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从听完也无语了, 这算什么事啊!
纵观历史,皇子结亲,被替换的也不是没有, 可多是姐妹替嫁, 一般是被娶的姑娘突然生病或出现问题,皇家的亲事不好退,就以本家姑娘替嫁,这种都是双方心知肚明, 虽然对当事人可能不太友好, 可对于皇家和出嫁的家族,没什么影响。
怎么也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直接换家族了。
这已经不能算是替婚了, 这直接算是骗婚了。
而且此次骗婚事件中上当的还是当今皇后和淑妃。
这真是……
林从扶额,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说他娘太不谨慎?可结亲这事本来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 安重诲夫人婉拒,他娘又不可能拉着安重诲夫人刨根问底地问你为啥不同意。
至于看上孔循家的姑娘,李从厚是皇子,就像他娘说的那样,本来身份合适的就少,圈子就这么小, 能配上的本来也就一两个, 遇到合适的, 肯定就定下来。毕竟一家有女百家求, 你今天不定下,明天说不定就许了别人了。
所以这事, 他娘虽然可能有点不谨慎, 可整体没啥问题。
而且这事之前也从来没出过, 他娘就算下个反诈app,也没法预防啊!
那么,现在面临的就是,这个事该怎么办。
“娘,这事爹知道么?”林从问。
王氏顿时萎了,“就今天下午的事,还哪来得及告诉你爹啊!”
林从又问:“那安重诲怎么闹的?”
“他闹着要我们派人去礼部把三皇子妃的名帖取回来,换成他闺女的。”
“不行,这要名帖还没送到礼部,咱们偷偷换一下,外人也不知道,可这都到礼部了,咱们要一换帖,外面大臣还不知道什么事,肯定会议论纷纷,到时又不知道多少猜想谣言传出去。而且这事又不是咱们做错了,断然没有咱们背锅的道理。”林从断然说。
“就是,是他夫人亲口说不愿意闺女嫁到皇家,我和皇后娘娘才另选的,如今又让我们改选,这不就是把错处往我和皇后娘娘身上安么!”王氏说到这点也很生气。
林从想了想,“这事虽然孔循做的不地道,可毕竟人家只是让夫人带姑娘进宫向皇后请安,虽然有暗中故意引导的嫌疑,可毕竟没留什么把柄,而且是你和皇后自己看中的,也不能拿着到外面说去。”
王氏头疼,“就是这个道理,而且哪怕现在,我看着孔家小姑娘也还挺喜欢,孔家小姑娘无论礼仪还是行为举止都很端庄大气,是真很适合做皇子妃。”
“既然如此,还是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爹吧,让爹自己处理吧!”
“我本来也是这个打算的,只是……啊啊啊老娘的一世英名,今天算是全毁了。”王氏又开始抓狂。
林从只好安慰,“娘,选皇子妃还被截胡的,这么多年我都只听说过这一起,纵观历史可能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前谁都没遇过,人家有心算无心,防不胜防……”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大太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王氏忙整了整衣裳,领着林从去接驾。
李嗣源今天兴致不错,和旁边太监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走进来。
“参见陛下!”王氏带着林从行礼。
“爱妃快起,”李嗣源扶起王氏,笑着说:“我下午听礼部回话,老二老三的媳妇已经定了,爱妃忙了这些日子,辛苦了。”
王氏身子一僵,心里暗骂礼部平日做事和乌龟爬似的,今天怎么这么勤快了,而且皇帝也是,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氏只好硬着头皮说:“陛下,这事,可能出了点小岔子。”
李嗣源不解,“出了点小岔子?”
王氏忙学林从一样先把李嗣源请到榻上坐下,端了一杯茶给他,然后才把事情从前到后仔细讲了一遍。
李嗣源听完,也懵了。
王氏立马先自我检讨,“也是臣妾和皇后娘娘不够谨慎,理应多问安夫人两句,可问题是这结亲的事,也没有追着女方问人家为什么不答应的道理。”
李嗣源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后来见了孔家姑娘,臣妾和皇后娘娘也是想着安家突然不同意,老三的婚事就没了着落,这次给老三选皇子妃的事宫里宫外不少人都知道,这突然没了,说出去不好听,正好孔家姑娘进退有度,又和老三一般年纪,臣妾和皇后就做主定了孔家姑娘。”
李嗣源表示赞同,“孔循的身份也不差,老安要是不同意,孔家姑娘确实也是合适的人选。”
然后两人就沉默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处理的也很合适,可问题是:是孔循骗了安重诲然后用自己的闺女顶了安重诲的闺女。
这事弄的……
李嗣源顿时头疼,他们现在要是要孔循的闺女,有点让孔循小人得利的感觉,他们要是要安重诲的闺女,名帖又已经送到礼部。
唉,这事怎么弄感觉都不大对。
李嗣源心里一边骂安重诲太容易被人哄,一边骂孔循居然敢算计皇家,只是现在骂已经没用了,得想着怎么处理。
李嗣源揉了揉额头,“算了,既然都送到礼部,木已成舟,就只能委屈老安,老安也是,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王氏这才放下心。
不过经此一事,李嗣源和王氏还有曹皇后对安重诲孔循两人意见都不小,毕竟,皇家这次是完全被哄的一方,想想就有点不愉快。
……
安重诲得知孔循的女儿当三皇子妃已成定局,顿时十分恼火,他往日和孔循关系不错,想不到孔循居然如此坑他,再加上孔循是在安重诲手下,安重诲没几天就找了孔循一个错处,上奏李嗣源出孔循为沧州节度使。
李嗣源对此也没有反对,于是,孔循一家被送出京,到沧州上任了。
如此,三皇子妃选妃事件算是落下了帷幕。
*
林从这日上完课,就忍不住和冯道吐槽起这事。
“你说这孔循到底想什么,我爹和安重诲都商量好了的亲事,他非来横插一脚,如今弄得大家都这么尴尬,难道只为了图闺女做个三皇子妃,可这又不是太子妃,他搭上一个枢密副使之位真的值么?”
冯道喝着茶,想了想,“挺值的。”
“啊?”
冯道晃晃茶盏中茶汤,“孔循是个聪明人,这事除了做的有点不道德,别的没毛病。”
林从看着冯道,很是无语,“有点不道德?是缺了大德了好不好,我娘和皇后娘娘因为这事,都好几天没敢出门了,就怕出去被人笑话!”
冯道捧着茶盏笑了,“这么说,确实挺缺德的。”
“先生您还笑,”林从无语,“听先生的语气,还挺赞同孔循的做法。”
冯道喝了一口茶,“我倒也不赞同他的做法,损人益己,非仁恕之道也。”
林从听了,这才满意,不过不解,“听先生的话,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不知道,不过不难猜。”
林从立刻好奇地说:“先生快讲讲。”
冯道放下茶盏,“孔循这个人,他是前梁旧臣,经先帝,又到现在,已经三朝,他不但没有被清算,还步步高升,本来就是识时务的人。
陛下登基后,他依附安重诲,是知道自己身为降臣,原来不是陛下的人,恐不被信任,所以选择辅佐安重诲。
从陛下登基到现在,孔循对安重诲也算是尽心尽力,要不这次安重诲也不可能相信他的话被坑。”
林从听了不解,“先生说孔循之前对安重诲尽心尽力,那他为啥突然反水?”
“我曾听孔循私下劝过安重诲,说‘公乃陛下心腹,荣宠非他人能及,何必掺合陛下家事’,所以我猜,孔循应该是不赞同安重诲掺合进夺嫡,尤其是帮二皇子。”
林从皱眉,“安重诲帮着二哥对付大哥确实不对,可安重诲一直拿孔循当心腹,更是许多事上都力挺孔循,孔循却因为这事就突然插安重诲刀子,有些过吧?”
“安重诲对孔循确实不错,可孔循也替安重诲干活,孔循跟着安重诲,是想升官发财,安稳过日子,现在安重诲眼看在帮二皇子的路上越陷越深了,孔循怎么会愿意再跟下去。
可安重诲是枢密使,孔循是枢密副使,孔循当初又是安重诲举荐的,他已经被钉在安重诲一系上,他若是想全身而退,哪那么容易,可巧就在这时,三皇子选妃了。你说孔循会不会动心思。”
林从摸摸下巴,“所以孔循之所以截胡,既是为了和安重诲决裂,从安重诲一派中抽身而退,又为了能让自己和我爹成为儿女亲家,我爹哪怕不喜,但看在三哥的面子上,也得善待三哥的岳家。”
如今看着只是为了让女儿当皇子妃就丢了枢密副使好像有些不值,可长远看来,利远大于弊。”
冯道伸了个懒腰,“好了,今天课就上到这吧,最后送你一句话,不要觉得有点恩惠于属下,属下就会肝脑涂地以死回报,这种事只存在于话本,大多数人,只是本分的干活,想凭一点小恩小惠,让人提着一家老小性命为你卖命,哪有这样的好事!”
看着冯道起身准备离开,林从突然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那先帝呢?先生为什么为先帝肯不要命?”
林从忙捂着嘴,他不该随意提这事。
冯道停下,“冬解衣,夏置冰,绿衣赐紫,春问寒,秋忧凉,腰佩金鱼,冯某跟先帝二十载,一身上下,皆先帝所赐!”
看着冯道离去的背影,林从放下捂嘴的手,叹了一口气:
果然,从古到今,没个高薪,你凭啥让人996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