西放到一边,“若你真想少走弯路,我倒知道一个人很适合教你兵法。”
“谁?”林从忙问。
“陛下!”
“啊?谁!我爹?”林从惊讶地看着冯道。
冯道看到林从吃惊的反应,挑眉,“怎么,有什么不妥?”
“可我爹他……”林从拿起自己带来的孙子兵法,小声说,“虽然我爹打仗很厉害,可你确定他会教人?”
冯道忍不住笑了下,笑完低声说,“陛下虽然可能大字不识几个,不过兵书还是看过的,实战更是旁人不及,当今世上,统帅过三军的,你以为很多吗?昔日梁晋对峙几十年,晋军这边真正挂帅,统领过三军,并且服众的,只有早逝的周德威,先帝和陛下,其他的,只能算将而已。千将易得,一帅难求,你当三军统帅是大白菜。无论陛下会不会教,你能跟着陛下身边听听经验,都比兵书上这点强多了。”
林从听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虽然他后爹看着是个大老粗,也不像是会教书育人的样子,可人家自己是真有本事,就当去听听也是赚了。
林从决定去他后爹那里取取经。
想到这,林从又突然想起他亲爹,眨眨眼,“这么说,我亲爹当年能统帅三军,虽然最后败了,照先生这么说,其实也挺厉害的?”
“任何一个人,只要能在战时挂帅并且能压住三军不乱,这本身就是本事,想想,三军人马几万人,几十万人,不同兵种,不同将领,将领们心思各种,很多还都不是你曾经的手下,这种情况下,全挤在一个阵营里,能保证不炸营,不争吵,不出乱子,这难度,岂是常人能为,而这种情况下,还要打赢仗,你可以想象有多难。”
林从心情大好,笑着说:“多谢先生,我懂了。”
……
林从那日咨询过他家先生后,就去找到他后爹,表示想跟着他后爹学兵法,听他后爹讲讲年轻时带兵的经验。
林从本来还担心他后爹会不耐烦这事,毕竟他后爹这种一看就是常年在外打仗,家里全丢给媳妇的,指望他教育孩子,太不现实,而且就算如今当了皇帝,有空了,从荣从厚天天在外搞事,也没见他爹抓回来教育教育。
但出乎意料,他后爹听到他想学跟着他学兵法,居然欣然同意,还十分高兴。
林从还正纳闷他后爹怎么突然好为人师了。
结果等他后爹给他讲时林从就明白了,他好像意外点亮了后爹忆往昔峥嵘岁月。
人越老了就越怀念年轻的时候,尤其年轻时有些成就的,更是喜欢对人说起年轻时的辉煌,李嗣源亦是如此。
只是李嗣源是皇帝,除了亲近之人,并不好随便说这个,李嗣源以前都和安重诲聊天回忆两人当初的岁月,可如今李嗣源因为李从珂和李从荣的事有些恼安重诲,所以如今也不经常召安重诲进宫了。
林从凑到李嗣源身边想学兵法,正好满足了李嗣源想要找人追忆往昔的心理。
一时间,林从都有一种,听爷爷奶奶讲过去的故事的感觉。
不过很快,林从反而喜欢上听这些故事。
虽然他后爹时常回忆着回忆着就跑题,可对于自己往日打过的仗,他后爹都如数家珍。
这对林从来说,是他从书上都触及不到的宝贵实战经验。
所以就在李嗣源愿意讲,林从愿意听下,一老一小意外的和谐。
某日,李嗣源又和林从讲起自己打契丹的高光战役,林从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了忍不住问一个题外的问题。
“契丹和咱们不是世仇么,为啥每次契丹和咱们通国书,还会论辈分。”林从其实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好久了。
原来看历史上的石敬瑭儿皇帝还以为只是石敬瑭卑躬屈膝,就认耶律德光为爹,可他后爹登基后,他经常见两国国书才发现,虽然李家和契丹每次见面都红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和有杀父之仇似的,可两家,居然还得论亲戚,甚至红白事得走礼。
当初李存勖去世,他后爹李嗣源居然还特地派人去契丹报丧,契丹还派使臣来吊唁,而之前耶律阿保机去世,继承契丹国主之位的耶律德光居然也没忘了派人来中原报丧,他后爹李嗣源也派使臣去吊唁。
“这事还得怪义父啊!”李嗣源提起这事也有些郁闷,“当初朱温势大,义父就想着和契丹结盟,省得南北受敌,于是就和契丹当时的国主耶律阿保机相约到云州,立誓结为兄弟,并签了盟约,至此,契丹国主耶律阿保机和我义父,就是把兄弟。”
“这事林儿知道,可事后不是耶律阿保机又见朱温势大,直接撕毁盟约,倒向了朱温,听说这事还气倒了爷爷。”林从可是还记得伶官传序中: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以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
“事后是撕毁盟约了,可当初歃血为盟,结为兄弟时,可是向长生天立的誓言,这个谁敢违背。”李嗣源无奈,还嘀咕了一句,“反正又不耽误打仗,平时多走个礼呗!”
林从听了觉得好笑,两把兄弟前脚立了盟约,后脚就为了利益撕了,结果反倒是发毒誓结拜的部分,好几十年都不敢违背,就怕长生天降罪,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当初立盟约时,这部分也找长生天发毒誓啊!
这是不是说明两人当初结盟约时,就知道这盟约靠不住。
林从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李嗣源挠挠头,不好说长辈们是非,只好打了个哈哈,“谁知道呢!”
林从想起伶官传序中说到他后爹的义父,李存勖的亲爹李克用被朱温(梁)坑过,被刘仁恭(燕)坑过,还被耶律阿保机(契丹),嗯,这还只是记载的,还可能有N多没记载的,林从顿时觉得有些不好了,他们李家这天下,得的还真是幸运。
李嗣源此时也咂咂嘴,“所以说实力才是最重要的,咱们李家虽然性子直,容易被坑,可咱扛打啊,打天下这事哪能光靠脑子,手底下才见真章啊!”
林从郑重的点点头,想到他干爷爷被坑了那么多次依旧如同打不死的小强最后活到寿终正寝,林从突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