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身。
松田阵平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了一个多月前在热带乐园的旋转木马南瓜车上, 把对方扛在肩上时,手臂和腰部的柔软触感。
如今是五月份,天气暖和, 小林夕身上的衣服比自然当时要轻薄许多。
版型极好的白衬衣隐隐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材曲线,双手慵懒举起的动作使之显露得更甚。
他眼眸沉下来, 把游乐园那些画面在脑海中挥散。
留下最鲜明、最掷地有声的就是小林夕那句“松田警官以后不许再揉我头发了”。
私自给异性搜身,是违反他警察从业道德的。
但揉脑袋可以。
正想把伸出的手心抬高去碰乌黑蓬松的头顶, 小林夕凑近的上半身便收了回去,甩着高马尾,摊手耸耸肩, “不过刚才女警小姐姐帮我搜过身了,这点小事不用劳烦松田警官。”
“……”
松田阵平简直要怀疑她是故意听不懂人话,忍耐般加重气息, 舔了舔锐利的犬牙, 那种钝痛感令他冷静。
“你刚才说我没有口福,但口袋里还剩下最后一块,”他指尖微微勾起, 用陈述句的语调开口, “给我。”
其实对方说出“口袋里”这句话时, 联系他之前在看比赛录像,小林夕就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之所以装傻, 还试图利用“搜身”强行转移话题, 实在是因为, 那块糕点上有不希望被警官先生看到的东西。
先前比赛剩了不少时间, 她就在最后一块芍药形状糕点的背面刻画了……松田阵平的Q版脸型。
毕竟她也没料到会被碰瓷, 以为偷偷刻好放进口袋里就无人发现。
结果搜身的搜身, 看录像的看录像, 还能不能给人留点隐私了!
可现在松田阵平直接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再想混过去是不可能了。
小林夕咬着唇,露出有些抗拒的神情。
“怎么,不是已经给女警搜过身了吗,”他带上了点审问犯人时的紧咬不放,直觉敏锐道,“难不成有什么是不能给我看的?”
……猜得真准!
“你不怕有毒吗?”
“有什么好怕的。”
小林夕一噎。
至于为什么能让女警看抗拒给松田阵平,是因为她不情愿的主要原因是——
刻得太丑了。
糕点上的芍药花雕刻是她以前练习过一段时间,而且不能算是惟妙惟肖宛如真花,顶多能列入可爱相仿的范畴。
她同样不擅长画画,简笔画还行,可用在雕刻技巧上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导致她刻出来的Q版头像轮廓歪歪扭扭的,尤其是松田阵平那头卷毛真难画,最后乱成一团,基本没人能看出那是什么玩意儿。
小林夕原本能坦然接受她是个菜鸡的事实,丝毫没有对自己渣技术不好意思的情绪,谁没有第一次呢。
直到之前掏出来给女警小姐姐看的时候,对方的话还是有点扎心:“啊这……是美杜莎吗?其实还行,能看出个大概来。”
还是委婉了好几个度,并且经过艺术加工过的评价。
小林夕:“……”
这让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松田阵平的自然卷有些误解。
上次是海洋反派乌苏拉,这次是美杜莎。
怎么都是些类似多触手的软体爬行物种?
都这么丑了,干嘛还拿出来赶着给对方,为了听到卷毛警官的毒舌么。
而且她担心即便都那么丑了,松田阵平也能认出来,直觉系可不是开玩笑的。
到时候该如何解释自己会在芍药糕点上刻对方的头像?
正当小林夕有点进退两难时,不远处的目暮警官注意到了这边的两人,招招手,“松田——!”
她松了口气,搭上对方的肩膀轻轻往前推了下,“目暮警官叫你呢,快去。”
高大的男人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推动,松田阵平看她被打岔后明显轻松起来的表情,拧着眉,愈发觉得不对劲。
只是正在执勤中,被上司呼喊不能耽误,他瞪了小林夕一眼,抬腿大步离开。
后者见人走了,摸向右口袋,迟疑着要不要在这里把那块糕点吃掉销毁证据,反正雕纹丑又不影响味道。
紧接着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金元先生。
对方表情复杂,心情也挺一言难尽的。
他又不是眼瞎,围观目睹全程后,自然能看清同期和小林夕的相处方式。
尽管后者有时会莫名心虚,但从整体上看是隐隐压制前者的。
其实想想还挺惊讶,松田在警校时桀骜不羁,萩原殉职后便变得沉稳起来,可居然会在对话中被女性牵制,真是意想不到。
当然有可能是因为小林年龄不大,他不好在小事上计较和发脾气,显得太幼稚。
诸伏景光总归是不算十分亲近的男性,没法追问过多。
甚至看多了后觉得,其实并不能完全怪松田对小林特殊对待。
人就是会接近并喜爱光源的,这是本能。
他收敛起烦恼的心绪,把相机递过去,“要看吗?刚才阿笠博士急匆匆去找孩子们,交给我保管了。”
小林夕道了声谢,接过相机一张张照片翻起来。
不得不说,阿笠博士不愧是带娃专业户和技术宅,照片拍得蛮好看,让她被碰瓷的心情好了不少。
很快翻到最后一张,却是刚刚拍摄的。
距离有点远,画面模糊,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她双手作投降状凑近松田阵平调戏的那一幕。
抬起下巴瞥向诸伏景光,小林夕眼神疑惑,心想他为什么要拍这个。
“咳,这个……”他方才用相机放大功能在一旁偷看,估计是一不小心按到快门了。
小林夕不怎么在意,可被其他人看到,会不会给卷毛警官带来麻烦啊。
于是低头寻找删除选项,余光一瞥,即将点击删除键的手指停住了。
诸伏景光问怎么了,她半晌才开口,“金元先生,你知道那三位嫌疑人的杀人动机吗?”
“听警官们说,池田先生是把餐厅开在死者主厨的餐厅对面,结果倒闭还欠了许多外债;常波女士的女性朋友曾把餐厅开业方案透露给死者,导致客源流失;堂森先生则是一直以来都被死者在各种比赛中压制,永远只能当第二名,虽然这个动机成立比较单薄,却不是没有可能。”
小林夕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利落地编辑照片把她和松田阵平截掉,“我好像发现了线索,拿去给工、呃不是,给毛利侦探看看!”
刚迈出一步,又回头很认真道,“金元先生,你是发现了线索所以才拍这张照片的吧?”
“……”诸伏景光沉默,主要是无法说出真实原因。
“一定是这样吧?”小林夕一扬眉,笑眯眯的,“绝对不会是为了看什么其他的事情,所以不小心拍到的吧?”
意思就是我不追究你偷看,但也不要对她和松田阵平之间的事刨根问底。
然后清脆地道谢,一溜烟小跑走了。
目视她轻盈地几步跃上舞台,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摸了摸鼻尖。
就连“金元先生”这个身份都是完全虚假的,他一直站在灰色地带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成为zero的一把刀,无时不刻不在欺骗他人。
又有什么资格对她刨根问底呢。
——
诸伏景光拍的那张照片一到江户川柯南手里,便成为了破解此次案件的关键性证据。
照片上,堂森主厨正在低头看表,以那个角度来说,他脑袋上的那顶没有完全戴进去的厨师帽应该不受任何摩擦力的影响,直接掉在地上。
但却稳稳地定在了他头上,仿佛被什么黏住了一般。
经过检测,是少量融化后凝固的糖。
作为多年的对手,他深知死者十分嗜甜,评审过程中吃到不怎么甜的菜品会自行添加糖浆。
所以他替换了糖浆,但没注意有少量黏在了帽子上。
被□□射中的“沉睡小五郎”陈述完推理,堂森主厨认罪。
“那为什么选中这个时间点下毒?”松田阵平瞥了眼小林夕,犀利道,“这并不是随机的。”
缩在暗处的江户川柯南适时接上,“因为堂森主厨离婚后,儿子跟着前妻改姓,也参加了这次比赛。”
他并没有点出那名少年是谁,维护了对方的隐私。
“没错,自从伊桐第一次参加比赛开始,我被他整整压制了十年!”堂森主厨一下变得很激动,“你们或许觉得这个动机很可笑,但万年第二名的煎熬谁能知道,有天赋的人永远不知道平凡是多么痛苦!”
“我不仅要杀掉伊桐,还要为我的儿子开路!”
“所以你觉得在有力竞争对手出现时下毒污蔑,就能毁掉制作者的一生,永远无法威胁到你的儿子?”松田阵平嗤笑,“难道以后每出现一个你都要这么干,世界上的人岂不是要被你杀光了。”
在除了小林夕外的人面前,他的毒舌从来不会发挥失常。
小林夕也觉得这是什么恶毒的污蔑方式,要不是搜查一课的警官们都不是草包,她估计得背上一个污点。
不过她还没挽袖子上呢,那位美女常波主厨就给了凶手一个耳光。
她体型娇小,浑身颤抖,当评委时没说过重话,此刻却厉声呵斥:“你还有点羞耻心,和当初入行时的厨师职业道德吗?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厨师!”
凶手愣了一下,随机面露凶光,要和对方扭打起来,下一秒就被边上小林夕和毛利兰联手干趴下了。
小林夕松开凶手的衣领后退一步,乖巧举手:“我们是正当防卫。”
就连小兰也有样学样,不好意思地微笑。
“……”目暮警官好笑道,“这么急着报告干什么,又不会念你们。”
凶手被带走了,常波主厨在感激地道谢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刚才我似乎看到堂森往您腹部打了一拳,没事吧?”
小林夕摆摆手,“就碰到了衣服,都没多大感觉,我没事……”
她一下卡壳了,缓缓低头,摸向右口袋。
原本因为装了块糕点而稍微鼓出来的口袋,此刻已经彻底瘪了下去,异常平坦。
小林夕:“……”
她是没事,但糕点有事啊!
松田阵平忙完手头的事,回头绕了一圈,就看到小林夕坐在观众席前排等毛利小五郎交际完后一起走,双臂趴在前面一排的座椅靠背上,闷闷不乐的样子。
注意到警官先生走到跟前,小林夕瓮瓮道:“你还想要糕点?”
“……怎么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头包了一块不成样子的扁平泥状物体,还在往底下掉渣。
小林夕双手捧着摊开的手帕,低头看看那不成模样的“芍药糕点”,又抬脸看看松田阵平,表情委屈巴巴的。
松田阵平心想,怎么每次小林夕做的东西,到他面前都是这样的。
上次的玉子烧也是,这次的糕点也是。
他扑哧轻笑了声,引来对方的不满:“笑什么,样子丑点怎么了,它……!”
话音未落,卷毛警官随手拈起那块“饼”,往嘴里一丢,貌似不甚在意。
“怎么,继续说啊。”
松田阵平咽下嘴里的东西,舔掉嘴角的屑渣,一偏头,痞笑着看她,懒洋洋道:“样子丑点怎么了。”
“我觉得自己还挺有口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