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哥哥和张、孙两家来,可不止只是送来钱财,三人这次特地亲自前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在王氏进李嗣源府前,对其紧急培训一次。
三家虽然送来不少田产和钱财,可三家深知,这些钱财离攀上李嗣源还差得远,毕竟原来他们和李嗣源素不相识,而这次李嗣源也是纳妾,他们甚至连正了八经亲戚都算不上。
可很多时候,不一定非得是亲戚才有用,枕边风同样也有用,所以在大娘子通知他们时,三家就明白,他们最有利的做法,就是让王氏进李嗣源府后能深受李嗣源宠爱,甚至独宠,这样真有点什么事,王氏在李嗣源跟前也能说得上话。
而很多时候,对于上位者,一些家族的生死存亡,往往就是一句话的事。
就如之前段凝借着讨好新朝,趁机攻诘自己昔日有旧仇的,若这被攻诘的家族中,有人能在皇帝李存勖身边帮着说一句话,段凝就未必敢逮这些家族咬。
所以三家前来,除了送钱支持王氏争宠,另一个就是对王氏进行培训,以便王氏能在入府后迅速能在李嗣源身边说上话。
至于培训什么,几人培训的内容很明确,就是当今的朝廷形式和晋军内部军政体系各大主要将领和文臣关系。
王氏长得很美,又温柔可人,已经算是宠妾条件中的佼佼者,可要想吹枕头风,光是这些还不行,起码得了解朝中时事,这样才能郎君说一句,你在旁边红袖添香接上下句,并且也知道什么时候接,到底该不该接。
所以这次三家来的才都是家主和掌事的长子,而不是三府的夫人。
于是,刘府正忙碌的人就被分成了三波,大娘子哥哥和孙张两家带着王氏到隔壁花厅进行突击培训,大娘子带着两个儿媳给王氏清点装箱嫁妆,而刘家大郎、二郎和林从则被大娘子赶到旁边暖房,让刘家大郎二郎看好林从,千万不要扰到他娘。
暖房
炕上,刘家大郎和二郎带着林从坐在上面,林从周围,摆着许多布老虎拨浪鼓等玩具。
刘家大郎一边拿着拨浪鼓逗着小林从玩,一边和弟弟说着话。
两人觉得林从只是个奶娃娃,也不觉得他能听得懂,所以说话也丝毫没有避讳。
刘家大郎叹了口气,“想不到咱们刘家有一天,还得靠姨娘保全。”
“是啊,谁能想到咱们刘家竟会没落至此,”刘家二郎也叹了一口气,“昔日爹爹在时,高朋满座,这整个汴京,又有几个府能比得上咱家,咱们往日出去,那都是前呼后拥,何曾想到今日只能窝在府里,连门都不敢随便出。”
刘家大郎身为嫡长子,这感觉比刘家二郎更盛,感慨道:“昔日我还在读书时,因是刘家长子,出门在外,五品官员都要对我行礼避让,多少世家更是想着法子巴结我,可我当初年轻气盛,压根看不上他们,还觉得他们只会谄媚讨好,可如今,咱们和他们又有什么不同。”
这话一出,两兄弟不由沉默了,相互对望之间,皆是无言。
过了一会,刘家二郎出声,“大哥,我真的好后悔,小时候爹爹让我早起习武,我懒,不愿意起,后来大了,爹爹见我武不成文不就,就打算凭他战功求荫封给我谋个实缺,让我去京外任县令,然后凭他的人脉帮我升上去,可我当时压根看不上一个小小县令,死活不愿意去,结果爹爹一朝去了,我只能做个行军司马,最后还都没保住。大哥,我真的好后悔,若能重来,我一定老老实实听爹的话,好好习武,跟他进军队立战功,再或者老老实实去当个县令,后面升郡守,升刺史。”
听着弟弟的话,刘家大郎也是痛苦,他何尝不后悔,他起点比弟弟还高,身为长子,他爹一直希望他能子承父业,接替他手中军队,多次想带他到军中,可他怕吃苦,每次都找各种理由不想去,等到一朝他爹去了,他才恍然他家支柱倒了,才幡然醒悟,才听从舅家安排进了御林军,他也曾想过靠着自己努力再振刘家声威,可还没等到他在御林军干出什么功绩,就改朝换代了,现在他连个御林军侍卫的活都没了,而现在他舅家也不行了,只怕以后再想弄个御林军当当都不可能。
想到这,刘家大郎都恨不得用头撞墙,比起二弟,他混成这样,才真是后悔的要死。
两人可能真是太后悔了,都忍不住再拉一个,两人于是对上林从。
刘家大郎怜惜地摸着小林从,“咱们三弟也好可怜,明明是中书令府的小郎君,却一天刘府盛世的日子都没见过。”
“是啊,咱们俩孬好还见过刘府的兴盛,三弟却从没见过,甚至都没见过爹爹。”刘家二郎心疼的抱起林从,“以后说不定还要到李府当养子。”
“我们三弟真是太可怜了!”
刘家大郎二郎抱着林从,两兄弟嚎啕大哭。
夹在中间的林从:……
*
自那日说定后,安重诲又来了一次,商定来接亲的日子。
纳侧室虽然不像正室那样三书六聘,可讲究些也是要摆酒的,而对方也很有诚意,表示会大摆筵席,宣告宾客。只是希望王氏能早些进门,毕竟陛下马上要大封功臣,实在急需人打理家务。
刘家自然表示理解,于是刘家大郎和安重诲两人经过协商,选定日子为三日后的吉时。
三日后,傍晚。
王氏穿戴整齐,大娘子带着两个儿媳在屋里给王氏做最后的准备。
大娘子把嫁妆单子塞给王氏,让她自己藏好,做侧室也有做侧室的好处,带多少嫁妆都不用摆明面上,也不用像出嫁一样当街晒嫁妆,这就给了刘家操作的空间,虽然王氏这次只带着二十个箱子去,不起眼,可箱箱都是真金白银,绸缎丝帛,满满的。
大娘子又看了看王氏的妆容,很好,没问题,然后就瞅见了王氏身边的林从。
“三郎……”大娘子犹豫地看着林从。
王氏顿时紧张起来,林从虽是她生的,可却是刘家的儿郎,要是身为嫡母的大娘子不愿意王氏带走,王氏还真投鼠忌器。
大娘子叹了一口气,对王氏说:“三郎年纪还小,虽然府里能替你照顾,我也能替你带,可终究还是待在你身边比较好,再加上李大将军如今正得圣心,跟着他虽然是养子,可终究比如今刘家好太多,听说那李嗣源有个叫李从珂的儿子,也是妾室带着的,如今正在李嗣源麾下效力,和亲生儿子一样,妹妹你就多受累,带着三郎一起嫁过去吧!”
王氏听了,眼中泪顿时下来,起身真心实意的在大娘子身前跪下,“多谢姐姐成全。”
大娘子扶起王氏,替她擦擦眼泪,“自家姐妹,说什么谢。”
刘家大郎从外面进来,“姨娘,李府的花轿来了。”
大娘子拿起旁边桌上的圆扇,递给王氏,王氏右手持扇,左手牵着林从,一步步稳稳往前走,等王氏走出门槛时,大娘子突然叫住王氏。
王氏停下,回头。
大娘子看着王氏,大声说:“你且记住,大郎和二郎,是三郎嫡亲的兄弟!”
王氏郑重地点头,“姐姐,我记下了。”
大娘子终于欣慰地笑了。
外面传来轿夫悠长的声音:
“新人起轿——众人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