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汴京祭天?
林从听到他后爹的突发奇想, 简直都想弄盆水泼他后爹头上了,让他后爹清醒一点。
林从可不是穿越来之前, 听到去汴京祭天觉得不就是去祭天么, 穿越之后,林从是真知道古代皇帝出行一下,花费多少。
别看洛阳到汴京, 不过二百公里,现代开车走高速不过两小时,油钱加高速费都花不了几百。
可在古代,皇帝要从洛阳到汴京祭天, 那花费可贵了。
皇帝出行, 第一需要禁军御林军随行, 哪怕再少,也得弄个几千兵马, 否则光护卫, 人手就不够用。
而祭天,你得带大臣吧!
要不难道你让皇帝自己一个人跑到祭台上去磕个头?
所以文武百官,至少得带几百。
带少了都不行,毕竟皇帝在祭台上祭天, 下面你总得围几圈大臣吧, 人少了皇帝往下一看,零零散散几个人,他好看么?
而这几百朝臣,他们得有随从吧, 得有车马吧, 言路得有人伺候吧!
所以说这看着他爹轻飘飘一句, “我想去汴京祭个天”, 要是成真,那就是上万人马浩浩荡荡地去。
这得多少钱!
咱才刚有钱,怎么能这么糟蹋呢!
不过,林从也没有立刻跳出来反对,身为教育工作者,他最知道逆反心理这个问题,所以林从状似随意地问:“爹爹,为什么要去汴京祭天呢?”
李嗣源叹了一口气,“朕当初登基时,只是在先帝灵前继位,因为缺钱,都不曾举行祭天大典,昭告上天,天子天子,不承天命如何叫天子。”
林从想了想委婉地说,“其实宫中或者京郊也可以祭天,爹爹为什么要特地跑汴京去呢?”
李嗣源顿时说:“这哪一样,汴京那个祭坛,可是先帝修的,当年先帝在汴京登基,南方诸国都派使者来贺,何等风光,在京郊自己随便祭天算什么!”
林从:……
您说来说去,重点还在先帝李存勖上。
林从其实也发现了,虽然他后爹平日不提,但其实他后爹很在意李存勖,大概因为上位不正,又或者李存勖当年太过耀眼,他后爹一直很想证明自己不比李存勖差。
但真大可不必,李存勖都进皇陵了,您现在是皇帝,也四舍五入等于您赢了。
只是这话林从却不敢说,他后爹不仅介意,骨子里还有小崇拜李存勖,他说李存勖好还是李存勖坏都有点戳他后爹心窝,还不如不说。
就在林从想着怎么打消他后爹去汴京祭天时,外面小太监通报,枢密使安重诲和范延光来了。
两个枢密使是听到这次大丰收消息特来进宫道贺的,当然未尝没有顺便让皇帝快点给军队拨个粮饷的意思。
只是刚道完贺,两人就听到李嗣源说起他想去汴京祭天。
“陛下,这万万不可!”安重诲立刻出声反对,“陛下,此次丰收,国库刚刚缓了一口气,陛下怎么可以如此铺张浪费呢!”
范延光平日和安重诲斗得你死我活,这次却非常赞同安重诲,“陛下,安使君说得不错,祭天花费太高,万万不能如此浪费啊!”
李嗣源本来其实也纠结,毕竟出去一趟花费不小,可突然面对两个枢密使的反对,甚至还一口一个浪费,李嗣源瞬间觉得刺耳无比,他不就是想去祭个天么,怎么就仿佛十恶不赦似的。
李嗣源顿时憋了一口气,有些不悦地说:“朕登基时都没有祭天……”
其实这时候两人要说个软话,这事也就过去了,可偏生安重诲性子急,当即说:“不就是没祭天么,当时国库空虚,陛下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也不能有点钱,就去浪费在祭天上啊!”
李嗣源当场被怼得犟脾气直接上来了,“派人去通知冯相,朕就要去祭天,枢密使既然不愿意,不必跟随就是!”
李嗣源一甩袖子气得回后面了。
安重诲当即就要跟着进去继续劝李嗣源,被范延光和林从一人抱胳膊一人抱大腿抱住,林从忙说:“安叔,你可省省吧,你这么劝不是劝人,是火上浇油!”
范延光也难得推心置腹地说:“老安,陛下不是这么劝的!”
安重诲也冷静下来,一拍脑袋,“刚刚一急坏事了,可这也不能由着陛下啊,这真要去汴京祭天,这一路车马费用,那海了天了!国库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那你也慢慢劝,那是陛下,怎么容得你这个说法!”范延光简直头大。
安重诲更无奈,嘲讽道:“那有本事你刚才劝啊,怎么刚才装缩头乌龟,佞臣!”
范延光一听怒了,就要和安重诲怼起来。
林从立刻钻到两人之间,“安叔,范叔,你们先别内讧,劝爹爹要紧。”
范延光这才哼了一声,和安重诲分开。
就在这时,李嗣源居然又回来了,脸上有一丝不自然,“好了,不去就不去!”
说完,愤愤地坐回御座上。
安重诲和范延光没想到李嗣源居然想通了,顿时大喜,忙两人凑到李嗣源身边。
安重诲说:“陛下能想得开,实在是万民之福。”
范延光也忙说:“都是刚才臣和老安一时说错话,惹了陛下生气,是臣的不是。”
李嗣源其实刚才进屋后就后悔了,他也知道安重诲和范延光是衷心才劝阻他,只是他刚才话赶话,一时气愤就脱口而出了,好在李嗣源不起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在屋里想明白后,自己就又出来了。
李嗣源叹了一口气,“祭天的事就作罢吧,还是等以后有钱再说吧!”
安重诲和范延光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心放肚子里,刚要再弥补两句,就听到太监通传:
“陛下,冯相求见。”
李嗣源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生气好像说让去叫冯道,顿时慌了,“朕刚才是不是让去告诉冯相了。”
安重诲也反应过来,立刻说:“陛下稍安,等会冯相进来,必定是劝陛下不要去祭天的,陛下不如等听完冯相劝导,然后再从善如流答兴,既显得陛下虚心纳谏,也给冯相面子。”
不得不说,安重诲能得李嗣源独一份宠信,确实很有急智。
李嗣源顿时不慌了,让人请冯相进来。
冯道进来先行礼,然后说,“听闻陛下欲去汴京祭天?”
“咳咳,朕一时兴起,这个……”李嗣源心道你快劝朕一句,劝一句朕就放弃。
却不想冯道立刻接道:“臣也觉得今年风调雨顺,陛下理应去祭天。”
李嗣源刚刚要说的话顿时卡壳。
安重诲和范延光大惊,安重诲甚至开口斥责,“冯相这是什么话,如今国库刚有进账,冯相怎可撮着陛下浪费!”
冯道却笑了,“安使相莫急,此次陛下去汴京祭天,就是有利于国库节俭冯某才匆匆前来的。
如今京中驻军颇多,粮草吃紧,现各地丰收,臣正欲调各地粮草入京,然北方运粮主要靠京杭运河,京杭运河到汴京水势大减,粮船不可行,陛下既然欲祭天,可否顺便带上京郊大营人马,到汴京接下粮船,然后带回粮草,如此便可不用再征调百姓劳役,陛下意下如何?”
李嗣源听了,猛然转头看向两个枢密使,满脸都是:朕想去!
*
官道上,旌旗蔽空,随驾的车队荡荡几千米。
林从坐在他娘的马车里,可没坐半天,林从就有些坐不住了。
在古代,虽然有官道,可也不过是压实的土路,再加上用马车,一走起来,颠簸可想而知。
于是林从便闹腾着要出去骑马。
当然肯定不是他自己骑,是被人家抱着。
王氏被林从闹腾得受不了,就让掀开帘子,看到李嗣源也早已弃了玉辇自己带着一群大臣在前面骑马,就对李嗣源喊道:“陛下——”
李嗣源听到爱妃呼唤,就骑着马溜达溜达过来,刚想问爱妃干什么,就被王氏兜头塞了一个小人,王氏巧笑嫣然,“林儿十分想陛下,还劳陛下带着林儿一会。”
说完,王氏就缩回马车。
李嗣源哈哈一笑,一拍林从头,“叫你闹腾,被你娘丢出来了吧!走,爹爹带你骑马!”
林从立刻拍马屁,“爹爹最好了!”
李嗣源把林从往自己马鞍前一放,一手揽着他,一手持缰绳,带着林从骑马。
骑马可比坐马车颠簸舒服多了,再加上这种吹风的感觉,林从瞬间喜欢上了,又想到这时代出门就只能靠骑马,就央求道:“爹爹,你教林儿骑马好不好?”
“好啊!看好了爹爹怎么骑的!”李嗣源说着,就一边给林从示范怎么骑马,一边在队伍前后溜达。
林从很认真地记下李嗣源说得要点,当然,只是记,因为他现在脚还够不着脚蹬,所以只能学理论。
李嗣源教了一会也发现这个问题,“没事,等到了汴京,爹给你寻个小马,你就可以骑着练练了。”
林从一听开心地说,“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
李嗣源年纪大了,最喜欢宠孩子,就笑着说:“爹爹送你只小马,到时再给我儿拨个亲卫,等你学会了骑马,就可以让亲卫带着骑兵护着你,在京城前呼后拥地骑马,爹爹小时候和先帝最喜欢干这事了!”
林从听了暴汗,这难道不是纨绔子弟的做法吗?
不过带着一群骑兵骑马,确实想想就好拉风啊!
林从眼睛瞬间冒星星,立刻对李嗣源抱着胳膊摇,“爹爹我要亲卫和骑兵。”
“到了汴京,我让老安拨支护卫给你,不过这亲兵,你是要爹爹直接给你,还是你自己挑?”
林从现在已经知道亲卫不同于普通护卫,非得有勇有谋,能独当一面才行,就例如现在枢密副使范延光,就曾是他爹的亲卫。
林从想了想,回道:“林儿自己挑。”
李嗣源也有意培养一下儿子选人的能力,“好,那这几日你就注意看看军中精锐,有挑中的给爹说。”
“爹爹最好了!”
林从开心地搂着他爹脖子,浑然不知道,两天后,林从恨不得回来拍死此时的自己。
老老实实让自己后爹指一个不好么!
五代这个时代,是能随手挑亲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