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刀片划破了夹克。”神乐绮罗悄悄伸手。
嗯, 这次治没有躲他。
神乐绮罗捏了捏太宰治软乎乎的掌心,承认道:“虽然我一向缺乏警惕心,但不至于被人摸进衣服都察觉不到。”
闻言, 太宰治哼唧了几声,不置可否。
异能力过强的通病, 中原中也和死了的涩泽龙彦也是这样,对于周遭情况不甚注意, 一旦被转移注意,就傻傻地跳进陷阱。
不过绮罗可比两人好多了, 至少涉及他的事情时智商一下在线了。
太宰治瞅了眼神乐绮罗, 对方正为牵到了他的手兀自傻乐, 双眸弯成两道新月,将路灯投下的冷光都衬得暖了。
宛若寒冬中的人被热源吸引, 太宰治不自觉朝神乐绮罗贴了贴。
就算绮罗是笨蛋也没关系,反正他会把下水道的老鼠一只一只揪出来。
回到家,在认真问过太宰治和中岛敦的想法后, 中岛敦暂时在神乐家住下了。
前者新奇和钓鱼的心思共存, 后者则只要离开禁闭室去哪儿都好。
尽管太宰治再三重申:“是我养老虎, 绮罗不准养!”, 但给脏兮兮小老虎洗澡的任务仍旧交到了神乐绮罗手里。
神乐绮罗将太宰治推到浴室外头:“治先学会照顾自己比较重要。”
——指太宰治好几次在泡澡时昏昏欲睡, 结果差点滑到浴缸底部把自己淹死的“光辉事迹”。
浴室里,中岛敦坐在小板凳上, 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右脚局促地踩着左脚, 时不时偷偷瞄一眼过分现代化的蓬头。
福利院建得很早, 设施原本在翻新, 因战争搁置了。
于是中岛敦记事后的记忆里, 洗澡要排队打水。
神乐绮罗挤了一泵香波,在掌心搓出绵密的泡泡后,揉到小孩的头发上。
中岛敦耸耸鼻尖,香香的。
“敦可以给自己搓泡泡哦。”
神乐绮罗往小孩怀里塞了一个浴球,又塞了只小黄鸭。
中岛敦盯着黄澄澄的鸭子,手指蠢蠢欲动,纠结了好半晌,最后忍不住偷偷捏了一下。
叽——小黄鸭发出响亮的叫声。
中岛敦一个激灵,下意识回头想看他的脸色,却被一条毛绒绒的浴巾兜头罩住。
原来已经洗完了。
擦头发的力道很轻,一个一个梳开头发结的时候很耐心。
中岛敦呆呆地攥着小黄鸭,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倚在他怀里。
神乐绮罗推开浴室门,一抬头,太宰治窝在客厅一眼能看到浴室的单人沙发里,嘴里叼着巧克力棒,也不吃,光嘎吱嘎吱地磨。
简直像在你洗澡时非要坐在门口盯你的猫猫。
神乐绮罗悄咪咪地想:治好可爱。
见中岛敦被他抱着出来,太宰治不敢置信地睁圆眼,又瞥到中岛敦手里捏着他的小黄鸭。
这下好了,连巧克力棒都不磨了。
太宰治从懒人沙发里扑腾出来,登登登走到他跟前,仰头:“——我呢我呢?”
“……?”
神乐绮罗还沉浸在太宰治神奇的猫猫行为里,就听到一向独立的小孩提出新奇的要求。
“也给你洗澡?”他忍不住确认道,“真的吗?”
太宰治的脚尖抵了抵地面。
他扭过头,磨磨蹭蹭地说:“……假的。”
神乐绮罗想想也是,太宰治向来格外注重隐私,外人来的时候甚至领地意识时不时冒头。
这会儿大概是主动照顾中岛敦的意思?毕竟治强调了好几次“我养老虎”来着。
于是他把中岛敦放在沙发上,揉揉太宰治的脑袋:“如果治决定养敦,要负起责任好好照顾敦。”
太宰治眨了眨眼,接过他手里的毛巾。
责任?
难道像绮罗照顾他一样吗?那他肯定是做不到的。
神乐绮罗去房间里找太宰治的旧衣服给中岛敦,说是旧衣服,实际他买得太多,太宰治的个子又窜得太快,有好些衣服来不及拆吊牌就压箱底了。
太宰治左瞅右瞅,犹豫着拿起毛巾给中岛敦擦头发。
“——阿嚏阿嚏。”中岛敦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像落水的小狗狗一样左右甩了甩头发,水珠啪嗒啪嗒甩到太宰治脸上。
太宰治抹了把脸:“……”
养小孩一点都不有趣。
他戳了戳中岛敦的脸颊,托着下巴问:“可以变老虎吗?”
中岛敦懵懵地看着太宰治,跟着他歪了歪头:“老虎?”
是这样吗——
“嗷~”
小孩细细的嗓子里挤出幼幼嫩嫩的叫声。
啪的一下,毛巾盖回中岛敦头上,遮住他的视线。
太宰治的危机感突然冒头。不妙,明明不是毛茸茸了为什么还是这么会卖萌!
虽然太宰治动作慢慢吞吞,擦头发也没个章法,东擦一下西抹一抹,但神乐绮罗找到衣服出来时,中岛敦的头发好歹不滴水了。
太宰治像是干了一件大工程,长呼一口气,呈大字形在沙发上摊成一块猫猫饼。
中岛敦也有模有样“呼——”地吹气,啪嗒倒在沙发上。
神乐绮罗失笑,提前订的餐刚好到了,给中岛敦换了衣服,他草草处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叫两个孩子先吃饭。
晚上,太宰治主动把房间让给了中岛敦,然后抱着被子、拖着枕头窝进神乐绮罗的床铺。
太宰治先是盖着自己的被子,枕着自己的枕头,半夜,小手掀开被子一角。
咕噜咕噜,一只猫咪滚进了神乐绮罗的怀里。
他迷迷糊糊地把太宰治提溜上来,免得小孩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呼吸不畅。
太宰治却没什么睡意,拽了一缕神乐绮罗的头发在指间绕啊绕。
过了一会儿,他戳戳神乐绮罗的胸膛:“绮罗~”
“唔嗯……”
神乐绮罗抬了抬眼皮,没睁开。他闭着眼胡乱摸了摸,抓住太宰治作乱的小手。
太宰治轻轻地说:“敦六岁了。”
“嗯……”如果神乐绮罗睁开眼,就会发现太宰治的眼睛亮得像黑夜里准备跑酷的猫。
“我们送他去上学好不好?”
没听到回应,太宰治歪了歪脑袋,换了一只手戳戳:“好不好~”
“好……”
太宰治眼睛一亮,登时摸出手机暂停录音。
哼哼,小孩子嘛,都要上学的。
他假装忘了两年前的自己天天从学校偷跑。
第二天,神乐绮罗坐在床上,几簇黑发倔强地支棱着。
太宰治盘腿坐在他对面,双手抱胸,眉飞色舞地按下播放键。
【敦六岁了。】
【我们送他去上学好不好?】
【好。】
见他还懵着,太宰治飞扑过去:“绮罗不准反悔~”
神乐绮罗连忙托住他:“好、我们先去带敦检查一下身体。”
他们去医院测了骨龄,中岛敦的确六岁了。
不过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小孩不长肉也不长身高。
神乐绮罗想了想,上学先不急,总归先把小孩稍微喂胖点再说。
于是他上班的时候,大咨询师多了个小助手。
太宰治坐在特质的高高的老板椅上,脸颊贴着桌子,懒洋洋地喊:“敦,我想喝水——”
两分钟后,中岛敦捧着水杯摇摇晃晃走过来,踮起脚把水杯塞上桌子边缘。
“敦,棒棒糖——”
中岛敦从零食箱里拿了棒棒糖,乖乖地举高递给太宰治,学着神乐绮罗喊:“治、给~”
太宰治瞅瞅他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再瞅瞅他傻不愣登地真的只拿了一根。
太宰治鼓鼓腮帮子。
欺负小老虎也没什么意思嘛……
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太宰治拆了糖纸,把棒棒糖塞进中岛敦的嘴里。
“书呢?我教你认字。”
……
大约过了两周。
中岛敦终于背上了小书包,小学和中原中也是同一所,也是太宰治上过的那所。
太宰治喜欢赖床,神乐绮罗便提议早上由他送中岛敦去学校,下午由太宰治接。
“不要,明天我可以起床的!”太宰治立刻反对。
“那后天呢?”神乐绮罗挑眉。
太宰治迟疑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又理直气壮起来:“蛞蝓也要上学的嘛,而且我观察过哦~小学生都是结伴上下学的。”
像太宰治从前的那样每天接送的才是少数。
神乐绮罗回忆了一下,的确是这样。
“那看敦的决定吧,交到好朋友了就和朋友一起上下学。”
不过第一天的接送任务依旧交给了太宰治。
早上七点半,神乐绮罗将半梦半醒的太宰治从被窝里揪起来。
他替睡得蒙头转向的治换了衣服,结果太宰治又一头扎回床铺里。
直到中岛敦背上小书包,换好小皮鞋,站在玄关探头探脑朝卧室张望:“绮罗绮罗~治醒了吗?”
神乐绮罗习以为常:“这个点应该刷完牙了。”
果不其然,太宰治打着哈欠走出来,按住中岛敦的小圆帽:“走吧。”
神乐绮罗将零花钱塞进中岛敦的校服口袋里:“路上小心。”
他接着嘱咐太宰治:“三明治在保温盒里,治回来别忘记吃早饭。”
元气满满的中岛敦:“好!”
懒洋洋的太宰治:“好——”
上学路走过太多次,太宰治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来。
但第一次上学的中岛敦显然很兴奋,拉着太宰治的手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像只小麻雀。
“老师会和治一样教我认字吗?”
“比我教得好。”
“如果我回答不出问题会被关禁闭吗?”
“绮罗会把关禁闭的老师揍一顿。”
“放学谁来接我呀?”
“我。”
“我才不要上学!”
“诶?”
突然混入奇怪的话,太宰治疑惑地转头,只见一个黄发的小孩拼命拽住黑发小孩。
“我说、花袋、怎么可以不上学!”国木田独步气喘吁吁地说。
“不要不要!不想离开芳子,而且上学根本没有用!”田山花袋手脚并用抱住电线杆,死不放手。
他幼年丧父,现在妈妈又生病需要钱,上学只会浪费钱而已。
再说了——
国木田独步叉腰,试图晓之以理:“就算花袋有……嗯,难道可以靠……在被子里过一辈子吗?!”
“有什么不可以,前两天还有人花好大一笔钱向我购买信息呢!”田山花袋挺了挺腰板,“虽然钱走了几个银行账户,但是是从黑手党汇出的。你看,连黑手党都要向我付钱。”
“明明上次答应我不会再卖信息、”国木田独步焦心又忧虑。
“哇哦——”太宰治凑过去,像是对暗号一般,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是异能吧~”
国木田独步一惊,条件反射后撤一步,警惕地看向他,发现是同龄人后松了口气,犹犹豫豫地问:“你也?”
太宰治眨眨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指了指背着小书包的中岛敦:“他有。”
他瞥了眼国木田独步身上的校服,是同一个学校的高年级款式,继续道:“要迟到了哦。”
国木田独步顿时看向学校的方向,徘徊不定。
“国木田你快去学校,不要为了我耽误你的理想。”田山花袋正义凛然地说。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把中岛敦的爪子塞到他手里:“我们家的敦也拜托国木田啦~”
国木田独步一脸懵地拉住中岛敦:“你不上学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说:“我是高中生。”
是天才!?
不对,高中生不更应该上学吗?
眼看预备铃响,国木田独步顾不上满脑子的问号,拉着中岛敦飞奔冲向学校。
田山花袋松开电线杆,开开心心地转身回家,却发现一条小尾巴跟在后面。
“……你不会也要劝我上学吧?”
太宰治:“不,是委托。”
田山花袋不由自主贴上路旁的围墙,警戒道:“我、我不接。”
“敦是我和哥哥从福利院救回来的。”太宰治眉毛耷拉下来,“有只老鼠藏在下水沟里一直偷偷窥视着想对敦下手。”
“我会付钱的。”他补充道。
田山花袋吞了口唾沫:“但只有这些信息,我也找不出人……”
“流水。”太宰治微微眯眼,“只要给我看一眼资金流水就够了。”
田山花袋愣住了。什么流水?谁的资金流水?
他伸出手,在空中滑稽地比划了一下:“你知道那有多少吗?”
太宰治轻描淡写道:“是吗?那就从港口黑手党看起吧。报酬的话,除了钱以外——”
田山花袋听到他说:“横滨顶尖的医疗资源不在医院里。”
回到家,田山花袋迫不及待钻进被窝里,异能【棉被】发动,在不碰触状态下操纵视野内的电子设备,速度为常人的几十倍。
屏幕上,一串一串的数字被调出来,眼花缭乱地滚下去。
田山花袋瞅了眼专注盯着屏幕的太宰治,试探地问:“你真的认识很厉害的医生吗?”
“暂停,调出这个人。”太宰治说道。
“喔。”田山花袋依言调出来。
对于他来说,网络上的东西没有隐私。
而对太宰治来说,只需知道一定程度的情报,便足以窥见全局了。
当注意到某个账户走过一笔非常大的资金,流向隔离所的医生。
太宰治这才应道:“嗯,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医生,只要没死都能救回来。”
除此以外,他还捉到了一只老鼠。
……
标准的放学时间,太宰治接到中岛敦回家了。
这一天里,他去找森鸥外敲了一笔竹杠付了田山花袋的费用,顺便路过询问了兰堂关于“前搭档”的事。
“据他说我之前为欧洲异能组织做事,但他的口音却像东斯拉夫人,所以我把他拉黑了。”
太宰治挑眉:“明智的决定。他刚从俄罗斯监狱里出来。”
“越狱,不过他监狱里的身份死了。”
“是吗?”兰堂没什么情绪波动地问,“俄国佬叫什么名字?”
“费奥多尔。”太宰治说。
“费奥多尔·D。”
神乐绮罗从玄关的地上捡起一张精美的小卡片,念出署名。
太宰治微勾的唇角渐渐平直、抿紧。
卡片散发着淡淡的香水气息,上面写着一行漂亮的俄文。
“你找到我了。”
或者说“我让你找到我了。”
中岛敦瞧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是美术老师给我的奖励贺卡!”